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低頭（下）

汪晨：“說使壞這話可錯了，這叫做商業競爭。”

黃六平嘿嘿嘿的笑聲從錄音筆中傳了出來。

汪晨：“你還別不服氣，老爺子是不屑於用這種卑鄙手段的，但我覺得沒有比這種方法更直接有效的了，你想啊，我雇你們，把嘉年華的網吧給砸了，就會造成顧客的恐慌，顧客們就會覺得在嘉年華網吧上網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我再找幾家媒體添油加醋的報道渲染一番，這事兒就算成了。只要嘉年華網吧的生意一落千丈了，什麼國產系統的裝機試運行，那還叫個事兒么？根本不需要擔心。”

黃六平：“汪總還真是為了聯想集團的發展殫精竭慮、鞠躬盡瘁啊。”

汪晨：“哈哈，主要是柳主席賞識，願意給我一口飯吃罷了，老黃你就不要捧着我說了。”

黃六平：“這事兒辦成了，我想，柳主席一定會給您記一功的，汪總升職指日可待，到時候可別忘了請兄弟喝杯喜酒啊。”

汪晨：“一定一定。”

啪！

夏晨把錄音筆關掉了。

兩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柳忠烈的老臉慘綠慘綠的。

這個汪晨，嘴上連個把門兒的都沒有，什麼話都往外說，可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啊！

氣死老夫了！

“夏主席……”柳忠烈輕喚一聲，拿捏出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來，問道：“你說吧，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聯想一馬？”

他看明白了，今兒要是不放點血出來，夏晨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隔壁還在開記者見面會呢，他真要是鐵了心把黃六平和汪晨的對話錄音放出去，自個兒根本攔不住。

一腦門子汗吶。

夏晨微笑着說道：“柳主席也不要緊張，其實吧，我才不關心你和倪大爺之間那套貿工技、技工貿之間的理念分歧誰對誰錯呢，在我看來，你最大的敗筆是，把倪大爺趕走後沒有繼續延續他的技術發展之路，把聯想帶到了一個類似於電腦組裝加工廠的行列中去了，其實你格局並不大。

我說這話你也別不愛聽，更不要覺得我把倪大爺團隊挖過來了，並且成功研發出了國產系統就是對你們聯想的利益侵犯，說真的，沒那麼嚴重。

至於說貴公司跟微軟之間的合作是否會因為國產系統的研發成功而產生裂痕，我覺得，也不至於。”

話題聊到這個程度，柳忠烈反而放鬆下來，不自覺地把二郎腿也翹了起來，一個戰術後仰，成功企業家的范兒也起來了。

他抱着雙臂說道：“夏主席此言差矣，國產系統一旦被你們嘉年華推廣開來，肯定是微軟方面不願意看到的。不只是你，身在這個圈子裏，大家都看好未來二十年中國互聯網發展的樂觀前景，要不然，你以為歐洲資本為什麼會瘋狂湧進國內來，對互聯網企業進行投資？

說到底，還是一致看好國內互聯網產業的發展前景，微軟也不例外。

但是，怎麼說呢？我說句實話吧，就算國產系統研發成功了，我也不看好它的生存環境，因為你空有一個國產系統的殼，但這個殼裏卻沒有活物，又有什麼用呢？”

“嗯，我明白您老的意思，生態填充才能使系統完善起來，但這也是我們為什麼要在全國100多家店鋪里裝機國產系統的原因，也正是因為我手裏掌握着170多萬台電腦的裝機量，所以，那些軟件開發商才沒辦法對我視而不見。”

夏晨跟老柳交底了：“並且，這個數字會一直上漲的，截止到今年底，我預計嘉年華網吧會擴展到200——260家，明年上半年，嘉年華網吧將會向縣域進軍，我們爭取在各個縣城裏把嘉年華網吧鋪開。

您想想看，到時候會有多少台電腦被裝上國產系統？那些軟件開發商面對這麼大一個市場，還會無動於衷嗎？會不主動針對我們的國產系統進行軟件適配嗎？”

