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間繁華夫子節,任俠豪放淤握奇
走出客棧之後,李梔迫不及待用一枚銅錢買了一串冰糖葫蘆。這東西他以前是只見過,沒吃過。如今用一枚銅錢就買了一串,當即眉開眼笑地上嘴就咬。
誰料李梔從來沒吃過冰糖葫蘆,不知道裏面那根簽子十分尖銳,這一嘴下去,冰糖葫蘆倒是更紅了。
“哈哈,土包子。”秦章放肆嘲笑李梔,還不忘回頭問那商販。“大爺,你這是什麼肉啊?真好吃。”
賣燒烤的大爺笑眯眯地說道。“豬腰子,昨天新殺的,新鮮着呢。”
秦章愣在原地,有些苦惱又有些猶豫。他抽抽鼻子,一股肉香飄入鼻腔。“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好吃!”
李梔大跌眼鏡,合著你知道這是豬肉之後就這麼一點反應?你就一點愧疚感沒有?
只要嘴裏的肉香,秦章管他是什麼肉呢。“臭小子,沒想到豬肉這麼好吃啊。”
李梔懶得理他,以神運炁,嘴唇內那個小傷口很容易就癒合了。他又回頭又買了一根冰糖葫蘆,兩隻手一手一根,吃的不亦樂乎。
那邊秦章消滅了十串豬腰子,又轉過頭看到隔壁的桂花糕。在得知一枚銅錢可以買五塊桂花糕后,秦章大手一揮就是二十塊。
李梔吃完糖葫蘆覺得有些發膩,又買了一杯三個銅錢的酸梅湯解膩。
此時距離他們走出客棧還不到一刻鐘,兩個孩子已經是胡吃海喝一頓,手裏就沒有空閑的時候。
除了吃的,兩個人還對街頭擺的那些物件十分好奇。兩個半大小子居然蹲在路邊看女人買胭脂水粉。
“你看那個姑娘這身材才叫苗條的。”秦章一邊啃着豬肘子,一邊指點江山。
李梔比他文雅得多,起碼手裏沒有吃食。那是因為妖族遠比人類能吃,秦章還吃得下,他的肚子是早就被那些個零食小吃填滿了。
“不行,太矮。”李梔打着嗝,一邊指向另一個姑娘。“這個高,好看。”
“小屁孩知道個屁,那是唱戲的男旦角!是男的!”秦章哈哈大笑,李梔也沒想到自己隨便指的一個高挑女子居然是裝扮好了的旦角。
李梔晃晃頭,一本正經地說。“神態優美就是好看,哪裏要強分男女?再說女子柔美那也不是為了給我們看的,只是她們愛美之心,湊巧能夠為我等所見罷了。”
“說得好,不愧是李兄,居然三言兩語之間把你們那偷窺婦女的齷齪之心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正義凜然。”身旁突然蹲下一個人,險些將李梔嚇到。
等李梔定睛一看,來人身穿破亂的衣服,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嘴角還掛着譏諷的笑意,正是那在松江客棧有過一面之緣的淤握奇。
“淤兄,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李梔拱手致意,笑着看着淤握奇。
淤握奇譏笑。“桓仁城這麼大,誰知道我就這麼巧看到你們兩個下流之人呢。”
顯然淤握奇還在為秦章直言他姓淤的事情而惱火。
秦章撓撓頭,瞪着淤握奇,然後拍了拍李梔。“李梔,這小子怎麼和你一樣小肚雞腸?”
李梔苦笑。“什麼叫和我一樣,我很大度的啊。”
秦章嘿嘿壞笑,不去回話。他可是知道李梔這小子在還沒有修鍊的時候,因為對方侮辱他父母,就和對方拼了個你死我活的。
“淤兄,之前在客棧之事,是我們唐突了,還望淤兄海涵。”李梔還記得白尋和他說過的話,只是沒想到在進入學宮之前就與淤握奇再遇。
淤握奇依舊冷言冷語。“有趣,有人在松江客棧說了什麼冒犯我的話嗎?我怎麼不記得了?也難怪,畢竟我姓淤,不記得一些事也正常。”
“我錯了,李梔你比這小子強不少,起碼你不會這麼陰陽怪氣。”秦章可不管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
淤握奇聳肩。“老子就這樣,管得着?反倒是你,還是你本來面目要好看一些,以你現在的容貌,恐怕不會有哪個姑娘看得上眼吧?”
這一下把秦章說得啞口無言,分外苦惱。
“老子樂意。”秦章咬着后槽牙憤憤地說。
他沒想到蹲在一邊嘲諷他們倆,最後反把自己繞進去了。
“淤兄,我們年幼無知,有那荒唐之言,也是一時糊塗。”李梔再次道歉。
淤握奇冷笑。“據我所知,妖族能夠幻化成人,至少也幾十歲了,何談年幼無知?不過念在你我初識,你又如此誠懇,我勉為其難接受你的歉意吧。但是李兄啊,我們是修士,不是尋常人家,莫要拿這年幼無知做幌子。
鴻蒙大千真正年幼無知的人多了,難道他們都能為所欲為?難道那稚童誤傷人命,最後也可用一句年幼無知躲過災禍?
