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心、疼
兩人又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忘情投入之中,孫諺識突然後退半步,難受地捂住了心臟。
朗頌緊張:“怎麼了?”
孫諺識搭着他的手坐在床上,悶哼一聲:“……心臟有點難受。”
他並非矯情,是真的難受,心如止水地活了兩年,心臟一下子受不了這麼猛烈的刺激,就好比讓一個身體孱弱之人去跑了一趟馬拉松,不心率失常才怪。
朗頌想抱他:“我帶你去醫院吧?”
孫諺識悶聲笑,仰倒在床上,說:“就是心跳有點快,沒那麼嚴重。”他忽然想起住院時朗頌幫他揉肚子,“幫我揉揉,行嗎?”
“……好。”朗頌側躺在孫諺識身旁,順時針輕輕按摩對方的胸口。
孫諺識看着天花板,突然扭頭問道:“那個女孩兒真是小河的表姐?”
“嗯。”不用孫諺識追問,朗頌主動交代,“小河走不開,便委託他表姐幫忙送一趟。”
“在互相了解的階段?”
朗頌逃避孫諺識的迫視,搖頭:“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孫諺識這才滿意,沒有追問下去,當他意識到朗頌在騙他的同時已經明白朗頌為什麼騙他。再問下去,只會讓他回想起自己口是心非欺騙朗頌時,說的那些狠心絕情的話,讓自己心虛愧疚、無地自容。
輕壓在心口上的手在打顫,孫諺識捉住,說道:“你的手在抖。”
朗頌屈了屈手指,赧然垂眼:“我很緊張,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抿了抿親得發麻的嘴唇,似乎是想繼續說點什麼,但並沒有說。
朗頌不加掩飾,孫諺識讀懂了對方眼底的情緒——朗頌在害怕,怕他是出於同情而妥協,不是出於感情而表白。
他施力握緊朗頌的手,說:“很抱歉,以前顧慮太多,說了很多口是心非的話,以後不會了。”
朗頌忐忑不安的心瞬間得以安定,他反握住孫諺識的手,堅定地說:“哥,我知道你顧慮我父母的感受,雖然他們已經去世,無從知道他們會是什麼態度,但他們很尊重我,如果他們還活着,我相信他們一定會理解並支持我。即使他們無法理解,我也不會有絲毫動搖,我會想盡一些辦法讓他們接納我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你還怕什麼、擔心什麼,就跟我直說,我會努力消除你的一切顧慮。”剩下的一半話放在肚子裏,他知道孫諺識最怕的是他變成另一個卓歷,但他不想在孫諺識面前提起“卓歷”的名字,也不能讓孫諺識知道那晚他在大榕樹背後聽到了所有對話。況且他也不是愛許諾的性格,天花亂墜去說遠不如腳踏實地去做。
孫諺識看到了朗頌眼裏的赤忱、堅定,他把頭搭在了對方的肩上:“好。”
朗頌就勢把人摟進懷裏,低聲說:“哥,我很想你。”
孫諺識把手搭在朗頌肌肉緊繃的腰上,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鼻子“哼”了一聲:“你之前不是不願叫我哥了嗎?”
朗頌的下巴頦抵在孫諺識頭頂,蹭着毛絨絨的頭髮,無聲地彎了彎嘴角,回答:“以前不希望你只把我當弟弟,就不樂意管你叫哥,現在不怕了。”
孫諺識也翹起嘴角,將手收緊了一些。
兩人再沒說話,無聲地擁抱溫存。
冷不丁的,門口突然響起“咔咔咔”的撓門聲,孫諺識條件反射地推了朗頌一把,慌慌張張坐了起來。
朗頌本就躺在邊上,差點被推到床下去,幸好反應迅速扶住了床沿。
孫諺識恍然想起朗頌胳膊上還有傷,連忙去扶他:“抱歉,我——”
“沒事。”朗頌知道孫諺識是怕被朗月看到,笑着低聲安撫,“門被你反鎖了。”他替孫諺識撥好亂掉的頭髮,整理好歪掉的衣領,用指腹輕輕揉了揉紅得異常的嘴唇,才起身說,“我先出去。”
孫諺識一動不動任由擺弄,剛剛平復下去的心跳,又咚咚狂跳。他聽到朗頌走出房間,在客廳訓斥黃豆:“以後不許撓門,再撓門就沒有雞胸肉拌飯吃。”又聽他頗為嚴厲地對朗月說,“你要教黃豆規矩,不能和它一起胡鬧。”
在房間裏獨坐片刻,等臉上的燥熱褪去,孫諺識回到自己房間。他關上門給華強打了一通電話報平安,才掛線去客廳。
朗頌原本在給黃豆剪指甲,見他出來立刻站了起來:“哥,我給你弄點吃的,你午飯幾乎沒吃。”
孫諺識心道中午喝了一壺邪門的醋,差點撐死,他搖頭道:“不用了,我不餓,咱們出去買東西吧。”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家裏還缺很多東西,朗頌和朗月的行李也還在猴子家裏,要去搬回來,他還想把放在藍楹巷那些沒吃完的餃子餛飩給拿回來。
“行,那就去外邊買點吃的。”朗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解鎖遞給孫諺識,“我列了一份採購清單,哥你看看還有沒有漏掉什麼。”
孫諺識瞄了一眼,連自己壓根不會想到的窗花也在清單上邊,他把手機遞迴去:“你只會想得比我周到。”