喬淑華補充了一句：“領導已經有相關意見透露出來了，一年內，所有行政事業企業單位，全部安裝國產系統。”

柳忠烈心裏咯噔一下子。

敗了！

敗得毫無懸念、徹徹底底！

因為這是國家戰略，他就算拚命抵抗，也阻擋不了國產系統的推廣、應用。

“也就是說，我針對嘉年華網吧發動的進攻，就像唐吉坷德揮舞着利刃向風車發起衝擊一樣無知？”老頭兒笑得很苦澀。

他知道了，自己做了無用功。

何正斌補了一刀：“所以說嘛，您老格局並不大啊。”

這就有點兒堵心了。

柳忠烈一下蒼老了下去，隨即哈哈一笑，說道：“夏主席，你在拿我當小孩子糊弄啊這是，要知道，170萬台電腦的裝機量，只夠國產系統完成測試。700萬+的裝機量，才能夠初步實現原始生態的搭建。只有超過了1500萬台電腦的裝機，才能夠吸引到軟件公司的關注，去主動對國產系統進行適配。

目前國內的電腦總數是多少台？3100萬台！這是我們聯想一直在關注的數據，別的不說，你想要吸引到wps這種級數的公司根據國產系統研發軟件的話，起碼要達到3000萬台的裝機總量。

所以，你需要幾年才能達成這個裝機總量目標？你等得起嗎？”

一語中的！

夏晨心說，老傢伙也不是個膿包吧。

起碼在他的專業領域內人家稱得上是專家。

喬淑華也望向夏晨，目光中帶着點兒責備的味道，意思是，看，牛吹大發了吧？

夏晨一點都不以為意，笑着說道：“我當然能等得起，並且堅信兩年內，電腦這個東西就會成為家庭中必不可少的必需品。”

柳忠烈點頭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不過夏總，咱們兜了這麼長時間圈子，還是言歸正傳吧，你直說，我得付出多大代價，你才不會把那段錄音放出去？”

夏晨笑了：“除非您老從聯想離職，把聯想賣給我，否則，這事兒沒任何可商量的餘地。”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柳忠烈臉紅脖子粗的說道，都快被夏晨氣死了。

“你可以這麼認為。”夏晨擺弄著錄音筆說道。

這玩意兒對老頭兒來說，無異於是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一旦這段錄音被公佈出去了，媒體一渲染，老頭兒不敢說身敗名裂吧，聯想集團的名聲臭大街是一定的。

要知道，聯想集團目前在國民心目中可是一家為民族爭光的企業。

柳忠烈也是大家眼中的民族企業家，身上光環無數，深受人民敬仰。

但是，身上的光環越多，他越承擔不起名譽受損帶來的傷害。

這段錄音對他而言就是致命的。

夏晨曾經說過，早晚有一天要讓倪光楠堂堂正正、風風光光回歸聯想集團，做過的承諾是要兌現的。

笑眯眯看着滿臉脹紅的柳老頭兒，夏晨得意的都不行了。

柳忠烈會妥協嗎？

答案肯定是不會的。

他想都沒想，騰地下站了起來，“夏主席，你太異想天開了，想要入主聯想，你還嫩了點兒。既然沒得談了，你要公佈就公佈吧，老柳我就不奉陪了，告辭！喬院長，再見！”

說完，他邁着大步向外面走去。

至此，兩人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

喬淑華也在打量着夏晨，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沒想到，夏晨居然會提出這麼個要求。

這不是在平事兒，這是在火上澆油。

醞釀片刻，喬淑華問這貨道：“晨子，你剛才說的，是認真的？你要收購聯想集團？”

喬淑華就覺得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聯想集團是家什麼樣的公司？

它脫胎於中科院計研所，經過柳忠烈一系列策劃，變為半國有半私人的公司。

但它始終沒有脫離國家的監管。

先不說國家答不答應夏晨對聯想的收購了，就算答應了，股權如何分配？人員如何安置？你夏晨以何種方式、何種身份進入聯想？

這一系列的問題都很難解決。

喬淑華認為，夏晨把聯想收入囊中的計劃根本沒辦法實現。

夏晨卻不這麼想，熟知後世聯想發展歷程的他，太清楚這麼大個電腦產業帝國是如何被柳忠烈帶歪，被全民臭罵的了。

收購進程或許會很簡單，但也並不是沒有一試的可能。

於是他點頭說道：“初步是有這個打算，師父，我也知道過程可能會特別困難，但我真沒辦法眼睜睜看着聯想集團這個讓國人為之驕傲的公司被姓柳的糟踐了名聲，進而帶進一條死胡同中去的。”

