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瘋魔

第四十四章 瘋魔

上天有眼,蕭濂派出去的三路人馬都成功截住了妄圖擴散瘟疫的惡人們,但可惜的是,這群死士只剩下了蕭濂手中那一人。

蕭濂剛返回安樂坊便急着要審問犯人,被李瑛好一頓訓。

“我都聽說了,你差點被打得倒在地上。”

“……無中生有,誰在造謠?”

“哦,那你表演一個舞劍給我看看?”

“這……倒也不必。”

李瑛沒好氣地卸下他腰間的佩劍,脫下他髒兮兮的披風道:“今日就給我待在房裏好好休息,哪兒也不準去。”

“可……”蕭濂還想說什麼,被李瑛狠狠瞪了一眼,趕緊閉了嘴。

李瑛邊推着蕭濂往床邊走,邊嘀嘀咕咕道:“既然已經攔住了那幫人,也沒什麼天塌下來的急事了,你身體要緊,我可不想你死在我前面。”

蕭濂哭笑不得,就在馬上要被她推到床角的時候,蕭濂一個反身坐在床沿上,順勢將李瑛摟入懷中。

李瑛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蕭濂從後邊抱着,硬生生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放開我!”李瑛羞地面紅耳赤,光天化日的,他一個身子還沒恢復的病人,想做什麼呢?!

“你別亂動。”蕭濂的聲音一下變得有些沙啞。

李瑛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立馬乖乖地坐在他腿上不掙扎了。

“我就抱抱你。”蕭濂靠在她的背上,聞着她身上好聞的香氣,深深吸了一口氣。

日日神經緊繃著,也只有跟她待在一塊兒的時候,能感覺到些許的放鬆。

“你怎麼了?”李瑛見蕭濂遲遲不說話,一時又有些擔心。

“沒什麼,有些累了。”

“你躺下,我陪你睡。”李瑛說著從他懷裏鑽出來,脫下鞋襪,躺到了他的身邊。

蕭濂握着她的手,很快陷入了睡夢之中。

看着身旁的人熟睡的樣子,李瑛不禁支起胳膊,細細打量着他。

他真的瘦了好多,他一定長得像他的母親,眉骨很高,眼窩很深,原本是頂頂好看的,可病了一場之後,凹陷的眼窩卻顯得他格外憔悴。當然,他的鼻子仍舊是那麼高挺,原本略顯冷情的薄唇,此刻放鬆了弧度,在她眼裏是生動又可愛的。

看着看着,李瑛不自覺地俯過身子,在他的唇上留下輕輕的一個吻。

誰知就在她覆上他唇的一剎那,李瑛忽覺天旋地轉,再定睛一看,自己已經被方才那個熟睡之人壓在了身下。

“你……你沒睡?”

“行軍之人,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醒,何況是送上門的獵物呢?”蕭濂一隻胳膊支着手,饒有興緻地看着身下捂着臉不敢看自己的美人。

“我,我只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

“能讓夫人為我迷了心竅,我這張臉,倒也不算白長。”

李瑛從指縫中偷偷看去,發現他正勾着嘴角,笑得一臉的邪魅,乾脆豁出去,嘟着嘴說道:“親就親了,你還想怎麼樣?”

蕭濂悶聲一笑,道:“我還想——繼續。”

說完他的吻就勢如破竹般地攻了進來,李瑛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她哪裏見過這陣仗,只能緊緊閉着眼連大氣都不敢出,一直到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發出了輕微的“哼哼”聲時,蕭濂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

一時之間,房中的氣氛十分微妙。空氣中滿是曖昧過後的黏膩,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好一會兒李瑛才緩過神,連忙開口道:“我去給你煎藥。”

蕭濂尷尬地躺回原來的位置,道:“嗯,那我再睡會兒。”

李瑛穿上鞋,急急忙忙地逃了出去。

蕭濂回想起自己的出格舉動,不禁用小臂遮住了自己的雙眼,然而仔細看,卻能看到他的嘴角不住地上揚。

南和城的秋日轉眼即逝,眼看着這天一日比一日寒冷,李瑛心中牽挂,每日寸步不離地照看蕭濂,不准他案牘勞形,更不准他憂思傷神。

一晃小半個月過去,病患們陸陸續續痊癒離開了安樂坊,蕭濂也大好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軌,李瑛這才允許他繼續辦差。

可憐那犯人莫名其妙被關在牢中半個月時間,每日惴惴不安,不知蕭濂在跟他耍什麼花招。盼着蕭濂快點審問完他可以一死了之吧,那股子赴死的勁兒過去了,如今再想死,卻再提不起那勇氣了。盼着蕭濂別來吧,可關在這牢裏一輩子也不是個出路啊。

就這麼生不如死地過了半個月,等蕭濂想起他的時候,那犯人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一直在牢中自言自語。

“王爺,要提審嗎?”

