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舉重若輕似等閑

由於芝明查上將發病，艾菲素達蘭大將不放心木星區域的戰局，便向那邊派出了第24方面軍剩餘的一個兵團。

腦血管病是很嚴重的疾病，但當今科技發達，如果及時救治，問題就不大。芝明查有專屬醫療組隨行，立即展開搶救。

“是我的疏忽。”艾菲素達蘭大將對芝明查上將的副官辛尼柯大校道：“我的身體一向沒問題，這導致我不太會關心他人。”隨即一揮手：“現在懺悔也沒用！前往接替指揮的桑潤上將已經在路上，在他到達之前，木星戰場就由我直接指揮，你聽我指示傳令。”

辛尼柯這時正心亂如麻，聽總指揮這麼說，有點吃驚，心想：“總指揮已經同時指揮兩個戰場了，現在還要再指揮這邊？這不太好吧？不如就讓我們這邊的將軍臨時代替，才比較妥當吧？但是，總指揮那麼我行我素的人……”於是只得應道：“了解！”

艾菲素達蘭是個比較追求完美的人，所欣賞芝明查病倒了，就覺得別的人都不夠好，只怕不能達到芝明查調度部隊的效果。於是十分追求完美的艾菲素達蘭就乾脆自己調度。這使她的工作量加大，但她滿懷自信，並不覺得不行。

果然，在桑潤上將抵達木星戰場之前，艾菲素達蘭同時指揮天王星、海王星、木星三處戰場，她精力充沛，不覺疲倦，美嘉軍在她的指揮下攻勢絲毫沒有減弱。

這時三處戰場上，天王星區域的地球軍已經撤退得差不多。黃燁這時候已經退到火星，第一兵團主力相繼回歸，只剩康康所部少許人馬，很快就將盡數撤退。

海王星區域的地球軍則已經只剩下陸軍，在第一路軍司令員秦尚劍少將指揮下死守基地，尤其是海衛一與海王星兩個主要基地。美嘉軍狂轟濫炸，地球軍完全被壓制，各個基地的表層盡皆淪陷。但按照黃燁先前的部署，到了這個時候，第一路軍只管在基地深層堅持抵抗，一有機會就往上打。每一個基地的地球陸軍都堅定信心進行地底作戰，就連最小的微型基地海衛三基地，衛戍部隊一個旅在旅長李皖上校率領下與敵一個師反覆拉鋸，到美嘉軍確信已經將守軍完全壓制的時候，這個旅竟又猛烈突擊衝上地表，一下子擊毀了許多臨時停泊的美嘉軍戰機！美嘉軍無奈之下，只得在海衛一荒原上開闢臨時落腳點，用以停泊戰機，再來試圖收取各個現成的基地。

就在頑強的地球陸軍堅持作戰之下，海王星的美嘉軍陷入難進難退的泥潭。進則難以攻克，退則已投下的登陸部隊不能不管。地球軍暫時以陸軍牽制住美嘉軍機動兵力，這種情況雖然無法持久，但對當前的戰局卻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時候到了。”大本營的總參謀長羅嶧作此判斷。

“沒錯。發兵吧！”黃燁要求：“大本營能用的部隊，都派赤川少將帶上來！只留陸軍給你們了，所有能集中的兵力都齊步發往天王星！”

“沒問題！”羅嶧應道：“不過，為什麼要派赤川少將呢？”

“除了她，大本營還有更能打的么？”

“應該沒有了。不過，派羅上將去，行不行？”

“啊？”黃燁一愣。

“雖然不見得更能打，但是影響會更大。”羅嶧笑道。

黃燁不禁也笑了，點頭：“很好！我們並肩作戰，一定要奪取勝利！”

於是，從天王星退下來的第一兵團，重新向天王星出發；教導師從土星向天王星出發；地球上能用的幾個暫編師亦將投入天王星戰場；木星區域，地球軍亦抽出第三兵團部分部隊往天王星助戰。

將抵禦敵軍的任務主要交給陸軍，空軍以最大限度集中起機動兵力，開往天王星與敵決戰決勝！

除總司令恩岡代雷上將重病外，副總司令黃燁上將、總參謀長羅嶧上將、副總參謀長楊振中中將都來到天王星區域，現場指揮，並親自衝鋒陷陣！

這一戰結束之後，當羅嶧、楊振中都獲得地星盟臨時總理穆洛貝洛親手頒發的特等獨立勳章時，羅嶧代表一向不怎麼露臉、不太會對公眾說話的楊振中，對現場所有人講了一番話：“感謝大家的祝賀，感謝總理對我們的盛讚。總理剛才說，我們英勇無畏，我們不知道怕死。這是總理對我們軍人的景仰，他說的話令我們深感光榮。”

現場熱烈鼓掌。

羅嶧卻語鋒一轉：“不過大家知不知道我們心中真實的情況？我們真的沒有畏懼、毫不怕死么？其實不是。振中也許比我勇敢一點，我只說說自己的感受。當我沖入了敵軍的戰陣，當我的周圍都是敵機，當我隨時可能在火光中一瞬間走向死亡——我怕不怕？我怕！我怕了不止一分鐘。”

