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疑惑
更新時間:2013-02-19
“那時候小弟我還住在阿哈雅,對這事壓根兒不清楚!”常明接下去說:
“西風老哥陪着朱老,連夜趕到了舍下,小弟和西風兄交情深篤,對朱老更是久存敬仰之心,自然盡心結納。朱老前輩就在舍下住下來啦!”
他頓了頓,伸手在下顎上摸了一把:“可是……唉!唉!”
眼睛向西風一瞟,愁眉苦臉地接下去道:“西風老哥和陳宋也有交情……”
說到此,李海回頭冷笑了一聲。西風不禁急道:“喂!喂!老弟!你說清楚一點兒好不好?”
常明忙改口道:
“其實談不上什麼交情,只是他們過去認識,但也不過點頭之交。”
西風直着脖子大聲道:“事實也是如此,我西風怎能出賣好朋友?”
各人目光又轉向常明,西北虎又接下去道:
“因為這麼一點兒關係,所以朱老就差遣他去誘陳宋來阿哈雅,想合力把他剪除掉。”
宇文星寒冷冷一笑道:
“按說這是一條好計呀!可是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呢?”
西北虎常明幾乎要哭出來,他說:“是呀!這真是天知道了!”
李海冷哼了一聲,顯然有些懷疑的意思。西風嘆了一聲,不得不進一步地加以解釋,他緊緊蹙着一雙眉毛道:
“各位老哥,我西風從不說一句謊言,方才常老弟所說的話,可句句全是實言。不錯,這事情也不怪各位聽來懷疑,連我至今也想不通……”
他說出他的懷疑之處:
“陳宋這小子,如今的功夫,絕非各位前輩所能想像,不是兄弟我說一句妄自菲薄的話,他確實有驚人的功夫,稱得上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和常明老弟都吃了他的大虧,白雀翁隱藏在地下室內,也遭了他的毒手,這小子真是陰損狠毒透了!”
西風一邊說著,尚自恨恨地錯着牙齒,各人從他表情上看來,大都相信言之非虛,於是,各人都低下了頭,內心浮上了一層莫名的悲傷,為他們那個摯友而哀悼。“兔死狐悲”自古皆然,又何獨眼前數人?
紅衣上人和白雀翁私交最厚,乍聞喪訊,不禁悲從中來,一時老淚滂沱而下,他悲咽地問道:“他死了有幾天了?”
西風嘆息了一聲道:“有七八天了!”
“他的屍體如何處置的呢?”劍芒大師悲戚地問。
西風看着大師頹喪地說:
“大師放心,後輩已選用上好棺木,把他老人家盛殮起來,現寄存於阿哈雅的清真寺中!”
李海搖了搖頭:“他不是回教徒,應存一道觀之內才是!”
西風苦笑道:
“道長說笑話了,此這荒化外之地,哪來的道觀呢?何況朱老靈棺,只不過是寄放一下而已……”
宇文星寒點了點頭道:“老弟,你這麼處置很好,我們很感謝你……”
他臉色十分悲痛,緩緩站了起來道:
“朱道友為義喪生,我們失去了一位可敬可愛的朋友,我們為他誠致哀悼吧!”
說著他首先望阿哈雅方向,筆直恭立,合袖深揖了三下,然後退向一邊。李海也一聲不響地深揖了三下,他退後了一步,仰天嘆息祈禱道:
“朱矮子,你好好安息吧!我等定要為你雪恥復仇,以仇人的心肝,告慰你在天之靈!”
每一個字,都是發自悲愴冷瑟的弦音,聽在耳內令人不寒而慄!
他沮喪地後退一邊。劍芒老尼雙手合十,深深一揖,面向西天道:
“阿彌陀佛,朱道友你好好安息吧!身後之事貧尼等自會為你料理……”
又後退了一步,耷下兩撇白眉,喃喃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宇文星寒目光遂又轉向莫老甲,想他也會表示一下哀悼的意思的,誰知這個老魔頭仍是一動也不動地坐在一邊,面色十分難看。他仍在為愛鳥的死而憤怒,同時徒弟下落不明,也是他情急的主要原因。
這時,老猴王西風和西北虎常明也站了起來,常明搓着手窘笑道:
“各位前輩經長途風沙之苦,大概肚子都餓了吧?”