有那麼嚴重嗎？

喬淑華心裏也打起鼓來。

“晨子，你就那麼不看好柳忠烈？”大小姐腦闊海都疼了，這小子就是個死心眼兒。

“民族企業家？中國企業家的榜樣，就他也配！”這話讓夏晨說得斬釘截鐵。

“從他把倪大爺從公司里趕出來那天開始，他就註定會成為老夏的敵人。”何正斌笑着對喬淑華說道：“喬院長，您還沒看出來么，您這位徒弟對國產晶片、軟硬件等等高科技類的東西特別感興趣，也特別重視高科技人才，他是見不得倪大爺受委屈，才憋着一股勁兒跟老柳對着乾的。還有就是，這次是老柳先發起的進攻，老夏是在完全被動的情況下倉促應戰的，既然拿到了對我們有用的東西，我們為什麼要饒了他？所以，收購聯想集團勢在必行。”

行長的話讓喬淑華禁不住陷入到沉思中。

收購聯想，好大膽的一個提議啊。

如果能夠成功，或許真就向自個兒徒弟和外號“行長”的這個傢伙所說的那樣，聯想集團會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來。

當然，老太太也不相信夏晨說的柳忠烈帶領企業出海，其根本目的是為了把聯想集團賤賣給美國人。

但柳忠烈給聯想選擇的這條先掙錢，再搞技術的路子卻讓喬淑華也看不慣。

要不然當初小老太太也不能慫恿着夏晨去挖倪光楠和他的團隊了。

在喬淑華看來，沒有高科技產品，你企業做得再好也脫離不了是個大型組裝廠的現狀。

只有踏踏實實把技術提高上來，才會不被外國人，尤其是歐美髮達國家的企業所掣肘。

自己徒弟的想法雖有些理想化，但未必沒有試一下的可能性。

想到這裏，喬淑華點頭了，“晨子、斌子，我這邊呢，會試探一下計算機研究所所長的口風，看看他對這件事情是怎麼個意見。另外會跟相關領導彙報一下。你們呢……按照你們事先商量好的去做就行了。”

這就代表着喬淑華對夏晨這個大膽想法的支持。

夏晨趕忙沖小老太太拱手，說道：“謝謝師父了。”

剜他一眼，喬淑華沒好氣兒的說道：“一天到晚的，就會給師父添亂。”

說著，喬淑華站了起來，往外走，又道：“青松，把大小姐送回去吧，我乏了，要回去好好歇一歇。”

陳青松閃現出來，小跑着追上老太太，扶着她的胳膊笑道：“要不我把您送到會所去做個spa吧，順便再吃個午飯，您徒弟那麼好的資源，您老得利用起來啊。”

“倒也是哈，走走走，青松，把大小姐我送到會所去，我找莉丫頭spa一下去。”喬淑華眉開眼笑道。

夏晨：“……陳青松你可真會拍大小姐馬屁啊，哥牆都不扶就服你！”

大家都笑了起來。

夏晨把錄音筆交給馮楠，讓她去隔壁，把這個重磅錄音放給在場的記者們聽。

馮楠興奮了，接過錄音筆后一路小跑着奔隔壁。

不大會兒，就聽到隔壁會議室里傳來一陣驚呼。

大新聞！

這才是今天的大新聞！

夏總果然從不讓人失望！

什麼國產系統，什麼吸引軟件開發商進駐，都是幌子。

聯想集團的主要負責人為了阻止國產系統的裝機調試，雇傭黑澀會對嘉年華網吧進行打砸才是今天的大菜！

可口程度不亞於一桌子素齋上完后服務員端上來的一盤醬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