蕭濂手一抬:“不必,我聽聽他在說什麼。”

“這人八成是瘋了,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嘴裏念念有詞。”

“你去搬把椅子來。”

蕭濂就這麼坐在與牢房一牆之隔的地方豎起耳朵聽,此人雖然十句話里有九句聽不懂,但一整天下來,蕭濂還是記下了幾句關鍵的話。

“我叫陳洪元,不是程鴻遠……我叫陳洪元,不是程鴻遠……”

“少爺,小的錯了,您殺了我了……”

“老太爺,小的對不起您,對不起您,小的馬上就來向您請罪!”

蕭濂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和胳膊,拿着手中那張紙,若有所思地離開了牢房。

“去查,南和城所有叫程鴻遠的人。”

“是!”

蕭濂心中大約有了猜測,交代完之後,蕭濂在安樂坊四處轉了轉,如今這裏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了,很快就能恢復如初了。

“呃呃啊啊……”

經過一間房門時,伴隨着幾聲奇怪的聲音,蕭濂似乎被什麼東西牽制住了,一時邁不開步子。他轉過身,看到那個被他從永嘉救回來的老嫗正拉着他的衣角,努力地想說什麼。

蕭濂眉頭一皺,是有什麼不方便之處需他幫助嗎?可他記得這老嫗又聾又啞,要怎麼溝通呢?

蕭濂正犯愁呢,李瑛拿着紙筆就來了。

“你怎麼來了?”

“這位老婆婆對着我筆畫了半天,我才明白她想要紙筆,我剛去給她拿來呢,就瞧見你在這兒了。”

那老嫗又發出了“呃呃啊啊”的聲音,李瑛趕緊將紙筆遞過去,問道:“老婆婆,您識字啊?”

那老嫗搖搖頭,兩人對視一眼,奇怪,不識字她要紙筆做什麼?

老嫗生疏地攥着筆,在紙上塗塗畫畫出一幅十分簡陋的地圖。

李瑛端詳着紙上橫橫豎豎的幾條線,疑惑問道:“這是南和城嗎?”

蕭濂點點頭:“三條主街,兩條輔街,一條護城河,應當是沒錯了。”

老嫗畫完之後攥着筆,一直用力地點紙上的某一處:“呃呃呃……”

“老婆婆的意思是,她想去這裏?”

“應該是,她的病好了嗎?”

“幾日前便好了,但不知為何一直不肯離開,看來今日想通了?”

“那派幾個人,送她回去吧。”

“呃呃啊啊啊——”老嫗看到兩人作勢要走,急得發出了一連串的聲音,老嫗指指蕭濂,又指指圖中的點。

“她要我陪她一起去?”

“似乎是這個意思。”

“這老嫗從第一天見我開始就行為怪異,我倒要看看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若是有危險呢?”

“有什麼危險呀?這老婆婆又聾又啞,怪可憐的,她還能把我給吃了?”

放在半個月之前,蕭濂肯定不答應。不過如今的他對自己的武藝又重拾了自信,保護她,不在話下。

“那便走一趟。”

兩人跟着老嫗出了安樂坊的大門,隨後七拐八彎的,終於在日落之前到了那老嫗圖上畫的位置。

看着眼前這座幾乎已經殘破不堪的小屋,李瑛忍不住感慨道:“老婆婆平日裏就一個人住這兒嗎?這屋子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塌。”

“能有一處遮風擋雨的住處,對很多人來說就已經不易了。”蕭濂拍拍李瑛的手安慰道。

老嫗站在那搖搖欲墜的屋子門口,朝蕭濂招手。

李瑛鼓起勇氣,跟着蕭濂一起踏了進去。

屋內有一股難聞的霉味,老嫗佝僂着身子點亮一支劣質的燭火,影影綽綽地照亮着昏暗的房屋。

李瑛環顧四周,這屋內可以說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和一個灶台,再找不出別的了。

“老婆婆到底要做什麼?”李瑛好奇地問。

“別急,你看。”

那老嫗步履闌珊地從屋外的水缸中舀起一勺水,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雙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水變得渾濁不堪才罷休。

隨後她又出人意料地跪在了地上,朝着床頭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看得李瑛目瞪口呆。