如果那犯事稚童是在城池之中還好,自然有城主定奪,或會寬鬆一二,小事化了。但若是稚童孤身在外,恐怕就是殺身之禍了。畢竟這鴻蒙大千,信計都神君比信北冥律法的多。”
“握奇兄所言甚是,我等修士靜神領炁博覽群書,自然不可與尋常稚子等同,即便是尋常稚子,也不可以年幼為借口肆意妄為,李梔謹記於心。”李梔拱手於頂,緩緩一拜。
淤握奇愣了片刻,他之所以有此卓見,只是因他自小就遇到過無數所謂“年幼無知”的惡言。仟韆仦哾
他自記事起就不知生父,身邊同齡人以他為玩物,輕則言語辱罵,重則群起攻之。憤恨之餘,淤握奇在私塾牆根下偷聽,私下加倍用功,反而比那些正兒八經在私塾念書的孩子學得更快。
淤握奇修為比其他同齡人高,他又不是那忍氣吞聲之人。所以他一夜之間將所有欺負過他的人痛毆一頓,然後連夜逃出村鎮,翻山越嶺跨過桓仁城南的鐵剎山來到了這裏。
“李兄不必行此大禮,我也是有感而發,見不得別人說一聲年幼無知就萬事大吉。”其實淤握奇自己還有一句話沒說出,曾經那些一邊罵著自己是雜種一邊笑着說自己是童言無忌的人,都已經被他打得在床上躺着了。
“真受不了你們人類,剛才還大眼瞪小眼,現在就眉來眼去的。”秦章將啃乾淨的豬肘子扔在地上又用腳踹了幾腳,分明將那骨頭當成了淤握奇或者李梔。
李梔猛然盯住淤握奇,見淤握奇臉上沒有任何訝異。他又四處張望,仔細觀察身邊所有人表情。
“李兄啊,你說你帶這傢伙出門,那不是沒事找事?依我看啊,肯定是你們那位長輩怕他惹事,這才遮蔽了他的修為,改了他的容貌。”淤握奇經歷坎坷,這也導致他習慣性嘲諷他人。
李梔點點頭。“秦大哥,回去記得讓白爺爺把你的嘴堵上。你剛才那話,不是在說自己是妖族?若是遇到有心人,那可就糟了,謹言慎行啊!”
淤握奇笑笑。“有心人就我一個,你們昨天剛到客棧的時候,這位秦老哥就說他在妖霧活了幾十年,當時我就知道你們是妖族。”
“是他,不是我們。”李梔笑呵呵道。“我和你說過的,我是人類。”
“這麼說來,你是和妖族與私生子相交嘍?還挺有趣。”淤握奇笑道。“李兄啊,方便的話小弟還
有一事相求。”
李梔和淤握奇也算投緣,他二人性格都有些孤僻,偶爾還喜歡對人冷言嘲諷,但是三言兩語相處下來,倒有些惺惺相惜。“握奇兄但說無妨。”
“我這身打扮你們也看到了,錢袋空空腹內空空啊。”淤握奇苦着臉。“原本以為到了桓仁城,學宮納新會管吃管住,誰知道學宮真是只管納新,也不為遠道而來的人提供食宿。況且納新在下個月初一,這眼看還有九天,我恐怕是活不到那時候就餓死了。”
“嗨!這事你不早說?來叫一聲秦大哥,你大哥我管吃管住了。”秦章並不記仇,相反他也覺得淤握奇這人有趣。
淤握奇對不順眼的人句句扎心,但是一旦視為知己,卻又坦誠相見,這一點倒是和李梔有些相像。
不過他比李梔過得凄慘,李梔起碼還有一個收養他的老頭曾關心過他,淤握奇卻是孤苦伶仃。所以淤握奇比李梔更老於世故一些。
“您老怎麼也得一百多歲吧?我叫你秦大爺還差不多。”淤握奇冷笑。
秦章咳嗽了幾下,訕訕道。“這孩子真不討人喜歡。”
“我也沒準備讓你喜歡我呀。”淤握奇說完,秦章反而笑了。
“這孩子比你還討人嫌。”秦章又轉頭看向李梔。
誰想到李梔也是不假思索就來了一句。“我也沒準備讓你喜歡我呀。”
“我就說你們兩個一個德行吧!”秦章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三個十幾歲的少年一邊插科打諢,一邊迅速熟稔。李梔看淤握奇身穿破衣,心存不忍。怎麼說你都是要去參加學宮納新的人,總該打理一下自己。於是李梔自掏腰包,到裁縫鋪給淤握奇換了一身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