第三章：碽妃母恩，赴死
朱標上前兩步撫住朱棣肩膀，和善說道：“四弟，咱府中出了下毒的惡人，讓咱們不得安生啊。你且住在大哥的書館裏，主要是為了避免惡人對你下手。你別多想了，聽大哥的就是。”
“嗯。”
朱棣想了想，點頭應允。朱標待幾個弟弟都很好，他在朱棣心中是一位好兄長。
送走了朱棣，朱標返身回來。
馬氏面色凝重說道：“標兒，此事已然明了，你不該插手其中，若不然會在你們兄弟間留下芥蒂。”
朱標心中很是難過。若碽妃出事，不但四弟沒了親娘，朱家內宅爭鬥的名聲怕是也遮不住了。
“母妃……能放過碽側妃么？”
朱標性善，滿眼祈求看着母親，不想碽側妃因此丟了性命。
“傻兒子，為娘不想深究，你父王眼中可是不容一粒沙子。為娘放過她，你父王會罷手么？”
馬氏一句話，朱標頓時語噎。是啊，父王的火爆脾氣與雷霆手段，斷不會容忍意圖對親子下毒之人。
“你下去吧，好好讀書就好，這裏交予為娘處置。”
馬氏叮囑，朱標再想說什麼也說不出口，只得懨懨的離去。
馬氏抬抬手，示意睞妮叫彥霖進來。
見識過王妃的狠厲一面，再見王妃彥霖不免有些緊張。
“彥霖。”
馬氏一聲輕呼，使得彥霖渾身一緊，忙施禮拜道：“屬下在。”
“你將碽側妃及身邊奴婢一個個都單獨關起來，飯食不誤，但不許任何人接近，更不許與之說話。明白么？”
馬氏語速極慢，口氣卻不容置疑。
“是，屬下尊命。”
彥霖不敢耽擱，迅速離去。
一旁的睞妮滿腹狐疑，卻不敢多問。
馬氏依舊穩穩噹噹端坐椅子上，抬起手掌看着掌紋，幽幽說道：“睞妮子，你且盯住這些人，萬不能讓他們互相傳話。冷落碽側妃兩日，她自然會亂了方寸。到時候你去告訴她，老四被關在世子書房裏詢問一直沒放出來，她疼兒子心切自會招認的。”
睞妮頓時恍然大悟，原來王妃妙計如此，不禁欽佩萬分。
她神色一斂，暗暗吐出一口濁氣，同時心下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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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兩日後，關在庫房裏的碽側妃整日坐立不安，不過兩日時間，吳王府第一美人已變得憔悴不堪。
“奴婢拜見碽側妃。”
兩日無人搭理，忽然有人說話，碽側妃心頭一震，瞪大佈滿血絲的雙眼幾步撲到窗前。
看是睞妮，碽側妃雙眼放光，難道是王妃派她來放了自己？不過她此刻更關心兒子的安危。
“睞妮，你快說，老四在那兒呢？他……他怎麼樣了！”
“回碽側妃，四公子還關在世子書房裏沒放出來呢，聽說人都瘦了一圈，不過……書館不讓任何人接近，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睞妮故意滿臉憂心焦慮，說的玄乎。
“老四才八歲啊，他如何會下毒？”
碽側妃淚珠撲簌簌落下，雙手顧不得拭淚，扒着窗檯向外看，想說什麼。她想讓睞妮替她說句公道話，又一想，睞妮只是個下人人微言輕。
“這可怎麼辦？老四一直被關着，不是要被關呆傻了么？”
她嘴裏嘟囔着，眼神很是慌亂。她越想越沒主意，不由額頭急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說是呢。
可畢竟毒藥是四公子房中搜出來的，他如何說得清？”
“那……那該怎麼辦？”
碽側妃後撤半步，焦急的搓着雙手，眼神更亂了。
稍後，她抬起頭目光篤定說道：“睞妮，你說與王妃，就說我招認了，是我一時糊塗下毒，與老四無關。
睞妮瞪大了眼睛，頓了頓才問道：“此事非同小可，碽側妃說的可是真的？”
“嗯。讓王妃快快放了老四，一切由我這個做娘的擔著!”
