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重逢
蘇佑卿盯着那塊白玉,似是有了想法,也是那一日開始他打定了主意要進宮去,即便那是一片火海如何,對於他這個無牽無掛的人來說,這也許是條死路,但也尚存希望。
他隱姓埋名更名為聞野,他自幼時就在蘇家劍冢,也不像其他的世家公子,很早就闖蕩江湖。因此除了濟江蘇家的人,鮮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可眼前盯着他的那個女子,似乎是故人,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熟悉感。即便他表面上裝作漫不經心,可是內心免不了翻起波瀾。
紀孟姝正想要上前去跟蘇佑卿說話,可被剛剛從門口進來的羽苓打斷了。
“這身衣裳公子穿的可還習慣?這件紅衣鮮少拿出來穿,只有村中重大節日典禮的時候,才准許人穿上沖喜氣。”
羽苓剛進門,看見眾人圍坐一團,依稀可見一個身材出挑的身着紅衣的人形。
可等她定睛一看,那傾世的容貌讓她也為之動容,甚至產生懷疑,眼前這人是個男子?不對,必定是個女子才有這般的風華絕代,媚骨天成。想來那個青衣少年怕也是女扮男裝所成的。
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天煜的五皇子對這個青衣少年,不是兄弟之情或是有男女之意。
“原來恩人是位姑娘,到底是偽裝之術太過神通,連我這做了十幾年的女子也未曾看出端倪。”
羽苓對紀孟姝說道,顯然這話有一些奉承的語氣,但也是尊重。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嘍,不過你只知道我是個女子這個秘密就足以了。”
怪不得當時紀孟姝信誓旦旦的和村裏的鄉親們說讓她去,她也不覺得男扮女裝為難,原來本就是個女嬌娥。
“恩人可覺得這衣裳還合適,村莊每逢祭祀妖獸送上去的獸禽都要綁上紅繩,即使祭祀活人,也許得穿上紅衣才行,這可能是個規矩,倒是委屈恩人了。”
“無妨,江湖兒女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本是力所能及之事,沒那麼多講究,也不存在委屈。”
紀孟姝接過羽苓盛着食物的簸箕,一邊向羽苓表示感謝:“勞煩你準備食物了,要是還沒有用過,就一起來用一些吧。今日已天黑,吃飽了有力氣,明天一早再出發。”
又直接看向盯着自己的顧衍和顧離塵,只是微微一笑:“你們不必覺得驚訝,尤其是五郎,如今你看清我的真面目,我們也算是以誠相待了。你們先用飯,我有兩句話想和外面的兄台聊聊。”
顧衍只是撓撓腦袋,不解地想道:難道聞野真偷了姝兒的東西?
顧離塵也一臉放不下心來,他也觀察紀孟姝和聞野許久了,雖然他沒見過這二人有過任何的交流,但總覺得二人一定有什麼交集,並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就像這個來路不明的聞野一樣。
紀孟姝大步流星的走向了聞野,一副坦然的模樣,那雙眼睛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了試探和觀察,就像要一探究竟一樣。
蘇佑卿也毫不遮遮掩掩,直接對上了紀孟姝那雙眼睛,像倒是真像,就像是一個故人。只是在與姚靜笙和紀孟姝等人相處的短短數月里,紀孟姝都帶着面紗,而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姚靜笙身上,認不出眼前這個女子也不奇怪。
此時夜色已深,涼風陣陣,風吹過蘇佑卿的頭髮顯得有些凌亂。他長出的胡青不加修理,看上去滄桑了不少,也老了幾歲。
“我知道你是誰,你的身份並不像你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
紀孟姝直接上前挑破了蘇佑卿的身份,她這樣做並不是威脅蘇佑卿,而是想弄清實情背後的真相,想要弄清真相,就必須得讓蘇佑卿對她以誠相待,而唯一的方式就是挑明他的身份。
“我叫聞野,只是江湖中的流浪人,其他再無別的身份,姑娘怕是認錯人了。”
見蘇佑卿防備心這麼重,紀孟姝也不再做掩飾和試探,而是靠近蘇佑卿貼在他的耳旁說道:“那為什麼臘月初六那日沒去赴約?”
聽到這句話,蘇佑卿心頭一顫,本就麻木的臉上競多出了其他的表情,是驚訝,是緊張,最後是無能為力。
還沒等他側過臉仔細去看紀孟姝的眉眼,他就直接問出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他側過臉去仔細的看着紀孟姝的面容,那雙熟悉的眉眼,那個熟悉的聲音和身形,是她不錯了。
“為什麼要隱姓埋名?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師姐現在還好嗎?”
兩個人同時說出了不同的話,紀孟姝關心的是蘇佑卿的現狀,而蘇佑卿毫無疑問關心的第一個人,就是姚靜笙。要說他此生辜負過什麼人,除了他爹,除了濟江蘇家那些忠心耿耿的劍士,就只有一個人,也就是姚靜笙了。
“你都成這個樣子了,還關心我師姐?你拿什麼身份去關心?”
紀孟姝這句話,反倒是在質問蘇佑卿了。聽到這句話,蘇佑卿顯得更加無力了,是啊,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到底拿什麼身份說話。一個不守信失約的人,還是一個家族滅門,隱姓埋名的逃亡者。
簡直是諷刺,諷刺至極。
“蘇佑卿已經死了,說的也是,我和她終究不是一路人。”
蘇佑卿說到這裏,滿眼的失落,雖然這幾個月裏已經讓他變得有些麻木,甚至是偽裝自己內心的情緒。可姚靜笙這個人終究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頭,拔出來會要了他的命,留在心口終究是會害死人的。扎在心口,雖然會痛,至少表示這個人還存在,這個人還來過,對蘇佑卿來說總好過忘了。
見蘇佑卿沉默不語,紀孟姝顯然有些急了。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查的。只是如果你要動什麼壞心思,千萬不要動到顧衍身上,他心思單純,但他的信任不是用來給你欺騙和傷害的。”
顯然,紀孟姝已經看出來了,確切的說,是從再次遇到蘇佑卿,盯上蘇佑卿開始,這一切看上去沒有那麼簡單。
“我盯上他,不過只是想進宮而已。我沒有想過要害他,但你也不要阻撓我做事。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做,我的身份也請你幫我保密。就看在我們之前有過舊交情的份上。”
蘇佑卿乾脆挑明了自己的目的,這樣也讓他少受些威脅。況且他也不想讓紀孟姝卷進來,不得不說,宮裏的人一出手,手腳都很麻利,消息封鎖的很緊。濟江蘇家整個家族遭殃的事情,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傳到江湖各派耳朵里,一可能是內部出了姦細,二是出手的這個人絕對是權勢滔天。
祭源劍劍靈觸動那日,正好是夙清派三個弟子來濟江蘇家的時候,這一切環環相扣,其中必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是沾惹着的仇恨和血腥的事,蘇佑卿是不願讓紀孟姝碰的,可能只是因為她是個無辜之人,又或者她是姚靜笙的師妹,亦或者是他懵懂無知,天真爛漫時遇到的故人。無論從哪種角度,蘇佑卿都不願意讓紀孟姝身舍其中。
“我的事情你不必查了,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以前的蘇佑卿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聞野,是一個與你素不相識的人。要是當我還是你的朋友,就不要再去追究那麼多過往的事,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說著這話蘇佑卿就背着大刀,往屋子裏走了,只留下一個背影。紀孟姝看着那個背影沉思:明明是蘇家劍冢唯一的傳人,背上不背劍背的卻是刀,無論怎樣,我都要把這件事查清楚。就算是師姐,應該也想要個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