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報告

五月七日，十七區主城某處。

明亮的大廳中擺着一張很長的木製會議桌。桌前的每一位都衣着華貴、氣宇不凡。悶熱的空氣中醞釀著一種壓抑的氣氛，廳內談不上寧靜，所有人都心有所想地端坐着。主座還空着，大家似乎在等候着某個人的出現。並不是每個人臉上都是冷靜和耐心。一位臉上白潤體型略胖的男人抽出手帕開始擦拭額角的汗水，眉頭微皺讓他的肥臉看起來很滑稽。

正門被緩緩打開，投入室內的光線被一個高大的陰影擋住，安德魯不慌不忙地向主座走過去。“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吧。”

安德魯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小地啜飲一口，在座的每個人都沉默着看着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想必大家都聽說了27區那邊傳來的消息了吧？從我們最開始派兵出動到現在才過去40天，這40天裏一共五批人員，三批失聯，一批返回時只剩下後勤組和醫療組活着回來；最精銳的第一調查小隊也損失兩名成員……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這樣的死亡率確實偏高了，但是探索萬生林一貫都是如此危險，這次派遣並不足為奇。安德魯公爵就為此把我們叫過來嗎？”一位身着藍色燕尾服的男子回答，臉上是略微的不耐。

“什麼叫不足為奇，凱文議員？你清楚這次派遣的位置在何處？在萬生林的外圍，神鹿山脈。這本是我們帝國和凶靈的緩衝區，如今在這個地方就有如此高的死亡率，我們很難不擔心凶靈會再一次侵入帝國，危及我們帝國人。

“而引起凶靈暴動的原因，是一棵靈啟樹。在座的各位很多人並不研究方術，所以對此沒有什麼概念。

“這麼說吧，我們帝國現存的所有方術都是從達尼亞引進的。而他們的方術全都來自達尼亞的一棵靈啟樹。如果我們可以爭奪到這新出現的靈啟樹，那麼就意味着我們帝國可以擁有自己的方術，全新的不在依託於達尼亞的方術。基於這個，我們帝國將迎來一次全新的變革，一次……”

安德魯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再次將他打斷，“我不認為方術就能引領帝國進步，達尼亞的方術領先帝國一大截，但是帝國仍然能穩壓它一頭。這得於帝國寬廣的國土以及不斷踴躍的人才，將希望寄予在虛無縹緲的方術實在不明智。帝國目前最有前途的研究在於蒸汽；如今新研發的蒸汽炮，已經可以做到每分鐘射出200發，打擊到3公裡外的目標。一旦通過檢測大批量生產，我們帝國根本不需要憑藉什麼靈方士或者靈騎就可以全滅那些凶靈，再現兩百年前尤利烏斯大帝的輝煌。——所以如今在27區的損失應當先擱一邊緩緩，把目光投到眼前的研究才對。”

說話的是一位高挑的女性，相貌並不出眾，但是看起很清爽，給人一種幹練能幹的感覺。讓人第一眼會有些驚詫的是她的左手，那是一隻金屬假肢。

“喬安娜女士，如果你只是希望帝國為你們研究所的新項目撥款，可以直接向皇帝申請，這樣一套說辭並不會有任何改觀，誰都知道你口中的‘通過檢測’是比着眼前的方術還要虛無縹緲。”

聽到這話，喬安娜的臉色變得鐵青，身為研究所的負責人之一，她最大的痛處便是項目研究通過不了檢測。每次他們的研究成果因為一些小意外而無法通過檢測，皇帝對他們也越來越不重視，如今他們迫切需要一項拿得出手的東西來證明自己。

“對眼前出現的靈啟樹，我們必須重視。不論是出於看不見的危機還是看得見的利益。我們必須重視。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沒有直面過凶靈，它們並不是稍微高大一些的猛獸，它們的危險程度絕不比那些天災輕微，更可怕的是，天災的出現還有預兆，還可以預防可以規避；但是那些凶靈，那些到達地階的凶靈，它們的智慧絕不會低於任何人類。想想看，一群舉手投足可以呼風喚雨、毀天滅地的生物就生活在帝國旁邊，帝國人的存亡全憑它們的心情，這樣的境況大家可以想像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已經是一個警告了，我們，必須做出舉措！”

“那麼安德魯閣下所謂的舉措又是什麼呢？即便重視我們又能做些什麼？難不成舉國進軍萬生林？”一個黃膚黑瞳的青年人開口道。

“對，舉國進軍。就像當年的‘屠靈東征’，那時是15個區，而如今我們擁有27個區，提前徵募，大規模進軍，越快越好，乘着靈啟樹還沒有被哪方佔據。

“這個提議，贊成的舉手……”

“轟——”

伴着一聲巨響整個大廳開始劇烈搖晃，眾人在慌亂中開始向門外逃串，安德魯站起身想稍微維持一下秩序，但是驚慌的人們已經失控了。

一條黑色的巨型蠕蟲穿破大廳的地面，血盆大口張開沖向最近的一位議員。那男人呆楞地望着那沾滿唾液和血肉碎塊的密佈的巨齒，下一瞬上半截身子就已經消失不見，四處噴射的紅色液體讓空氣充滿了粘稠的血腥，。蠕蟲沒有停頓，馬上又沖向逃散的人群。

“真是的，我話還沒講完……”安德魯在大廳的角落掏出手帕擦拭粘在眼鏡上的血污，此時自然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動作。

安德魯對着手中刻滿符文的石塊小聲說道，“差不多可以停止這場鬧劇了……”

…………

“經過調查，那蠕蟲形凶靈，原先是帕爾森侯爵飼養的一隻草階靈，在食用過整個罐子裏的液體之後的三天變成了現在這樣巨大的體型，負責飼養的人員全部都被撕成了碎片。逃離的凶靈憑藉著氣味找尋到了正在開會的帕爾森，最後演變成這樣的悲劇。

“——好在安德魯公爵的隨身侍衛及時地制服了失控地蠕蟲。但是不可避免的，凱文·征、喬安娜·珍、尼克·波議員當場死亡，還有眾多議員受傷。

“引起這場悲劇的根源是那罐子中的液體——靈啟果的提取液，如果一隻草階蠕蟲在食用過後就能有如此危害，放任一整棵靈啟樹的果實給萬生林的凶靈採摘，勢必會釀成另一個更大的悲劇。

“對此安德魯公爵提議，展開對帝國私自飼養凶靈的管制、全面進軍萬生林。”

“以上便是報告的全部內容了，陛下意下如何？”

頭戴華冠身披紅緞的老人輕輕點頭，“讓安德魯放手去做吧，朕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