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縱橫四海第十一章 天下
第八卷縱橫四海第十一章天下
日德蘭海戰的戰報由最高統帥部發佈以後，中國的所有媒體又陷入到那種集體無意識的瘋狂當中。尤其是《新華日報》的2位隨軍記者發回關於日德蘭海戰的長達4000字的詳細報道后，全國的媒體紛紛轉載。
共和國政府和軍方第一次在關於航空母艦的問題上沒有遮遮掩掩，而是任由這篇對海戰過程描述相當詳盡的報道順利通過戰爭新聞檢查。這一點顯然是來自最高當局的授意。
丁香的案頭正放着一份《新華日報》。看過這篇名為《血色殘陽——親曆日德蘭血戰》的一氣呵成、恢宏大氣的報道后，丁香對於記者們強悍的文字功力也不由得感到深深的崇拜，儘管這篇報道中的很多細節其實是由軍方提供給記者的。
在這個世界裏，中國人已經強大到可以進行信息戰、宣傳戰，儘管這種信息戰、宣傳戰和另外一個時空中的某超級大國相比還顯得很原始，但無論如何，這是強者才有資格玩的遊戲。中國的航空母艦和航空技術已經成為不是秘密的秘密，與其繼續藏着掖着，不如主動一點用作宣傳戰的武器，起碼，這種公開還處在自己掌控的範圍之內。
看着這篇報道的署名——“本報特派隨軍記者邵飄萍、范長江”，丁香似乎覺得有些耳熟。恍惚一陣后，丁香放下報紙，因為成星妹進來通報說中山先生和皓東總理已經到了。
丁香把剛剛簽好名的一份文件交給星妹。這份文件是關於追授陳金揆海軍上將軍銜地命令，並且提請國會批准追授他“共和國英雄”的稱號。丁香和陳金揆不算太熟悉。但她知道陳金揆曾經是鄧世昌的大副。對於陳金揆在海戰中陣亡，丁香在冥冥中感受到一種憂傷的宿命感。阿姆斯特朗海軍上將（就是“甲午”號的第一任艦長，他從美國海軍退役后應聘來到中國擔任黃埔海軍軍官學校的校長，並且加入了中國的國籍）已經於上個月辭世了，劉步蟾、林泰曾、薩鎮冰、葉祖珪、鄭汝成等北洋老兵也已經老了，再過些年就要退出歷史地舞台，中國海軍的舵。需要交給下一代人來掌了。或許陳金揆是幸福地，他在生命中輝煌的頂點上飄然逝去。留給世間一個永遠驚艷絢爛的身影，從甲午到日德蘭，他完成了生命中精彩的蛻變，然後，就像花叢中翩飛的蝴蝶，如此美麗，讓人懷念。
那麼。關於她自己呢……丁香露出了一絲充滿人生智慧的微笑。
看到丁香的這一絲微笑，孫文地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陣溫馨，似乎丁香的微笑把他帶進了漫長歲月無數美好的回憶中。還有……他的幽蘭看上去還是那麼漂亮。
“逸仙、皓東，我們出去走走吧。”丁香說道，“這裏太悶氣了，會讓人不知不覺迷失自己，忘記生命中很多重要的東西……”
黨魁閣下和總理閣下對於總統閣下的提議自然沒有意見。丁香的話只意味着這位飈車妹又想開車去兜風了，他們對於這位老妹地寵愛哪怕到了100歲也不會變。
中國真正的最高決策核心的三位大佬最終驅車來到南京長江二橋。這座氣勢宏偉的大橋到目前為止還是世界上最長的大橋。它是一座純公路大橋，連接着南京通往徐州、宿遷、鹽城方向的交通要道，是由國內著名橋樑專家茅以升設計、並且完全由中國人自己建造地。在橋樑、鐵路等領域，中國人不僅早就擺脫了對外國技術的依賴，並且已經居於世界上先進的地位，北約國家的大部分橋樑、鐵路現在都是由中國人來建造的。當然，大額的建設合同也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很大的好處。
憑欄而立，看着大江東去，丁香似乎有些痴然。
“幽蘭是不是在想羅貫中的那首詞啊？”陸皓東笑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丁香微笑，任江風撩起她的發梢，“每次來這裏，我總是忍不住要想起這首詞。”
“身處此情此景，不想起老羅的詞才怪了。”孫文說道，“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老羅是洒脫了，可是身處江山棋局之中。誰又能說我們今天所做地這些事情是轉頭空呢……即使一切都已經被滄海桑田所湮滅，多少千古流傳地東西也自然是在人的心裏，就像老羅自己寫地那些三國英豪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1800年了，人們還是記得赤壁之戰的烽煙，記得雄姿英發的周郎，記得氣吞萬里的曹操，就像多少年以後，人們還是會記得日德蘭的炮火，記得這些海上英雄們——不管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丁香悠然說道。
