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如我們重新來過
“哎，程不易，醒醒，醒醒…”
白市一中，二樓教室里老舊風扇發出“誇啦誇啦”的噪音。
臨近黃昏，落日餘暉透過窗隙落在程不易的半邊臉上。
一絲乘着嘴角流露出的液體也在陽光下變得晶瑩剔透。
“都一周了，吳優催我還書了，你別睡了，趕緊給我，她還在樓梯口等我呢。”
程不易大概是半醒着的，他這人有個習慣，睡覺有起床氣，也總容易睡的懵逼。
所以只是擺擺手下意識的回了句：“別煩我！東西都在這裏了，自己找吧…”
然後便聽到旁邊一聲無奈的嘆氣，一隻手摸摸索索的伸進了自己的書包里。
說是書包，其實也沒幾本書。
大多的書本都被他擺在桌子上當做掩體。
那人起初的動作還很輕，可時間越長，心情就越加急躁，嘴裏還一直念叨着個不停，“在哪啊，沒在你書包里啊？你是不是借給別人了？”
程不易不耐的翻了個面，露出的半張青澀的臉龐被壓出了道印子。
那人最終還是沒了耐心。
看着程不易那被壓出褶痕的臉，湊近他的耳朵大聲喊道：“程不易！張老師找你！”
沒有她想像中的雞飛狗跳。
程不易只是安靜的閉着雙眼，呼吸不急不緩。
片刻后，才見他咂咂嘴說道：“又是哪位？找我幹嘛哦，都說了我…”
“嗯？”
“張老師？”
這幾個字或許是觸碰了程不易塵封已久的記憶，在聽到那幾個字的時候，雙眼還是下意識的睜開了。
出現在他視線里的，是一位少女。
少女十幾歲的年紀，穿着一身純白T恤，頭髮扎了個馬尾，額下垂下幾縷髮絲，留着學生時代特有的妹妹頭。
她手中把玩着幾根馬尾草，頗顯無奈的盯着自己，一雙明眸生動活潑，但櫻桃小嘴卻微微撅着，顯得有些俏皮可愛。
賓玉如臉上閃過一絲壞笑。
“我就知道這招對你百試不靈。”
平心而論，眼前的少女長的很好看。
大概名字裏有個玉字，極白，脖頸下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濃密的睫毛在餘暉投在雪白臉頰上的陰影，就好像兩隻蝴蝶翅膀。
她是個嬌小纖細的身材，隔着桌子程不易看不見她的腿，但僅看身段，放在以後大概也是被無數人捧在手心的美人。
靠的近了，程不易甚至能聞到少女身上那淡淡的體香。
那是不同於香水的味道，更加自然，也更加沁人心脾。
程不易就那樣愣愣的看了她十幾秒。
直到將賓玉如的臉頰看的微紅，這才反應過來移開目光。
“書…呢，快給我！”
“什麼書？”
程不易的聲音不再那麼隨便了，而是心事重重的問道：“今天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今天星期五啊，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書快給我呀！”
賓玉如心裏着急，她以為書可能被丟三落四的程不易弄丟了。
“星期五？”
“幾月幾號？”
“程不易你要是丟了就直說，我去跟…”
“幾月幾號！”程不易表情凝重，聲音也是控制不住的大了幾個音調。
一部分同學聽到動靜也都注目過來。
賓玉如也被程不易這突如其來的一臉嚴肅搞得不明所以。
只是下意識的回答道。
“4月22號！”
眼前模糊一片。
恍惚之間，程不易首先看到的便是自己那細胳膊瘦腿，明顯還在抽條發育期。
然後是似曾相識的木桌椅，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跡。
有中二時用小刀刻出的“殺”，也有生氣時看着某人用筆寫出的人名，也有懵懂時想着某位女孩畫出的胡亂符號。
當然也少不了作弊留下的英語單詞，語文詩句，數學公式。
而在桌子最醒目的上方，刻着這麼一句話。
“不如我們重新來過～”
那是他曾經在一本書上看見的句子，記得當時並不是很理解作者寫出這句話的含義，只是覺得很抒情挺文青的便在初三快畢業之前，在自己陪伴了三年的桌子上刻下了。
而此刻他的人生就猶如這句話一般。
“真的從新來過了。”
賓玉如就在旁邊看着，他精緻美麗的臉蛋也隨着程不易的愣神而變的表情幽怨。
“下次不借你了！”
嬌“哼”一聲，少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程不易就那樣愣愣的呆坐在座位上。
他的腦海中關於自己前半生的蹉跎歲月就那樣不停翻頁。
像一本書一樣，當一本記載人生的書籍被徹底結尾，流連忘返的讀者往往會選擇重新觀看。
就和他的人生一般，本以為又草草結尾，卻沒想到，又回到了人生的第一個轉折口。
書如人生，人生如書。
不外如是也。
“哎！程不易”
就在這時，一隻手搭在了程不易的肩上。
“快渴死了，去幫我買兩瓶水。”
一個男生表情輕慢，將五塊紙鈔扔在了程不易的桌子上，像是理所應當一樣吩咐道。