三人換上衣服出門,朗月蹦蹦跳跳先跑了出去,朗頌很自然地攬着孫諺識的腰讓他出去,自己則殿後鎖門。
孫諺識駕車,先去了一趟附近的社區診所,朗頌手臂上的傷口需要換藥。
繃帶解開,露出了縫合后的傷口,足有十公分長,像一條攀爬在手臂上的蜈蚣。
孫諺識默不作聲,看似平靜,手背綳起的兩條筋骨泄露了他的情緒。
朗頌側了側身體,擋住孫諺識的視線,用食指指尖摩挲着他手背上的青筋,仰頭低聲說:“已經癒合了,一點都不疼。”
孫諺識眨眨眼,用口型無聲地“說”:我、心、疼。
朗頌幾乎溺斃在孫諺識的溫柔之中,腦中被那無聲的“我心疼”所佔滿,走出診所,冷風撲面而來,他才清醒了幾分。
三人前往猴子家搬行李,後備箱容量有限,今天只能先把衣服拿回去。
猴子一個人在家,原本正在大掃除,見朗頌來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活,“頌哥”長“頌哥”短的叫着,幫忙搬東西。
孫諺識看着伶仃瘦削的猴子,邀請他去自己家過年,猴子回頭嘻嘻一笑,說:“我明天去我姑婆家過年。”
沒有媽,爸不疼,但至少還有一個姑婆疼着,孫諺識感到欣慰了些。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紅包,說道:“那紅包只能提前給你了,幸好我事先準備了。”
猴子驚喜交加地看着紅包,又看向孫諺識,難以置信地問:“房東大哥,這是給我的?”
孫諺識把紅包塞進他的外套兜里,拍拍他的肩說:“管我叫一句哥,怎麼能少了紅包,開開心心過年。”
猴子紅着眼,突然張開雙臂企圖抱住孫諺識,朗頌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帽兜,說:“抱就免了。”
離開猴子家,三人直奔超市採購年貨。
超市裏人滿為患,朗頌推購物車,孫諺識把朗月抱在了懷裏,緊跟在他身邊,但還是被人群給衝散了兩次。
朗頌單手抱住朗月,把她放購物車裏坐着,旋即將孫諺識拉到自己身旁,鬆鬆攬着腰。
孫諺識啞然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丟不了。”
朗頌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地說:“我想保護你。”
孫諺識微怔,想起了朗頌不聲不響地去找雷斌干架那事,他挑眉一笑,慢慢地將手覆在了朗頌搭在推車扶手的手背上。
兩人在喧鬧、熙攘的人群中,偷偷地十指緊扣,孫諺識在朗頌的明眸中看到了自己顫動的心湖。
因為有朗頌事先準備好的採購清單,他們的採購過程很順利,半步冤枉路都沒走。走到零食區的時候,朗頌破天荒地允許朗月挑一些小零食,朗月高興地抱住哥哥的大腿,親昵地說:“哥哥好,愛哥哥。”把黃豆諂媚地模樣學了個十成十。
孫諺識捏了捏她的小丸子頭,佯裝吃醋:“爸爸難道不好嗎?”
朗月又轉身抱住他的大腿,撒嬌道:“都好。”
孫諺識垂眸,憐愛地看着朗月,想起謝霜語的事,柔和的眉眼染上一抹厲色。
採購完畢,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放進後備箱,三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往藍楹巷,在巷口碰上了正打掃完衛生準備關店門回家的丁嬸。
她看到朗月,驚喜地迎了上來,又摟又抱,還不忘嘮叨朗頌幾句,說他不聲不響地就搬了家,又叮囑他搬走了也可以來玩。
朗頌老實巴交地聽着,時不時應上一句。
丁叔在店門口喊:“越老越沒記性,這鞋子都做好多久了,你不送啦?”
“哎喲,給忘了給忘了。”丁嬸一拍腦門,急步走回店裏拿了一個手提袋出來,從裏面拿出一雙精緻漂亮的虎頭鞋遞到朗月面前:“小月月,奶奶給你做了雙虎頭鞋,喜歡嗎?”
朗月眼睛發亮,連連點頭,但是不敢去接,先去看朗頌,徵求哥哥的意見。
朗頌點頭應允,引導她:“要跟奶奶說什麼?”
朗月抱着虎頭鞋,一字一頓地說:“謝謝奶奶。”
丁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樂道:“哎喲,別謝了,以後給奶奶當孫媳婦好不好啊?”
朗月不明白“孫媳婦”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是在開她玩笑,羞澀地躲到了孫諺識身後。
孫諺識輕輕地碰了碰貼在朗月頭皮上的耳蝸外機,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雖然丁嬸的話是玩笑話,但他很慶幸朗月並沒有這點小缺陷而被另眼相待。
和丁嬸道了別,提前說了句“新年快樂”,三人步進巷子。
朗月在中間一蹦一跳走得不太老實,孫諺識和朗頌一左一右牽着她,任她偶爾淘氣。
正值傍晚,夕陽就墜掛在巷尾的天邊,暖黃色的陽光照進巷子,將三人的影子拉長,給他們鍍上一層金邊。
遠遠瞧去,像一張歲月靜好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