宇文星寒看了各人一眼,不客氣地說:
“不錯!我們都餓了。老弟!你們這裏,可有什麼吃的沒有?”
常明連連點頭道:“有!有!”
他說著回過頭來看着落在遠處的帳篷,皺了皺眉,目光看向一邊始終未曾說話的銅錘羅,由外表上,他認定此人尚可差遣,於是苦笑了笑道:
“來!這位兄弟,勞駕幫幫忙,把帳篷給拉回來,好些東西都在裏面。”
銅錘羅不大樂意,勉強站起來,一個勁地皺眉,口中道:“好說,好說!”
常明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着,二人費了半天勁,才把那個帳篷拉了回來,又幫着給支了起來,裏面東西早已亂七八糟。
西北虎常明從裏面找出了個大皮囊,裏面有干肉脯和**的餅,銅錘羅支好灶升了火,燒了些開水,各人吃着冷餅,喝着熱水,倒是另有一番滋味。只是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痛,尤其是宇文星寒、劍芒大師、李海,他們三人都為著白雀翁的死訊而沮喪。莫老甲看來似乎較諸三人更沉痛。總之,各人有各人的心事,都不快樂。
草草進食之後,天已大亮了,西風招待着這群不速之客,進入到帳篷之內,六七個人坐了個滿地。
西風和常明這一次出來,等於是搬家,所以帶的東西不少,被褥衣物都在鞍子上放着。這些東西,都放在馬和駱駝的旁邊,這時解囊開袋,找出了些氈子被子。幾位老人家連日沙漠苦行,連眼也未合過,現在吃飽了,在溫暖的帳篷里這一坐下來,可都不想動了,紛紛盤膝棉墊之上,打坐調息。銅錘羅也倒在一邊呼呼地睡著了。老猴王和西北虎常明,靜靜地走出帳外,紅紅的太陽已經從庫魯克塔格山後面露出了臉,西風看了看天,伸了一個懶腰,吊著那隻殘廢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回過臉來對着常明甩了一下頭,常明走了過來,小聲問:“幹什麼?”
西風獰笑着:
“我們可犯不着這麼侍候他們,你看看,一個個都跟老爺老奶奶一樣。”
常明皺着眉回頭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小聲道:
“那怎麼辦呢?我也是煩透了,可是這幾個主兒,弄翻了可不是玩的。”
西風冷笑了一聲道:
“真***倒霉,傷成這樣,還得服侍人,這塊膏藥算是貼上了。”
常明眨了一下眼,把手放在唇邊,湊近了些小聲說:
“依我看,有他們跟着好些,陳宋就不敢來了,正好叫他們給我二人出一口氣……”
他咬了一下牙說:
“哼!抓着了那小子,咱們也給他弄掉幾樣東西,他不是把我們耳朵給弄下來了么?哼!咱們把他耳朵也弄下來,另外把鼻子也給他割下來!”
西風冷笑道:
“真要抓住他,還怕出不了這口氣?只是,沙漠這麼大,往哪裏去找他?唉!我真後悔當初沒有聽朱矮子的話,我太小看他了,才弄成今天這個樣……”
說著連聲音都有些發抖,常明嘆道:
“算了,大哥!你也不必難受了,那小子多少還算手下留了幾分情,要不然我們還能活?嘿!不死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西風哭喪着臉,咧了一下嘴道:
“得啦!老弟!就現在咱們這個德性,不去找他還好,要是再去找人家,咳!說句難聽的話,那叫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常明不同意地冷笑道:
“也不能這麼說,要是光咱們兩個許是不知自量,可是……”
說著伸出大拇指,向後挑了一下道:“還有他們呢!這群老東西正好派上用場!”
西風擠了一下眼,像是突有所悟似的,他往地上跺了一腳道:
“對!這是好辦法,有這幾個老兔崽子給咱們幫忙,不愁大仇不報。好計,好辦法!”
常明嚇得“絲絲”直往牙縫裏吸冷氣,像老鼠似地眨着一雙小眼道:“小聲,小聲呀!你也不怕給他們聽見!”
西風回頭看了看道:“不要緊,他們聽不見。”
說著又往前走了幾步,常明往前跟了幾步,皺着眉小聲問:
“可是那姓陳的小子現在到底在哪裏呢?這大沙漠裏往哪兒去找他呀?”
