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口是心非
“阿姐,我聽說錦和殿出事了。那你有沒有看到紀孟姝?”
柳遇知快步走回了池清殿,他原本是在顧衍宮中小憩了一會兒。不想竟聽說錦和殿出事了,這才趕了過來。
他背後的小廝氣喘吁吁地扶着腰,一副若是柳遇知再快一點他就跟不上了的感覺。
此時池清殿的眾位世家公子,王公貴女已經被柳清予派人支去了另一邊賞景去了。
如今這池清殿倒是清凈得很,柳清予跪坐在軟墊上,面前擺放着一張矮短的長桌,常在她身旁服侍的趙嬤嬤此時並沒在她身旁。
她的身旁只留了兩個侍女在兩邊陪同,此時的柳清予正自己提起了茶壺往茶杯中倒茶,見柳遇知來了,她的神色依舊和悅並無太大的波瀾。
“我想能讓三郎你如此慌神的,也就只有姝兒了。如今在這宮中連這行走儀態都不顧了,當真不像是你這般高傲的性子能做出來的事。”
柳清予只是將倒好的茶緩緩地遞入口中,完全一副旁觀者的模樣。
“阿姐說笑了,我看這情形想必多難的事,有阿姐在也定是已經解決了。”
見柳清予一副淡定的模樣,柳遇知也就猜到了紀孟姝應當是平安無事了。
“我看這池清殿冷清得很,這次宮宴的人應當都散去了吧。”
顧離塵輕扶着紀孟姝的右手手臂小聲地說道,“你這身體當真不需要醫官?我看還是找醫官看一看再說也不遲。”
紀孟姝額間微微發出冷汗,雖然這一路上有顧離塵扶着,但她並沒有完全藉助他的輔力前進,而是強撐着自己走。
走到這兒她也便沒多少力氣了,“不必,我臨走前囑咐過我的兩個侍女,若是真的找不到我,她們也定會在這兒等我的。這時間一長,她們見不到我,會擔心的。”
紀孟姝輕輕搖着頭拒絕,只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似乎在談論什麼。
“我們先往前過去看一看吧。”
“若是三郎,你真覺得此事已經解決,你安心,怕是就不會到我這兒來了吧?”
柳清予唇角微揚,一副盡收眼底的模樣,“依我看三郎,定是擔心姝兒了,不然怎麼會着急忙慌地來尋她。”
柳清予雖入宮得早,可對她這個幼弟的性子卻是了如指掌,她說的每一個字正好把某人的心思都說中了。
“非也,我只是看這紀孟姝是紀相之女,身份特殊。此次春和盛宴是阿姐一手操辦,若是她出了什麼事,定會給阿姐惹來麻煩,我只是擔心阿姐。”
柳遇知緩緩地坐在了柳清予的身邊,語氣淡然,面不改色繼續說道:“紀孟姝愛惹禍,阿姐最是知道的。”
柳清予輕笑一聲,微微搖頭淡淡地說道:“我看不像,今日在宮宴之上,你分明是在為她解圍。難道這也是為了我?”
“阿姐知曉我是最煩這種宴會的,那群貴女吵吵嚷嚷聒噪的很,我只是拿她做個擋箭牌而已。”
柳遇知又開始他的口是心非文學大賞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剛剛的一番對話,全都被紀孟姝聽到了耳中,說者無心可聽者有意。
柳清予在一旁事不關己的模樣,只是任憑他這個弟弟瞎編亂扯。
“於我而言,她和那些貴女並無不同,不過都是喜歡跟在我身後,貪戀我的皮囊罷了。”
聽到這兒,紀孟姝忍不住冷哼一聲,只覺得可笑:“如今倒是把心裏話都說出來,若茗還說什麼我走的這幾年他還給我寫過信。我竟以為是真的。五年了,原來他什麼都沒變,還是把我想成那般的人。”
即便紀孟姝知道柳遇知喜歡口是心非,但畢竟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實在是扎耳得很,很難讓人不放在心上,甚至會記很久。
“小姐!”