現場鴉雀無聲，彷彿都看到了羅嶧當時的心境。

“怕死的人，是戀生的人。我和這裏的許多戰友一樣，既有老母親，也有心上人，我們誰想要自己死掉呢？但是，不到前線親自衝殺，親自體驗在戰爭中出生入死的滋味，就難以升華為一名真正優秀的指揮官！因此我們主張每一位軍官，不管高級還是低級，都要有在戰爭中衝鋒在前的經驗。哪怕用不着你去衝鋒，你也必須去體驗像普通戰士一樣直面死亡的感覺，體驗那種戀生但是必須將生命的一切都以勇氣去割捨的感覺！否則，你怎麼樣理解戰士們的心情，你憑什麼帶動他們奮起拼搏？”

現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對總參謀長深刻的話由衷認同。

頓了一下，羅嶧再道：“因此，我與振中這一仗的英勇行為，不過是盡我們的本分，也讓自己提升而已。大家最應該學習的，是副總司令。他是真的沒有畏懼。自從起義以來，只怕沒有人比他經歷更多的生死考驗。每一次他參加戰鬥，總是衝鋒在前。多少次我在後方大本營凝視他率部突擊的場面，我就在想，副總司令的使命，簡直就是為了犧牲！……大家不要以為，他失戀了不幸福，所以才不怕死。不是這樣。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很多很多，他的幸福感其實從來不乏。光是在我們的隊伍里，他就感到非常的幸福！為了有資格享有這份幸福，所以他以犧牲作為使命，他對我們的隊伍無比熱愛和忠誠！我們每一個人，如果都是這樣，那麼，我們的隊伍絕對不是弱旅，絕對是不可戰勝的雄師！”

羅嶧慷慨激昂的講話到這裏結束，現場掌聲經久不絕。

授勛儀式之後，部分軍官得到短暫的輪休假期。就在距離武夷山基地不遠的一座觀光飯店，楊振中私人請維耶柳葑、維耶芄蘭吃飯，笑道：“自從加入我軍以來，你們還是第一次出基地吧？王拓主席生前，就跟我說過，得閑應該請你們吃個飯。現在我算是完成他的遺願了。但還不夠，我應該連着請你們吃兩頓。另一頓，就是報答本次戰役，你們倆對我的幫助。”

柳葑道：“中將，不必客氣，我們是自己人。”

有哥哥說話，芄蘭就不說話，只管對着菜單，指一下，再指一下。侍者連忙跟着記。芄蘭一個勁指下去。

“副總參謀長要破產了。”跟着來蹭飯的梅格中校笑道。

親自恭候在旁的飯店老闆忙道：“不要緊，不要緊！不破產，不破產！這位軍官小姐點得非常豪爽，好樣的！”老闆伸出大拇指稱讚，又用帶着閩語口音而幽默感十足的標準語說道：“各位是英雄，就應該是這個點法！請恕鄙人說一點衷心的話：今日副總參謀長與諸位駕臨，敝店深感榮幸！免說一頓、兩頓，就是十頓、百頓，都免要錢！”

“那不成了霸王餐了？”楊振中哈哈笑道：“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老闆堅持。

楊振中搖手：“不可以，不可以。”

老闆連忙擺手：“可以，可以。”

兩人推讓良久，楊振中不得不認真道：“我們紀律不允許。”

紀律？我軍的紀律大如山哪！老闆倒吸一口冷氣，只得作罷。芄蘭點完了菜。老闆便打定主意，額外再奉送幾個她沒點到的招牌菜，聊盡一點本店對英雄們的敬意。

“副總參謀長。”用餐之時，梅格便問：“您剛才說到他們兄妹倆都對您有幫助。我就不解了。柳葑參謀可想而知，但是芄蘭幹事怎麼幫的？”

“你不知道。芄蘭幫的忙可也不小！”楊耿鋒指着自己胸前的特等勳章：“如果沒有芄蘭的話，這勳章恐怕我不夠資格拿。”

於是楊耿鋒講了當時戰鬥的情形。美嘉軍沒有料到地球軍撤退之後又再殺回來，但在艾菲素達蘭總指揮的督導下依然有條不紊部署迎戰。地球軍出其不意強襲的意圖落空，但黃燁副總司令也不氣餒，擺開陣勢與敵決戰。天王星上空，雙方各有超過二十個整編師的龐大兵力，兩軍陣勢密密層層，怎麼樣才能速戰速決？如果不速決，拖長了時間則地球軍必敗，連帶全局都會惡化。

當時地球軍的方針，首先是要確認敵軍總指揮究竟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下。在地下，就發起空降，在天上，就圍而攻之。

大本營指揮中心有一個大屏幕專門顯示情報處解析的敵軍通訊源變動情況，正是芄蘭在旁觀參謀們指着屏幕研討時，首先分析出敵總指揮所在的方位。然後她先給楊振中發了一個訊息，包含了一個坐標和一句話：“往這邊打。”