“日德蘭已經過去，後世的人以什麼樣的方式記住它對我們現在而言並不重要，那是我們寫回憶錄的時候要思考的東西。”陸皓東不得不打斷二人的形而上，“我關心的是，日德蘭能給我們帶來什麼，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逸仙，皓東，今天你們約見我，是有什麼要和我談呢？”丁香於是也很直接。
“談談未來的世界格局，和我們的國家未來在這個格局中的位置。”孫文沉思着說道，“日德蘭的戰果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乎我的意料的，當這一切都發生的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一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的世界，關於這一切，我擔心……我們還缺乏必要的準備。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你們開始擔心德國了？”丁香微笑着問道。
孫文和陸皓東互相看看，都點了點頭。一時間。三人都沉默的看着江面。
陸皓東打破了沉默：“當初我們一起作出決策參與到這場世界大戰中地時候，是為了打破英法主導的殖民主義世界秩序，從他們的手上搶回支撐民族未來生存發展的戰略和資源空間。說實話，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想到一切會這樣急轉直下。當一切都已經發生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竟然是這樣戰戰兢兢……”
“不要着急，皓東。現在英國和法國並沒有戰敗，甚至我們身邊的俄國也還沒有倒下。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丁香微笑。“我們仍將面臨一場艱苦而漫長的戰爭。”
“這一天我們都已經能夠看到。”孫文說道，“但那之後地日子，我還看不清楚。”
“我理解你們的擔憂。”丁香說道，“德國是一個具有強烈擴張**地軍國主義國家，文明世界的國家莫不對它懷有某種戒備。美國之所以不願意加入到我們一方，除了和英國之間傳統的政治、經濟關係之外，對於德國的戒備心理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們對於英國的打擊是不是太重了？”陸皓東苦笑道。“或許現在說這話並不合適，畢竟我們還在和盟友並肩作戰……”
“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沒有永遠地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句話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適用的。”丁香說道，“你們並不想看到德國人統一歐洲吧？”
孫文也開始搖頭苦笑：“人世變幻啊……當年我們在夏威夷相遇的時候，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20多年以後能輪到我們來插手歐洲的問題吧？”
“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是有這個資格來探討這個問題了。”丁香說道。“當一個人的身體劇烈變大的時候，就會發現原來的屋檐已經太矮。原先我們只想主導亞洲，並沒有想到歐洲或者美洲地事情也和我們有關係。但當這個目標已經接近於成為現實的時候，我們發現，歐洲的事已經和我們有關係了……我早就說過，這是一條不歸路。永遠都沒有終點。”
“歐洲和美洲……”陸皓東沉吟着丁香的話。丁香的話里有一種極其微妙的意思，讓陸皓東似乎抓住了一些頭緒，但還很不清晰。
“德國人如果統一了歐洲，那麼未來亞歐大陸兩大勢力之間產生矛盾是一定地事。關於這一點，我和你們的想法是一致的。”丁香說道，“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事實上我們和太平洋對岸的那個國家，也不會永遠是朋友？”
“難怪幽蘭會想老羅的詞，原來是在想三國鼎立的故事。”陸皓東啞然失笑。
“比起德國。事實上我更擔心的是未來的美國。”丁香的話讓孫、陸二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地表情。這是丁香第一次把自己心中關於美國地最真實的觀點表達給他們。而這個觀點在瞬間產生地衝擊力讓兩位老哥的思維一下子都反應不過來。
