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信
五月中的清晨,後世甘肅固原往西三十里處富饒的莊子外邊突然間黃沙漫天,人聲馬嘶不絕。
震天撼地的場面中,人們紛紛從夢中驚醒。
留守的近千面黃肌瘦的天家佃戶看着了滿天繁星下的龍字旗幟飄揚,膽顫心驚。
但隨後,來人卻並不行動,只是繞着王莊馳聘,直到日頭當空,來自遠方的大片黑影出現,佃戶們認得那些人,那是乞活的流民。
又隨其後,
直到煙塵散去,只見為首着皮甲胄便,身姿雄偉,而後打馬不停,用手中長刀指向前方對着後方大聲喝道:“諸位,這便秦王爺的莊子,此人乃我好友,進去吃酒吃肉罷!”
話音剛落,
只見一群群面帶麻子面具的蟊賊呼嘯而過,其人亦有馬肥膘壯,卻多是瘦骨嶙峋。
但有身後馬騎壓陣,勇氣翻湧間,隨着一張張嶄新的畫著九個筒子的旌旗飄揚。
仿若一聲衝鋒的號令,
群賊景從。
漫天遍野的流民帶着九個筒子大旗,筒子分為三色,黑白居左右,鮮紅正中間,人們鋪天蓋地而來,佃戶們哪裏膽寒反抗。
“海西龍將旗下張麻子,前來吃糧。阻攔者死!”
“海西龍將旗下周麻子,前來吃糧。開倉者活!”
“海西龍將旗下許麻子,前來吃糧。反正者吃!”
佃戶們不得已,想想自己的腦袋與肚子,想着幹活一年卻養不活的妻兒,壓迫着紛紛隨波逐流,直到整個尚且還是青苗的王莊仿若被蝗蟲啃食。
………
事了,
黃沙滾滾,
隨着一聲聲歡呼雀躍,不到兩個時辰時間已經全部消聲匿跡。
一日後的日頭西落,黃昏臨近!
藏在某處的某個打獵的王府遺留,在某處的山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喃喃道:
“搶庄了?”
“且還是王爺的莊子,這世道,這叫龍將的可真是悍呢!”
說完!此人連滾帶爬直奔東方而去。
.......
鳳翔衛指揮使任琦趕到此處時是在海西龍將呼嘯而去的一天後。
他是親眼看到打着海西龍將旗幟的最後一直馬隊點燃鳳翔城外再次堆積的狼煙草堆揚長而去,方才膽敢打開城門,並從插在城樓前的一桿長槍尾端曉得了王莊遭遇。
囂張至極。
直到此時,
堪堪而至,而此處僅剩下一些散落在地的銅錢與米粒,便只剩下三四個晾曬兩天一夜嘴唇乾裂的王府太監綁住雙手半吊在槐楊樹上,淚目間望着原本護衛在此的幾十具王府華麗府兵屍骸,顯得凄凄慘慘!
閹人本就去了卵蛋,尋常尿水本就難制,此時遭此劫難,有綁了這般時辰,受了驚嚇,汗流浹背間,嚴重脫水,自然使得此處更是騷味難聞。
眼前的景象嚇住了任琦,並看着釘在的王莊另外一封信件,怎麼也不敢打開。
“急急令!!王府遭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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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二年六月初,
陝西西安佔據了半個西安城的秦王朱誼漶大發雷霆,一封來自鳳翔的求救信將他從跌宕起伏的戲曲聲中拉回了跌宕起伏的現實之中。
信件詳細的描述了賊王海西龍將的攻略王府過程。
橫推,碾壓!
秦王爺忽地發怒,卻稍後,又是一封信件被家中太監呈上來。
然而最驚奇的是,這是那一夥賊子去時留下的一封信件。
信封上是用血跡畫上的大大一個叉,血跡斑斑,字體醜陋間又親自標明除自己外,擅自打開者死。
“海西龍將?”
“好大的威風!”
朱誼漶冷笑着打開信件,卻恍然,不得已尋到自家管事,再從其推演半天才得出信件內容。
無他,錯別字太多,簡化過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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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為秦王兄王親啟:
今天公不美,弟家中缺糧過甚,特與兄長借之,如今得兄長寬厚,又給予金銀無算,弟甚幸之,后必報之!!
然兄長雖厚,弟亦得糧,心中感念,便有一事不得不語,奈兄之大度!
兄長在鳳翔的更名田有三百餘頃,仁壽山王莊裏存的只是租子。
且按弟所得按冊子所記,每年征糧七千三百七十三石、草六千八百束、柴一百四十車、藥材紅花七百五十斤、麻七百五十斤、炭一百籠、龍葵紫果五石、瓜子仁八升、掃帚五百把、板一千板。
不過弟所得到的數目,大概只有一年半的存貨,從表單上沒看出兄長有大規模取用物資的披露,所以想來,多半是被人上下其手貪污了。
本想來,此為兄長家事,然弟想來,若是不說,怕兄長怪弟取了多的,所以特寫此信件告知兄長,定要秉公處理,重塑家風為上,重塑家風,去除搬倉鼠。
不然,若是弟下次再來相借,貨不對賬,是怕兄長難堪,弟亦恨之不成器也!!
弟李二狗敬上,兄若收信,弟安,切勿想念!”
...........
“弟安?
賊子安敢!!”
秦肅王朱誼漶年僅三十三,卻前年才熬死老子,此時王莊被賊人洗劫一空,雖對於自家來講九牛一毛,然終究是面子問題大於裡子問題,不由得極為生氣。
“給楊鶴與陝西巡撫帶個話,”朱誼漶聲音冷冽,身邊的家臣太監噤若寒蟬。
“就說朝廷叫他們來陝西是否是吃閑飯的,官府差與我家的宗祿已經三年不說,如今賊子已經打到朱家家門口來了,他們幾個若不給個說法,卻怕我不敢上奏當今么?”
稍後,卻待身邊閹人離去,身穿華服的朱某某卻是坐在莽龍大椅上,憤怒間又帶着一些無助,一時間不由輕聲嘟嚷着言語:“枉稱王爵,卻如今受辱只得依賴他人,何其可憐!!”待說完,卻又是帶着哭腔與任性,大聲喊道
:“秦管事!!給孤上書奉天府,聖上差我的那三年宗俸可不能再拖欠了,如今又糟了惡賊,王府都揭不開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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