楊振中正率領第三兵團擔負外圍游斗以吸引敵軍注意力的任務，沒想到芄蘭會對自己發訊，而且破天荒地說話！這真是奇了，楊振中遂決意一試，趕緊將部隊交給副司令尤比科奇，自己僅率純由高速殲擊機組成的一個旅，疾撲芄蘭所指的坐標！

“這個坐標對不對？”聽到這裏，梅格不禁問。

“完全正確。所以我突擊過去之時，芄蘭所觀察到的現象更加明顯——敵軍許多通訊源都不約而同往那個坐標移動！”楊振中給身為機要參謀、只管輔助首長處理事務而對軍事並不十分熟知的梅格講解：“這是為什麼呢？就是說，原本我軍一支小部隊在穿插攻擊中無意迫近敵軍總指揮所在時，附近敵軍各部都不免緊張，下意識地便要靠攏保護。因此那個總指揮雖然並沒有暴露自己，我軍情報人員先前也並不能解析那個通訊源等級究竟有多高，但芄蘭就察覺到了那邊有蹊蹺。”

“哦……”梅格深為嘆服，沒想到芄蘭幹事還這麼觀察入微啊。

“我再一衝擊，敵總指揮就完全暴露了。雖然我最終沒有能夠衝進去——那傢伙不愧是美嘉星聯頭號女將軍啊，她本人及其警衛部隊戰鬥力都相當高強。我的部隊傷亡慘重，還沒突進敵軍核心陣勢，只在外圍，幾乎一下子就被打光了。”

梅格攥着手，設想那驚心動魄的場面。侍者都聽得入了迷，以至忘了服務。芄蘭拿筷子敲敲空茶杯，才有侍者反應過來，急忙倒茶。

“我當時已經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為國捐軀了。但那時候心情很微妙，並沒有恐懼，只有不服氣。於是我率領殘部再度衝鋒。這時候第一軍的人馬呼嘯而來，韋志輝軍長跟我說：‘副總參謀長，把大功交給我來建立吧！’於是他們沖了上去。後面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第一軍的突擊力非同小可，他們突進去了，圍住艾菲素達蘭攻擊，然而，突然其來的報告，就說韋志輝軍長光榮犧牲了。”

飯店包廂鴉雀無聲。外面的青山秀麗，樹木與竹叢在和風中搖曳，風景明媚，天空晴朗。數日前在天王星上空的激戰，彷彿就像神話般遙遠，像在另一個世界所發生的事情。

“接着，教導師從我這邊趕到。遙遠的地方也爆發出一大片強烈的火光。好大的一片，十分壯觀。這是副總司令、康康軍長、佳茜軍長在另一面大舉突進。他們的攻勢排山倒海。他們就像一片光芒吞沒群星。我身邊的一點殘部不禁也十分振奮，我們跟着教導師縱橫衝突。激烈的混戰之中，我們見到跟我們不同的‘劍魚7’就打。不惜代價，見一架消滅一架。不知道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是誰幹掉了艾菲素達蘭，我只知道我軍最終勝利了。敵軍大混亂，大潰敗，總參和尤比科奇兩部在外截殺，我們在裏面打，敵軍支撐不住，好幾支都被我軍消滅，其餘的逃下了天衛五或者天王星基地。”楊振中邊說邊回味着當時的情形，說罷抄起酒杯咕嘟嘟地喝一大口。旁人都跟着鬆了一大口氣。

“那麼，為什麼不拿下天衛五？”梅格追問。

“一個原因是：我們百分之七十的戰機都已經無法再戰。”楊耿鋒道：“負傷的很多，打到彈盡的更多。因此總參所部載送的第三路軍，最終也沒有投入。不過總參本人也跟我一樣撈到了為國玩命的機會，算是不遺憾了。他的故事，你有機會聽他自己說吧。第二個原因，就是大家後來知道的，芝明查搶救過來之後，一時喪失語言能力，但頭腦十分清醒，他就用手指點着屏幕指揮。因此美嘉軍漸漸收拾住了局面。這事情就看美嘉官方媒體的報導吧，反正這就是他們此次戰役中比較可圈可點的事迹了。”

“因此我軍就收兵了……”梅格長長吁了一口氣：“有點可惜呀。”

“不能貪心不足。”楊振中微笑道：“這戰果對我軍來說已經……”

“太不容易了！”老闆從外面衝進來，緊握楊振中的手：“簡直是艱苦卓絕！難能可貴！請副總參謀長一定要轉告總參謀長、副總司令，得閑一定要來本店吃飯！還有總司令，我們都盼着他早日康復，帶領英雄們，都來吃飯！”

—————————————————————————————（第六節完）

本章共六節：

六月馳騁，

雄兵相對壘。

欲飲琵琶馬上催。

勇敢者迎難而上，

忠貞者一往無前。

舉重若輕似等閑。

作者信箱：yhiuwen

版本：2009新版

時間：2010－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