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生的紅矮星
是夜,一隊人馬無聲地行進於魏吳交界的林間小道上。自前一次休戰之後,此地對於兩區軍民而言均為禁區,而在翻越眼前的界山之後,他們就即將抵達壽春城。
界山上濯濯無毛,這支夜行軍上山後逐漸顯出了形象。帶頭的是兩馬一車,其後跟隨數十軍士。最先騎馬一人渾身包裹五彩斑斕的麻布,馬頸兩側支起兩根長桿,桿上各垂一塊黑布,隨夜風飄曳,其上鍍彩亦然,頗似錦衣夜行之類;其後隨一軍用皮卡,車鬥上一人盤腿而坐,身板挺直,身形窈窕,長發飄飄,不辨男女;車后又跟隨一騎,此人正襟危坐,馬繩拉得綳直。
一聲爆響從山的另一頭傳來,領頭的錦衣男子揮手示意停軍,緊接着山下的白光如狂浪般席捲而來。錦衣喚靈師孫峻抬手召出一道淺藍色的幽魂,此灼灼倩影凌空而起,舉身掀起一道奇異的黑影,此影頃刻籠罩軍隊,白光與熱浪齊上,均被分避於兩側,或吸入黑影之中。
軍隊既行,影公主孫魯育之魂魄被孫峻收回囊中。就在這時,眾人忽見一道白光躍升空中,似一彗星,在空中停留片刻,隨後又向東南疾馳而去,修長閃亮的尾巴把夜空分割成兩半。
孫峻見彗星去向而生疑,恐為魏密探伺機潛入東吳。不過轉念一想,密探又怎會在深夜以如此光彩奪目的方式潛襲呢?
未待孫峻思慮完全,車后騎馬的呂據眼見彗星正於其頭頂,進而舉手發力,疾馳的彗星立即受到阻力,滯留半空,彷彿正躊躇不前。旋而,彗星解體,無數冰礫紛紛落下,中有一男子,手抱一焦黑人形。
軍隊有序散開,待男人落下,再紛紛上前包圍。
男人落下后,眾人發現他懷中所抱的是一具焦黑的半截屍體。男人站定后又立即跪下,喊道:“敗將文俶,請降大吳,乞救家父!”
孫峻眼珠一轉,心想自己未曾有過這樣一名敗將,結合剛剛山腳下爆發的白光,不難猜到他應該是來自於此處的敗軍。文俶他沒聽說過,但倒知道魏有一老將名文欽,其長子小名阿鴦,人稱文鴦,恐怕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男子。
那他懷中的這個半截……就是文欽?正想到這裏,就見到驃騎將軍呂據伏身,竟伸手撫摸那屍體的斷面,不由得心生噁心。這呂據本是他的心腹,但近年來得了一種怪病,軍醫稱之為OCD,也就是常規意義上說的“強迫症”。屍體截面平滑規整,正是他感興趣的那類東西。
自己一面還對他剛剛擅自行動的行為耿耿於懷,他還一面在降將面前做出如此舉動,孫峻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然而在來投誠的文鴦面前,他也不便發作。只見他掀開身上五彩的布匹,又一道淡藍色的魂魄飛出。
魂魄聚形后竟顯出一男子騎馬的形象,馬身上的年輕男子手持一副弓箭,在眾人頭頂上逡巡起來。文鴦見狀抓緊了腰間的槍,但依舊不敢在這麼多人的眾目睽睽之下輕舉妄動。
“紅矮星文欽。他變成這樣的原因是因為一次吸收太多熱量加速了核聚變,但其能力限制令其無法蛻變為紅巨星……”皮卡車上的陰柔男子開口了,聲音尖細綿軟,“所以將軍是想讓……想降低其核心溫度來使其重新聚形?”
“不完全是。”孫峻回答。
錨太子孫和的魂魄盤旋而下,射出一箭正中文欽焦屍的胸口。文鴦看到這一幕,身軀不禁一震,但依舊沒有有所舉動。
太子孫和為孫峻所殺后,不出人所料地成為了他麾下可供其馭使的靈奴。雖然大多數情況下孫峻依然稱他為太子,但這無疑常常讓旁人有些不知所措。
“讓太子先用錨箭穩定其熵的變化規律,然後再建立一個熱力的方向通道。”孫峻說,“至於他能不能沿着這條通道恢復吸熱的‘紅矮星狀態’,就看他自己了。”
進而他轉向文鴦:“好了,能做的我們已經替你做了,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投誠一事。”
“末將願……”
文鴦說了一半,就被邊上的呂據打斷了:“他問的不是這個。”
他。孫峻抿了抿嘴,動作細小到任何人斗無法察覺。不過呂據說得對,他當然知道當下的文俶會說自己將會死心塌地跟隨自己,這不需要誰來問,或誰來答……
“我想知道的東西,”他說,“是唯有你們天體一族才會有預感的事情。”
然而,他見文鴦不僅依舊無動於衷,更是一臉的困惑。他對此感到十分失望,因為他原以為他們父子落難如此,將會對自己推心置腹。
眼下,只能殺了他們。
“將軍恕犬子無知,”一個粗啞蒼老的聲音傳來,“此戰司馬師身死,諸葛誕據壽春,領淮南,逾二年必叛。”
說這話的正是文欽,此刻他已褪去一身焦炭,下半身長出一個圓圓的肉芽,已是起死回生的趨向。
孫峻聽罷滿意地點點頭,派人將他們安置在了隨軍的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