西風冷冷笑道:
“這你不用發愁,我們只要在往哈密的道上堵着他,他絕對跑不了,他現在最急着找的是那個哈薩克的姑娘。”
常明翻着眼道:“那個女的也在沙漠裏么?”
西風搖了搖頭道:“不清楚,不過很可能在沙漠裏。”
常明拍了下手道:
“好呀!咱們要是把那個女的弄到手,就不愁不能擺佈陳宋了。”
西風晃了一下頭,狠命地擠了一下小眼道:
“這話倒是有理,咱們注意留心些,那個姑娘我倒是見過;而且,我有十分把握可以把她給誘過來!”
常明興奮地道:“那是再好不過了,就這麼辦!”
西風正要再說話,突然間得身後一聲冷笑道:“什麼事再好也不過?”
二人猛一回頭,卻見不知何時宇文星寒已立於他們身後,相距不過數尺,二人竟是絲毫沒有覺察。當然,他二人雙耳被割,頭上纏着厚布,影響聽力是主要的原因;可是大凡有深奧內功之人,其視力聽覺之敏感,更是有異一般,敵人即使自背後也是很難襲擊的。可是宇文星寒近在咫尺,他二人卻是茫然不覺,要是在動手過招上來說,這已經是犯了大忌。
西風怔了一下,目光往西北虎常明臉上看了一眼,二人俱擔心先前所說之話為他聽了去,那可就難免要糟了,所以他很緊張地乾笑了笑,試探着道:“宇文老哥!你老不多休息一會兒么?”
宇文星寒淡淡一笑,傷感地道:“我不像他們,只要消一下疲勞就行了。”
他目光又向常明掃了一眼,掠過了一個微笑道:
“你二人方才在談些什麼?唉!”又接着道:
“我那朱兄弟,死得可太慘了。”
二人十分慶幸,因為自他話中聽出,宇文星寒並未聽見他們所說的前段話,不禁寬心大放,常明也長嘆了一聲道:
“唉,可不是嗎!老前輩,他死得實在是太慘了!”
他上前幾步,很神秘地說:
“老前輩,現在你老不用愁了,那陳宋可就要來了……”
宇文星寒一振:“什麼?他要來了?誰說的?”
常明咽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道:“我……”
這傢伙有個毛病,一緊張是什麼都說不出來。西風拉了他一下,皺盾道:“算了,算了,還是我來說吧!”
常明退後了一步,西風上前道:
“老前輩,這事情是很靠得住,以小弟判斷,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天之內,陳宋必將過沙漠入玉門去的。”
宇文星寒目光一亮道:“這是真的?你怎麼知道?”
西風哈哈一笑,現出極為猙獰的面色,他慢吞吞地說:
“前輩,你可能還不知道,陳宋他還有一個極為要好的朋友,是個哈薩克的女子……”
宇文星寒點了點頭說:“不錯,我知道這個人,她叫依梨華!”
西風怔了一下,訥訥道:“是……是叫依梨華,前輩莫非也認識她?”
“豈止認識?”宇文星寒冷冷一笑道:“你接下去說吧,這個姑娘又如何了?”
老猴王西風點了點頭說:
“好!好!這個姑娘現在和陳宋走散了,陳宋正在四處找她,所以我敢斷定,陳宋刻下已入了沙漠了!”
宇文星寒低頭想了一會兒,皺着眉毛問:“可是沙漠這麼大……”
西風搖了一下手,狡黠地笑道:
“這點大可不必發愁。老前輩,我們只要在入玉門安西的道路上埋伏下來,不愁他不自投羅網。”
天馬行空點了點頭,徐徐說道:
“計倒是好計,只是這麼一來,我們又得打退堂鼓了,再說……”
他臉色帶出一種沉怒之色,目光視向二人道:
“二位老弟!你們是老沙漠了,看看這件事情到底是誰所為?你們可知道,莫教主的男女弟子,還有我等的馬匹,全都失蹤了!”
西風一翻小眼道:“有這種事?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宇文星寒冷笑道:
“事出之時,我們幾個人都不在,僅留下莫教主兩位弟子押護馬匹,誰知……”
西風“哦”了一聲,當時暗暗譏笑道:怪不得你們這麼狼狽呢!他心裏這麼想,嘴裏可是一點也不敢說出來,目光半側道:
“奇怪呀!這沙漠裏不會再有什麼厲害的人物了呀?這是誰呢?”
