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節 性命微指(一)

第九十二節 性命微指(一)

中國古代養生家認為:人類生命的基本要素有二,即性和命。

性命和神形在內涵上大體是一致的。可以說,這是兩對相通的概念。

談到“性”和“神”,一般都是指人的心性、精神、意識;談到“命”和“形”,則指人的生命、形體等等。由於時代的先後,稱謂和內涵也有了差異。

用現代醫學術語來說,“性”、“神”就是心理衛生;“命”、“形”就是生理衛生。

現在大家都認識到心理和生理是相通相關的。

據西方醫學界統計,目前人類疾病的50%以上都是因為心身失調造成的。

但是,中國養生氣功學很早就提出了形神統一、性命雙修的雙向養生觀,並在它長期的實踐中一再證明這是極有效益的養生方法。

《內經·靈樞》說:“故智者之養生也,必須四時而避寒暑,和喜樂而安居處,節陰陽而調剛柔。

如是,則邪僻不生,長生久視。

”這裏的“和喜樂而安居處,節陰陽而謂剛柔”,就是講的性、神問題,即努力從心理上修養自身。

中國傳統氣功的本質和核心正在於,人類如何通過自我主體性活動和行為,在理性精神的召喚下使自我的生命得到健康、長壽、發展和幸福。

它是一種人類客觀生命存在的價值體系和實踐活動,是一種人類生命本質體驗和生命意志實現的文化實踐。

氣功作為一種文化的全部基礎,是建築在對人的物質生命的客觀性和價值意義的充分肯定上的。

因此,形與神的問題,亦即性與命的關係問題,是氣功理論具有重大意義的研究範疇。

人的肉體生命與精神的關係問題,一直是中國古代哲學和養生學的重要命題。

這一問題在唐以前多稱為神形問題,主張神形共養;而唐以後的內丹家多稱為性命問題,主張性命雙修。

漢唐養生家的形神共養理論比較零碎,缺乏完整性,方法也比較單調,直到宋元的內丹家,性命雙修的理論才日漸完整,方法精細而多樣,並形成系統。

從這一問題的發展看來,研究養生學的性命問題,還得從形神觀入手。

形神觀,是人們關於精神意識與物質肉體關係的總的認識和看法。

在中國古代思想意識中,肉體是實在的、有形質的、可觸覺的東西,故稱之為“形”;意識即包括一切可感知而不可觸覺的精神現象,統稱之為“神”。

中國古代哲學範疇的形神觀同古醫學和養生思想範疇的形神觀有密切關係。

在很多情形下我們甚至可以看到,中國古代思想史上論述形神問題,很多是從養生角度去論述的,或者出於養生家之口。

這種現象並非偶然,它是同中國古代文化思想的實用理性傳統相一致的。因為中國古代形神觀並非是純思辯的產物,而完全是建築在經驗基礎之上,尤其是醫學和養生實踐基礎之上的理性認識。

它往往並非是要滿足哲學家們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而是要切實回答和解決人們在醫學,尤其是在養生實踐中所遇到的問題。因而,中國傳統思想發展史上的形神觀,在很多情況

下並非產生於哲學家們的爭吵辯論之中,而是產生於養生家們恬靜淡然的筆端。

在中國養生思想史上,莊子恐怕是較早專門論述形神觀的學者了。

他在養生問題上主張由養神而養形,由此便勢必要論證探討形神問題。

他提出的形神觀是“形為神舍”;“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

攝汝知,一汝度,神將來舍。”4他所謂的“天和”,就是老子《道德經》中所說的“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也就是人體中陰陽協調平衡的物質性的“精氣”。

而“神”則是人的精神。

照他看來,通過正形、一視、攝知、一度等養生方法的實踐,就能做到“精之將至”和“神將來舍”。

神靜則精至,精至則形全,形全乃得長生。

是以他又說:“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汝神將守形,形乃長生。

”2顯然,莊子從養生恬身的角度出發,認識到“神”與“形”是既有區別而又密切相關的。神守形,則“物將自壯”,“形乃長生”。

同時他根據道家哲學又認為“水靜則明鬚眉,手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靜猶明,而況精神!聖人之心靜乎!