“小姐,你放才跑到哪兒去了?當真是讓我們好找。”
錦瑟和珠若從後方涌了出來,她們方才以為紀孟姝真的在九公主殿中,不成想只是九公主編的謊話。
等到她們二人再次偷摸着去錦和殿時,那殿內早已是人去樓空。
最後只得乖乖地回了池清殿。
只是她們這一叫不要緊,但確實引來了柳清予和柳遇知的注意。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偷聽,而偷聽的那個人不是旁人,柳遇知口中的紀孟姝。
柳遇知和紀孟姝終是眼神交匯,只是紀孟姝看向柳遇知的眼神充滿了失望,連神色都暗了幾分。
“她方才什麼都聽見了?”
柳遇知把目光移到了紀孟姝披的裘皮大衣身上,目光再次移動也便是站在紀孟姝身旁,還用手攙扶她的顧離塵。
他只覺得無論是那件不屬於紀孟姝的外衣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都無比礙眼。
再次望向紀孟姝時,紀孟姝只是看着他,但腳步未停,她在往後退,她的退的每一步都對柳遇知充滿了排斥。
柳遇知看着她欲言又止,終是沒有開口說出一個字。
“公子,這次可慘了,都是口是心非慣了,今日是要吃大虧了。”
柳遇知身旁的小廝看着這樣的場面,只是在心裏暗自心疼柳遇知,都是傲嬌慣出來的毛病,打娘胎裏帶出來的不好改。
“五郎,四月十八是我及笄的日子。你是我下山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與我經歷過生死之人,我就住在紀國公府,你這次千萬不要覺得遠就懶得來了。”
紀孟姝完全把放到柳遇知身上的目光移到了顧離塵身上,並且用她那張蒼白的臉,硬生生地擠出了一個微笑。那樣的小模樣讓人見了,只覺得心疼。
柳遇知是個骨子裏傲嬌的人,紀孟姝又何嘗不是。
如今,他在人前把她貶得一文不值,她骨子裏就是不服氣,就是想讓柳遇知知道,他覺得一文不值的她,也不缺他一個朋友。
顧離塵看到這樣的場面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原來他眼中的金童玉女不過也只是這樣了。
可他心中的那絲竊喜和寬慰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只是他看不得紀孟姝難過,一看到她難過,他的心也會跟着擰巴起來。
“你若想讓我去,我自然會去的,我們是朋友,你也不是別人口中的其他人不是嗎?”
顧離塵這話像是說給紀孟姝聽的又向是說給柳遇知聽的,可在柳遇知聽來這就是言語的挑釁。
“嗯。”
等到這句回應,紀孟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唇角微微上揚。
她向不遠處的柳清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示意她自己即將離去:“今日多謝貴妃款待,若是給貴妃添了麻煩,煩請貴妃擔待。姝兒如今體弱多病,想是舊疾又犯了,便自行離宮,不多叨擾了。”
聽紀孟姝這麼說,柳清予也便沒有挽留只是遞了個眼色給身邊的宮婢。
“姝兒難得入宮,今日怕是沒有玩的盡興,若是改日姝兒想入宮找九公主玩,隨時可以來。池清殿外已經備有馬車,這婢子會送你們離宮。”
見柳遇知為難,氣氛冷凍到了零度以下,柳清予也沒再多說什麼了。
等到紀孟姝轉身離去,柳清予這才像看着不成氣的孩子那副模樣看着柳遇知。
“你為何不同她解釋?等到她走了,你倒是眼巴巴地望着她了。你這樣口是心非,只是慣會氣人罷了。有時候不僅會傷到你在意的人,也會傷到自己。”
“她已經失望了,只要不給她希望,她也便不會失望了,就在今日她還同我說她心累了…”
柳遇知看着紀孟姝遠去的背影總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明明就是他把她往外推的,如今,自己卻是這副模樣,倒是顯得矯情了。
“那便少說些讓她心累的話,你若是凡事遇上了什麼事都不同她解釋,時間長了,這誤會只會越積越深。她身邊可從來不缺在意她的人,你若是慢了一步,怕是要用終身來悔恨了。”
柳清予這話是在敲打柳遇知,並且意有所指。
她繼續提起茶壺拿起了一個空杯往柳遇知杯中倒茶。
“阿姐…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最後她會怨我的。”
柳清予把倒好的茶水遞到了柳遇知面前,對他說道。
“怨不怨你在她,肯與不肯在你。她快及笄了,等到那時,向她提親的人怕是不缺你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