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重生
寧萌是被門外的說話聲吵醒的。
“都死了嗎?都幾點了,怎麼還沒有做好飯?你們一個個的是想餓死我嗎?!”
還沒有睜開眼睛,寧萌就聽到門外傳來她爸爸寧水生數十年如一日的暴躁叫罵聲。
爸爸?
寧水生?
寧萌愣了一下,自從寧水生癱瘓后,基本就足不出戶了,他怎麼會到林家來撒野?
不腆着臉討好林家人了?
還不待寧萌反應過來,緊跟便聽到她媽媽張蓉芬唯唯諾諾的回答聲,“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
!!!
不對,這不是林家!
震驚,已不足以形容寧萌此刻的感受,大腦“轟”的一聲,她顧不上理清思緒,霍然睜開眼睛,坐起來打量着身邊所處的地方。
觸目所及的,是老式木板床與苧麻蚊帳,以及床頭邊上那個掉得看不出原漆的桌子,還有那眼熟得很的土黃色破舊泥牆!
即使房間內的光線並不是那麼充足,寧萌還是一眼認出來,這就是她出嫁前,在寧家的房間!
牆上貼的那幾張有些許褪色的郭富城海報,還是她親手貼上去的。
寧萌心裏暗驚,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房間——
自從她出嫁后,就成了她家的雜物房了。
現在這個房間雖然談不上十分乾淨整齊,但顯然也不是一個堆放農具和柴草的雜物房。
寧萌不敢置信地伸手摸向牆上的海報……
不經意間,目光落到自己白嫩細長的手指上,她緊張的心跳聲,均勻的呼吸聲,在靜得詭譎的房間裏,異常的清晰。
寧萌危顫顫地將手舉到自己的眼前……
不對,這不是她的手!
或者說,這不該是她在林家做奴做婢,操勞了幾十年的手!
還有,她不是死了嗎?!
病死在林家那個陰暗而又逼仄的小閣樓里。
難道她還沒有死?
在做夢?
寧萌正要掐自己的大腿,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時,腦後傳來的陣陣鈍痛,告訴她,這絕對不是夢。
顧不得追究自己腦後的傷口是怎麼造成的,她驚詫於自己不是在做夢,那現在是?
……
“萌萌,你醒了嗎?”
寧萌尚在晃神當中,門外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以及張蓉芬帶着幾分遲疑的問話。
“醒了的話,就起來吃飯吧,媽給你做了你愛吃的荷包蛋。”
“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不做飯就算了,難不成還要人把飯菜送她嘴裏?!不吃拉倒,餓不死她!”
寧水生在外面不耐煩地罵罵咧咧道。
自從寧水生在工地上摔下來,造成下半身癱瘓后,本來就不好的脾氣就變得愈加古怪與暴躁。
一點點小事,動輒就是破口大罵。
對於寧水生這種喜怒無常的態度,寧萌早已習以為常。
從寧萌有記憶伊始,家裏雖然就只有她和她哥兩個孩子,但寧水生極度的重男輕女,從不曾給過她好臉色,每天非打即罵。
也就是他癱瘓了,再也不能隨意打人了,寧萌的日子才好過點。
至於挨罵,被他罵幾句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寧萌隨他便。
在寧水生的暴躁咒罵聲中,寧萌只想知道,她是重生回到哪年哪月哪日——
最重要的是,她是否趕得及糾正她的命運!
對的,沒錯,她重生了。
重生回她出嫁前的九零年代。
別的她不敢強求,至少重活的這一世,她再也不要嫁進那個魔鬼一樣的林家了!
寧萌拳頭緊握,心頭激蕩着無法言說的情緒,倏地,外面“砰”的一聲巨響,將她震醒。
寧萌一顆心吊在半空中都還沒有落到實處,門外就響起寧水生熟悉的叫罵聲,“作死啊!你這敗家子,踹壞了門,你出錢修嗎?”
自從摔癱瘓了,不能掙錢后,寧水生就鑽到錢眼裏一樣。
張口閉口都是錢。
踹門進來的寧超,顯然早就習慣了他爸這德性,滿不在乎地接口道,“嗤,這不是還沒有壞嗎?”
“對了,媽,你做了什麼吃的,快點端出來,我都快餓死了都!”
“喏,都在飯桌上了。”
“就素菜麵條啊?!”
寧超看了一眼飯桌上那盆看不見丁點肉腥的麵條,頓時胃口盡失。
就在他扔下碗筷,打算從張蓉芬手上哄騙點錢,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吃吃喝喝時,眼尖地瞄到了張蓉芬放在碗櫃裏煎得焦黃油亮的荷包蛋,二話不說拿出來就開吃。
吃着,他嘴裏還嘟嘟囔囔地埋怨道:“媽,你這就過分了吧?給爸煎荷包蛋就算了,怎麼還偷偷藏着兩個不給我吃,我還是不是你親兒子了!”
張蓉芬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你妹不是受傷了嗎?我尋思給她煮個雞蛋補補。”
這年頭,雖然不是飢荒年代了,但是在寧萌這邊的農村,很多家庭都還是只能吃青菜鹹菜配白粥或米飯,肉菜都是逢年過節,或者有客人來才能吃上的。
雞蛋是自家雞生的,可是家家戶戶除了留下孵小雞用的種雞蛋,剩餘的都是要拿出去賣錢的,哪裏捨得吃。
眼看着寧超一口一個,三兩下就吃完了那兩個荷包蛋,張蓉芬看得有幾分心疼。
“補什麼補?!要補也是給兒子補!那賠錢貨做出和野男人私奔那種羞家的事,打死她都活該!如果不是阿超去得及時,我寧家的臉面,早就給她丟盡了!”
張蓉芬話音剛落,寧水生一點都不顧及房內的寧萌聽到後會不會難堪,筷子一拍,吹鬍子瞪眼睛的狠聲咒罵道。
無論旁人如何誇獎寧萌乖巧聽話,在寧水生眼中,她就是個討債鬼、賠錢貨。
說到這個,寧水生還將桌子拍得砰砰作響。
又開始不停地高聲咒罵起來。
寧母張蓉芬,本就是一個沒什麼文化,木訥沒有主見的農村婦女,自然是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
雖說兒子和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和肉的差別,還是挺大的。
在張蓉芬心裏,女兒的分量是遠遠抵不過丈夫和兒子的。
聽着丈夫一聲比一聲高的訓斥,張蓉芬連一絲大氣都不敢呼一下,更別說為女兒辯駁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