天地之鑒也,萬物之鏡也,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故帝王聖人休焉;休則虛,虛則實,實則論點。虛則靜,靜則動,動則得關。

靜則無為,無為也,則任事者貴。無為則俞俞。

俞俞者,憂患不能處,年壽長。

”3這就是說,一方面,治形先須治神,神充則形壯;而另一方面,精神修養的最高境界和唯一通途又在於“靜”,由此他才得出結論:“抱神以靜,形將自正!”

莊子這種形神觀,對中國古代養生思想和養生文化的發展具有深遠而廣泛的影響。

這樣一種神形觀,導致中國古代養生文化走上了一條與古希臘及西方傳統迥異的道路,使它不象古希臘大醫學家、養生家希波克拉底所倡導的養生術(diaita)那樣,以飲食衛生和身體運動為中心,而是將養生術建立在更為廣泛的從精到形體的養護修鍊基礎之上。

同時,在這樣一種形神觀影響下,還促使莊子提出了更同東方氣功接近的養生方法——“心齋”和“坐忘”:“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

聽止於耳,心止於符。

氣也者,虛而侍物者也。唯道集虛。

虛者,心齋也。

”1這就是以莊子為代表的著名養生學派——養神派的主要實踐方法。

莊子的這種屬於養生思想範疇的形神觀,當然含有濃厚的客觀唯心主義色彩。

因為他所說的“神”,往往是指具有超現實宇宙本體的絕對精神物——“道”的直接產物;另外,他無限擴張“養神”的作用和意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反對“養形”和“運動”的傾向,這顯然是十分不可取的了。

在先秦著作中,從養生思想出發探討形神問題最有力、影響最大的無疑還推《黃帝內經》。

《內經》的作者從養生醫學實踐出發,得出其唯物主義形神觀。

它的所謂的“神”既非形而上學的絕對精神物,它的“形”也並非簡單歸於“精氣”,如同很多哲學家那樣,它在借歧伯之口回答黃帝“然夫子數言形與神,何謂形?何謂神?”的問題時說:“請言形:形乎形,目冥冥,問其所病,索之於經,慧然在前。

按之不得,不知其情,故日形。

······請言神:神乎神耳不聞。

自明心開而志先,慧然獨悟,口弗能言,俱視獨見,適若昏,昭然獨明。

若風吹去,故曰神。

”2也就是說,“形”就是可見可感知的實在人體。而“神”則是可悟而不可見、不可聞的精神意識。

在二者的關係上,《內經》的作者認為在人的生存過程中,由於形體的“精氣”(血氣、神氣)的存在,才使人具有獨特的精神、魂魄現象,換句話說,人的意識直接依賴其物質肉體的存在。

《靈樞·天年》中指出:“何者為神?歧伯曰:血氣已和、營衛已通、五臟已成、神氣舍心、魂魄畢具,乃成為人……百歲,五臟皆虛、神氣皆去,形骸獨居而終矣。

”從這種樸素唯物論的形神觀出發,《內經》才推論出其壽天養生認識:“五臟堅固,血脈和調,肌肉解利,皮膚繳密,營衛之行,不失其常,呼吸微徐,氣以度行,六腑化谷,津液布揚,各如其常,故能長久。”

也就是說,由於神依賴於形,形又以神為生命的標誌,故而人的長壽也就是神長舍於形。為了養神,也就首先養形,在養形基礎上神形合養合煉。

《內經》這種形神觀對後世養生學的發展影響極大。

先秦時期所奠定的具有樸素唯物主義色彩的形神觀,對中國傳統養生文化的發展,自始至終都保持着深刻的影響和指導作用。

後世的養生家們基本上是追循這樣一種形神觀來發展自己的養生思想的。

西漢《淮南子》的作者認為形體是生命的房舍,而“精”或“氣”是充斥於形體之中最重要的生命物質,精神則是生命的主宰。

《原道訓》說:“夫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

一失位則三者傷矣。

”在形、氣、神三者中,他認為養生應抓住“神”這一生命主宰,“神為主者,形從而利;以形為制者,神從而害。

”以這一認識為出發點,他贊同並論證了道家傳統以靜養神的養生主張。

太史公司馬談則在先秦道家養生思想的基礎上提出了“形神離則死”的觀點。

明確提出“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蔽,形神離則死。

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反,故聖人重之。

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

(《六家指要》)形神不能離,那麼在養生實踐中就要從身、心兩個方面着手,排除一切以養神、養心取代養身、養形的說法,將養生思想建立在一個唯物的認識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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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講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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