“我太了解這個國家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丁香腦海中所想到的不僅僅是現在這個工業發達的美國，還有另外一個時空中那個超級強大的美國。“這個國家擁有強大的工業基礎，擁有豐富的資源，擁有優越的戰略位置，更加可怕的是，這個誕生只有200多年的國家因其不長的歷史和移民的背景，而擁有活潑自由的思想和博大的胸懷，並且擁有比老牌霸主英國強大的多的親和力。在堅強的機器外殼之下，這個國家擁有一顆氣質獨特的心。這個國家的崛起是沒有人可以改變的趨勢，所不同的是，它會變得強大，還是超級強大。它的強大，無疑需要被限制在某個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孫文和陸皓東有些獃獃的看着丁香，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女人帶給了他們太多的震撼。最初認識她，他們認為她只是針對清王朝在佈局，後來他們發現，她的佈局很早就已經針對日本和俄國；當日本和俄國被擊敗之後，他們才逐漸發現，她的佈局瞄準的居然是強大的英國人；而此時，他們才發現，丁香佈局的最終目標，居然一直都是美國人……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丁香嫣然，“我並不是魔鬼，我並不想我們的國家和美國爆發戰爭。中國人不可能和全世界都開戰。”
陸皓東沉吟良久說道：“不管怎麼說，美國人和亞洲及歐洲都隔着廣闊的海洋，而亞歐大陸卻是在陸地上連接在一起的。一個軍國主義的擴張國家不比大洋那邊的國家更加是現實的威脅嗎？”
“即使英、法戰敗了，德國人也沒有可能把四分五裂的歐洲變為德意志歐羅巴帝國。”丁香說道，“歐洲的歷史太久遠了，這塊大陸扛着太深的歷史包袱，成為統一大帝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最多，歐洲會在勝利者的主導下成為某種叫做‘歐洲聯盟’或者‘歐洲共同體’這樣的聯合體，在一個強勢國家的主導下以多邊推進的方式來進行聯合。即使是這個過程，也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如果德國人擊敗了英、法，要整合戰敗國的民族情緒、重建戰後滿目瘡痍的歐洲、統合歐陸上那麼多國家民族的政治和經濟……一個不小心歐洲大陸重燃戰火也不是不可能。歐洲大陸上的多民族多元化國家歷來就沒有什麼好下場，德國人的路還很長，遠不是一場戰爭就可以解決一切。”
“那麼，如果我們保全英國和法國，用作以後牽制德國的工具呢？”陸皓東說道。
“朋友和敵人的轉變真的就是一轉眼的事啊，皓東。”丁香不禁笑了，“可是你太激進了，玩火的味道很濃。戰爭是嚴肅的遊戲，尤其是這種規模的世界大戰，對盟友的背叛是極其危險的行為。你的想法倒真的是現在就激化我們和德國之間的矛盾了，把我們自己推到了矛盾的風口浪尖上。在戰後，不管對待歐洲和美洲，我們都只能奉行水滴石穿的政策，以微妙的運作來維持局勢的平衡，只有平衡的世界，對我們來說才是安全的。”
丁香理了理被江風吹亂的秀髮：“再換一個角度看，一直限於戰亂分裂的歐洲，對我們真的有利嗎？英國人的分裂歐洲的政策最終把自己卷進了這場殘酷的大戰，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啊……即使我們不被卷進去，那麼，設想一下，如果歐洲因為分裂而沒有了發言權，那麼，這個世界上比較強的勢力就只剩下了亞洲和美洲，那麼，下一場戰爭就將在我們和美國人之間爆發了。這是地緣政治的必然結果，不依任何人的善良意志為轉移。上帝作證，我真的不是一個戰爭狂。對於跨太平洋之間爆發的戰爭，我真的無法預料結果到底會是怎樣。我的民族不應該去冒那個險，而且，若干年後那場戰爭可能不僅僅關乎兩個國家的安危，更可能會毀滅整個世界……”
“毀滅整個世界？！”孫文和陸皓東顯然無法明白丁香到底在說什麼。
“做一個對子孫後代負責的政治家吧。”丁香嘆息道，“這場戰爭已經足夠，此後的世界不應該再爆發世界性戰爭了。給世界一個相對穩固的三角，不管對我們的子孫，還是對於整個世界，都將是一種負責任的行為。繁榮的國家、安全的世界，這——就是我們應該留給國家的最大的政治遺產。”
“幽蘭，你給你的繼任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啊……”孫文沉默良久嘆息了一聲。
丁香神情恬然的看着大江東去的方向，她的目光，已經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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