碽側妃嬌柔的面頰神色無比堅定。
睞妮得到了結果，趕緊回去向王妃報信。
屋裏的碽側妃一下子癱倒在地，喃喃道：“兒啊，為娘就是自己死，也絕不會讓你沾染污點，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撲。’
地面的灰塵騰空而起，萬千細碎的灰塵在光亮里翻滾，瞬間使得純凈的陽光變得渾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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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朱元璋攻破平江城，張士誠抵抗失敗被俘后自縊而死，東吳滅亡。
朱元璋得勝回到應天，聽聞碽側妃下毒欲害死幾個兒子、王妃還有兩位側妃，登時大怒。
朱元璋是一張國字臉，鳳目高鼻面目威武，唯有一樣特別，下頦寬大頎長像極了倒扣的半個葫蘆瓢。
如今葫蘆瓢變成了地包天，朱元璋要氣瘋！
他當過和尚討過飯，遍嘗人間疾苦。父親、兄長及家中大多死於瘟疫，朱家人口伶仃，只有一個外甥一個侄兒守在身側。
子孫萬代、人丁興旺才是立家之本，朱元璋盼着家中兒子越多越好，快些長大幫助自己統管轄下大片領土。
此時的朱元璋，佔據了長江以南大部分地區，已經有實力中原逐鹿。只不過他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個底層賤民，能夠有幸一統天下。
朱元璋正是意氣風發時刻，眼見着六個孩兒長大，朱家興盛之日可待，有人竟要毒死他的兒子們。
我草！奶奶的！情急了鼻屎！
朱元璋不顧馬氏勸阻，吩咐侍衛給碽側妃用“鐵裙之刑”。此刑罰是用鐵片做成裙子穿上，放在火上烘烤。
碽側妃凄慘而死，朱元璋余怒未消，吩咐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記在王妃名下，以免側妃們操縱親子，再生是非。
對碽側妃用刑是瞞着朱棣的，兄長朱標只得婉轉相告，說他娘親掉進湖裏溺水而死。
朱棣雖小，卻清楚娘親死的不明不白一定有蹊蹺，哭暈過去不知多少次。
再悲傷的日子，也會漸漸磨平。
一個月過去，王府里忽然發生一件大事，睞妮偷偷帶黃金出去，被侍衛抓個正着。
朱元璋出身貧苦，最恨貪官污吏及為富不仁者，他眼皮子底下竟有人貪污盜竊家財，這還了得？
我草！奶奶的！情急了鼻屎！
朱元璋盛怒之下，睞妮被嚴刑拷打，最後供出黃金是府中是小妾珠娘給的。
四年前打敗陳友諒，朱元璋將其最美的十幾個妻妾收入應天吳王府。珠娘是妻妾中的第一美人，朱元璋更加不會客氣。
可惜珠娘是陳友諒的死忠，且討厭極了朱元璋的葫蘆瓢下巴。私下笑話朱元璋的下巴一定被馬蹄子踩踏過幾個來回，才成了這幅鬼樣子。
雖是笑話，已然透露出他對朱元璋的不屑。
白駒過隙，一晃三年，珠娘為陳友諒報仇之心日盛，最後選擇毒死朱元璋最大的三個兒子。
珠娘收買廚娘，將慢性毒藥摻入朱標及老二、老三的飯食。
可惜毒藥劑量不夠，一年過去三位公子並未毒發身亡。不過，毒性入體累積，也為三子早亡埋下伏筆。
偶爾有一次，下毒之事被睞妮發現，珠娘以百兩黃金堵住睞妮的嘴。珠娘不敢肯定睞妮是否忠於她，於是慌慌張張準備孤注一擲。
那日正逢八月十五家宴，珠娘令廚娘下毒加倍，想一了百了。不成想廚娘提前畏罪自殺暴露了一切。
珠娘想來想去唯有一個出路，嫁禍他人！便再次要挾睞妮，要她將毒藥偷偷放進朱棣的房間裏。
如此投毒一案已真相大白，朱元璋怒不可遏，立即將珠娘與睞妮凌遲處死。
事後，朱元璋與馬氏面面相覷，心中都明白殺錯了人，冤枉了碽側妃！
一位最偉大的母親，碽側妃為保護兒子朱棣自願赴死而去。
山河嗚咽，歲月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