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漢最後的幻術師
征西將軍縱水刀鄧士載等人既入成都,立即發現事有異狀。
孔明死後,世上再無空城計,這一點鄧艾是知道的,因而當他看見成都城門大開時便大膽走了進去。周郎、公覆等行所謂詐降之術,已是他兒時的故事了。當他看見城中軍民仆地於道旁,彩旗逸空於瓦梁,他便更加確定這一點了。
他抬頭望天,正要感慨世事無常,卻立即發現了異狀。
鄧忠此時也發現了問題所在,像觸碰以提醒父親,卻不料抓了個空,抓到手的只有一捧清水。鄧艾只是咳嗽兩聲,並沒有說什麼來解釋。在綿竹城外時,諸葛瞻、諸葛尚父子捨命引爆熱浪,田續等人依靠天光鏡躲過一劫,鄧忠因撤離迅速而未受重傷,然鄧艾離那爆發核心最近,故而被瞬間蒸發,化作水汽。鄧忠攜師纂收集了水汽,同時命部隊在綿竹駐紮數月。數月之後,原本化作蒸汽的鄧艾已經能夠化形,唯形體虛實難辨;鄧艾認為攻蜀一事緊要,軍期不可因此俄延,因而大軍就又上征途,進發成都。
此刻,鄧光厚指天示意,鄧艾未看便點點頭。他方才已經發現,天空中的雲彩在白中微微泛紫,又隱隱顯出如浮油般的紋路。城中之狀,多為幻術所造。而能將整座蜀都籠罩在幻術之中的,只有由前漢帝王認可的世傳幻術師可以做到。
據他所知,城中只應有一人。
一個穿着紫色斗篷的老人從武義宮城中走出,包着頭巾,臉上戴着一片淡黃色的單眼鏡。老人朝着前來的眾人微微一笑,銀色的鬍鬚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魏軍當前的護衛紛紛拔出武器,但所有人的神經唯繃緊了一秒,隨後又陷入充滿迷惑的停滯——老人舉起了藏在斗篷下的雙手,是緊緊縛着的。
不一會,門內出現一墩胖身形,身後跟隨數名大臣,均自縛雙手。鄧艾命田續找來從前的降將,確認自縛者均為蜀漢君臣,帶頭的胖子正是蜀主劉禪,而穿紫衣斗篷的老人則是光祿大夫譙周。田續等將士見此狀均難掩喜色,唯有鄧艾鄧忠父子面色依舊凝重。
大漢最後的幻術師——千眼之月譙周。
“譙公!”鄧艾喊道,所謂行為士責,他對這名名士依舊保留了幾分尊敬,“你一人下來見我,劉氏等先不必過來!”對於敵酋,他自認為不必那麼客氣。
譙允南緩步走下台階,腳下時現似雲煙狀物,又如煙塵尤生,眾人見者無不眩目。鄧艾見狀示意師纂,只見一道黑霧迎上,轉眼間譙周便被帶到眾人跟前。譙周見狀正要跪下,卻被鄧艾攔住。鄧艾無意挽扶,只是避免不必要的舉動。他下意識間明白自己建不世之功的時機就在眼前了,可謹慎的天性讓他不得不放慢腳步。
“撤去吧!”鄧艾指天,意指他所設之幻象,“既然自拔投誠,何所為此舉?”
“你這老匹夫!”田續拔槍頂在譙周的頭頂,“可是詐降!?”鄧艾舉手示意不可,但未加實際的勸阻。
“將軍恕罪——”這老頭叫喊着又要跪下,被田續一把拽了起來。
站定之後,譙周用衰老的聲音說道:“可憐城中百姓,曉城外戰亂,大多四散奔逃,另有一些曾聞將軍大名,知將軍入城,則又懼而逃散。因而城中百姓既少,街市亦殘破不堪。老朽恐因此失禮,不得已而略加收拾……”
“不必多言,”鄧艾說,“你撤去便是。”
“是……”譙周說著面露難色,“可這手……”
“光厚,斬繩。”
“父親,恐怕……”
“莫要違抗軍令。”
鄧忠手起刀落,捆縛譙周雙手的繩索瞬間被斬斷。譙周雙手上舉,斗篷被高高掀開,泛出月光似的神秘光澤。轉而空中浮油似的雲彩恢復了常態,街道又原先的光彩奪目變成了破舊不堪的鬼市,原本仆地的軍民皆顯露原形——均為木人與竹人所化。
鄧艾滿意地點了點頭,領眾人上宮殿,正式接受蜀主之降。
是夜,譙周在房內擺弄一副木人。此木人雕得身形寬大,神似後主劉禪。譙周正望着這尊木像出神。
“譙公,將軍有令……”一人入屋傳令,目光忽轉向木人,又行一禮,“劉公……”
“我與後主,不,劉公有些話要談。過後我自會去將軍處。”
“是。”那人對着木人深行一禮,又對譙周行禮后離開。
翌日,征西將軍鄧艾正式宣稱佔領西蜀,封那寬胖木人為驃騎將軍。
與此同時,後主劉禪的真身正身處一白馬背上。他駕馬向西南去,朝霞拉長了他身姿,像是個死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