做完這一切,那老嫗才顫巍巍地站起身,伸手掀開了床上鋪着的席子,吃力地打開了床頭的一扇夾層。

李瑛看了眼蕭濂,他一直十分冷靜地看着老嫗。

老嫗從夾層當中取出一幅畫時,當她“嘩”地一聲打開那幅畫時,蕭濂的表情卻再也無法平靜。

一副美人圖展現在兩人眼前。

畫中之人一頭烏黑的長發,肌膚勝雪,一張巴掌臉上長着一對不同於中原人的綠色瞳孔,她眼窩深邃,高挺的鼻樑下是一張小巧的紅唇。

這五官,除了瞳孔顏色外,與站在李瑛身邊的蕭濂如出一轍。

“這難道是……”李瑛話未說完,蕭濂一個箭步上前奪過老嫗手中的畫,厲聲問道:“你哪來我母親的畫像?!”

問完他才反應過來老嫗聽不見他說話。

蕭濂將畫對着老嫗,顫抖着手指了指畫畫,又指着自己的嘴,一個字一個字地對老嫗說:“哪,來,的?”

老嫗示意蕭濂不要激動,她再次轉過身,從那個夾層當中取出了一封信。

事情變得極其詭異。蕭濂,在一個既不是他母親故鄉,又離京城千里之外的縣城看到了自己親生母親的畫像。按理說,這些畫要麼在蕭濂書房裏,要麼就跟着她母親陪葬了,怎會有一幅在南和城?

老嫗朝蕭濂遞來了那封信,見蕭濂不肯接,她急得又發出“呃呃啊啊”的聲音。

“你打開看看吧,我瞧這老婆婆並沒有什麼壞心,她拿這畫像之前還特意凈了手,或許是你母親的舊識。”

蕭濂將信將疑地接過了那份早已泛黃的書信打開來,待他看清信上的內容,蕭濂的瞳孔急劇收縮,渾身發抖,他拿着信的那隻手猛地成拳,將那信揉成一團奮力扔了出去。

“一派胡言!!!”

老嫗見狀趕忙就要去撿起那團紙。

“說!”蕭濂一把扼住老嫗的咽喉,將她整個人高高舉起:“誰派你來的!”

那老嫗懸在半空中“呃呃啊啊”地掙扎着。

“蕭濂!你做什麼!快放老婆婆下來!”

蕭濂的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再問你一遍,誰派你來的!”

“蕭濂!你瘋了!她聽不見也說不出話啊!”李瑛拚命捶打拉開蕭濂的手,那老嫗總算被放了下來,不住地蹲在原地咳嗽。

“你做什麼!有話好好說!”李瑛看着蕭濂無比慘白的臉色,又問道:“那信,我能看看嗎?”

蕭濂沒有說話,李瑛於是撿起那封信,讀了起來。

“吾兒蕭濂:

若有朝一日你能看到這封信,娘親想對你說一聲抱歉。

你父親走了,娘親原本想跟着他一起走的,可誰知竟有了你。

若不是蕭成安那個衣冠禽獸連我一個守寡的懷胎之人都不放過,我或許真的會活下去,陪你長大。

如今,我唯有以死明志。

此生除了你,娘已了無牽挂,你是娘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我的兒,對不起,願你平安長大。

德慶廿年十一月十日

康娜親筆”

李瑛拿着手中薄薄的一張紙,滿臉的震驚。

“這……這是真的嗎?”

那老嫗似是怕他二人不相信,又急急忙忙地拿起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畫雖簡陋,卻能讓人一眼看懂。

德慶廿年春,蕭成安去世,其妻康娜發現自己懷孕一月有餘,悲喜交加。

皇帝蕭成平覬覦康娜之美貌已久,不知其已懷孕之實,假借宮宴之名辱之清白。

后將其身邊之人全數滅口,只留幾個聾啞人在身邊照顧,老嫗是其中一個。

康娜悲憤欲死,因腹中胎兒強撐至足月,蕭濂出生之日,康娜了無生志流血而死。

康娜死前救下老嫗,老嫗冒死帶出了一幅畫和一封親筆信,漂泊至南和城。

原本想着這個秘密會被她帶進墳墓,誰知卻遇到了康娜的親生兒子。

蕭濂死死地盯着桌上凌亂的畫紙,待那老嫗畫完,滿眼是淚的對着他“呃呃啊啊”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蕭濂膝蓋一軟,“啪”地跪在地上。

他猩紅的雙眼之中,溢出兩行血淚。

------題外話------

預告預告,下一章,我們瑛瑛又要跑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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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總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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