西北虎常明眨了一下眼道:“別是狼面人吧?”
西風和宇文星寒一齊搖了搖頭。西風遂道:
“不可能,他已走了,是護着棺材走的!”宇文星寒也點頭道:
“不錯,他是走了,絕不是他。”
西風忽然想起一人,問常明道:
“在這附近常鬧事的,我倒想起了一個人,長毛陸淵!這事情八成是那小子乾的。”
常明也怔了一下,拍了一下手道:“對!準是他!”
他哈哈一笑,目視着宇文星寒道:
“老哥!這事情你可以放心了,在三天之內,我准能叫他原物歸還!”
宇文星寒被他們一提,不由也突有所悟,當時哼了一聲,點了點頭道:
“不錯,很可能是他!我想起來了,他曾經假借傳書,事實上卻是來踩盤子的。”
西風聳了一下肩,冷笑道:
“怎麼樣?我一猜就是他。老大哥,你也不用愁了,我們怕的是不知是誰,現在既知道了是他,這事情包在兄弟和常明身上,要不了三天,准能把兩位少俠及馬匹等給要回來!”
宇文星寒冷冷一笑道:
“西風,你們休要先說大話,你可知一向出沒兩廣的老怪物——南海一鷗馬彥行,如今也來了沙漠么?”
西風怔了一下,搖了搖頭。宇文星寒又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
“這馬彥行很可能就和那長毛陸淵在一塊,另外在蒙古的太陽婆,大概也來了,你二人自信斗得過他們么?”
西風張大了嘴,吃驚地道: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都往沙漠裏跑?出了什麼事情?”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道:
“出了什麼事?你沒看見我們也是大群地往沙漠裏跑么?”
西風望着常明眼珠子直轉,過了一會兒,他咬着牙發狠道:
“管他呢!明天往長毛陸淵那裏跑一趟,沒錯!”
常明眨着小眼道:
“長毛陸淵那小子哪配與他們拉交情,這我不相信!西風,咱們明天去一趟,陸淵那小子和咱們還有些交情,他不能把咱們怎麼樣!”
西風點了點頭,宇文星寒卻微微笑道:
“你二人不要輕舉妄動,既然你們有這種關係,倒可利用一下,這事情,我們大家好好商量一下然後再定奪!”
他說著回過頭來,二人見他嘴皮微微動着,看出他是在以“傳音入秘”的功夫和帳中諸人通話。果然,他嘴皮方停,只見紅衣上人和那幾個人,都陸續地走了出來。宇文星寒面帶笑容地說:
“現在似乎有些眉目了,請各位出來商量一下!”
紅衣上人大步上前道:“發現了什麼?”
宇文星寒笑着指了二人一下道:
“這兩位老弟,斷定莫教主的愛徒及我們的馬,都在那個叫長毛陸淵的家裏;而且他們都知道陸淵的家,自願明日去打探一下,各位之意如何?”
莫老甲乾癟的臉,現出了一種驚異憤怒的表情,目射寒光道:“很好,我也去一趟!”
西風齜牙一笑道:
“老前輩,這事情哪用得着你老人家親自出馬,我們兩個走一趟就足夠了!要真是陸淵所為,他不敢不給弟子我一個面子。”
這時,劍芒大師由鼻中冷冷地哼了一聲道:
“以貧尼看來,這事情不一定是那姓陸的所為,他的功夫如何能是莫教主高足的敵手?何況……”
她露出微微發黑的牙床冷笑了一聲道:
“貧尼已由那兩具鳥屍上看出來,那是被太陽婆的太陽掌力所斃,這其中一定有那個老婆婆的參與,二位施主,這一點你們可曾想到過?”
西風含笑點了點頭,很自信地說:
“大師這點可以放心,我二人和他們都不認識;而且和陸淵又有交情,他對我們是不會存有疑心的!”
劍芒白眉微舒,點了一下頭:
“這點倒是不錯,只是,你們又怎知陳宋沒有和他們在一塊呢?”
西風揚了一下黃色的眉毛,吹噓地說道:
“大師,這一點你老更可以一百二十個放心,那小子和我們一塊由阿哈雅動身,他在沙漠裏人生地陌;再說,他走的路線也不同,絕不可能比我和常明快。”
宇文星寒跺了一下腳道:
“對!要去就得快,他們要是會合了,事情就愈發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