“兩瓶罐裝的可樂，要冰的！”
程不易轉頭，瞳孔里倒映出那人的影子。
上半身穿着帶有英文字母的黑T，頭髮半長不長的斜着，嘴裏嚼着口香糖，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把錢拿回去！”
程不易的聲音很輕卻又不容置疑，他目光停留在對方的身上。
“還有，你沒長腿嘛？”
每個班級都會存在着幾名“壞”學生。
他們常年坐在倒數幾排的位置，學習不突出，但是體能較強，因此每當組織運動會的時候，老師往往都會派出這些學生參加。
上學從不背書包，作業從來不寫，放學絕對不會直接回家，而是在大街上四處閑逛，說話大大咧咧，思想上的不成熟使得他們錯誤的將叛逆當成個性。
程不易他們班自然也有，劉學森就是他們班最出名的刺頭。
程不易長相清秀，皮膚不同於班上男生大多黑皮焦黃的皮膚，他的皮膚很是白皙。
再加上他的性格內向軟弱，自然而然也就成為了這些刺頭欺負的對象。
教室里前前後後，一時間鴉雀無聲。
程不易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卻咬字清晰，幾乎呆在教室里的所有同學都聽清了。
所有人眼神望向程不易，眼神寫滿驚訝，同時又下意識的看向劉學森，不知道這傢伙接下來會怎麼做。
劉學森其實也是有些錯愕，他沒想到會在程不易的嘴裏聽到這種話。
但反應過來以後。
他怎麼敢說出這種話？
然後便習慣性用自己那兇狠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程不易。
然而，效果卻是出乎意料，對方並沒有因此害怕。
程不易移開視線，目光望向窗外，
火燒雲一般的晚霞，真是太美了。
美到即使旁邊有人惡狠狠的盯着自己，程不易還是忍不住將目光鎖定在這片晚霞。
這種輕慢不在意的態度，更加刺激到了劉學森的情緒。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是很重視所謂的面子的，再加上班裏很多人看着這裏。
“你確定不買？”
“我為什麼要買？”
輕微的搖搖頭，程不易看着他。
“所以你為什麼覺得，我一定得幫你跑腿呢？”
“是因為你懶呢？還是說讓別人聽從你的命令會讓你產生一種，容易上癮地，嗯～變態慾望？”
他的話，讓很多人感到吃驚，不明白程不易為什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一部分人眼裏充滿了擔憂。
“哈哈哈，我說你今天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原來是腦殼發燒了？”
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劉學森笑着接近。
忽然臉色一變，抬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鴉雀無聲的班裏內傳來了響亮的耳光聲。
程不易的臉歪到了一旁。
一部分同學張大了嘴巴。
只是幾秒鐘，程不易的臉上就多了一道清晰可見的紅印。
“給你臉了？你他媽什麼東西敢和我對着干！”
“……”
劉學森笑了起來，他所謂的幾個朋友都站在他身後，臉上帶着譏笑，彷彿在嘲笑程不易的不自量力。
教室靜的可怕。
坐在前排的一個女生見狀慌慌張張的跑出了教室。
程不易抬起手摸了摸臉。
刺痛傳來。
看着肆無忌憚笑着的幾人，程不易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就等着你動手呢…”
猛的竄起來，抓住身下的椅子，對着劉學森的腦袋就砸了過去。
沒想到對方會反抗，劉學森壓根沒做出任何準備，被結結實實的砸了個正着。
身體不受控制的朝着後方跌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同樣沒有反應過來。
雙手一掀，將擋在周圍的桌椅推倒，一大批課本散落一地。
程不易沖了上去，一隻手抓住對方的衣領，另一隻手抓住對方的腰帶，硬生生的將對方從地上拖了起來，往牆上一撞。
臉猛的湊上前去。
來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劉學森的內心開始產生恐懼。
他看着目光中那張湊的非常近的臉。
臉上一道緋紅的手印，表情卻異常鎮定，清秀的面龐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你不會覺得我不敢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