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幕布之後
一夜難眠,第二天一早沈燁就起床去了武定東湖。清晨的湖風輕輕,絲絲涼意席捲全身,他漫步湖邊肆意享受這彌足珍貴的愜意一刻。因為不要一會,這方天地馬上就會不斷升溫。
此刻,沈燁的心情也是如此。
晨風吹散混沌,沈燁思維更清晰了幾分。
誠王的確存在,原本這只是一趟前來刷履歷雞肋公幹。未曾想到自己一個大膽的猜測居然成了真,而且這水面之下的龐然大物只才露出了一個背鰭就是如此讓人心驚膽顫,若是它真的擺尾前行,那這勢必會在這一省之地掀起滔天巨浪。屆時這尾潛藏池塘中瞞天過海的大魚被上面的人發現並開始進行絞殺,那整個池塘都會掀起血雨腥風。
誠王?為什麼就一定得是本朝的王,不能是前朝的呢?一開始他們就被這慣性思維蒙蔽了判斷,加之誠王的封號鮮有人知,導致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方向。現在細細想來這大武立國也才九十餘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那些前朝舊事也並不遙遠,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修心修道者活過一兩百歲的也大有人在。或許那趙雄就根本還沒死,誠王一脈未必是在最後一戰中死絕,那趙雄本就是街邊流氓,是趕鴨子上架的末代帝王,其出身本就不為人知,未被史官計入史書。城破之時乘混亂之際,換衣出逃,混入人群中,是再簡單不過了。而且案牘庫中所記載的與宋伯父所述一致,皆是最後洛老將軍使攻心之計,策反城中之敵才破城而入,滅亡前晉。但,那真的就是一場完美的策反嗎?會不會是城中之人覺得死守不可,將計就計,麻痹了洛老將軍與大武兵士最後來了個金蟬脫殼,保留了誠王血脈,意圖東山再起?
那淫賊自漢口登船,手中攜帶關鍵信息,來到在了玄武湖邊定是想要交給接頭的人。文中之意多半是與誠王協商妥了,讓人和他速回武定,但途中那傳信的淫賊被擒。那這個接頭的人究竟是?
沈燁一停腳步,腦海之中突然的炸出了一個名字——“劉子文!!!”
那日他碰巧也在武定,還就在玄武湖邊上。若他就是那接頭之人,那信件上的內容也就說得通了。
而且自己重回武定后,又是與他再度重相逢。他一個富家子弟,去金鱗若不是為了遊玩幾天,那是為了什麼?這要不是事出突然,他怎麼會這麼著急回武定?難不成真的去夫子廟祈福!?
沈燁一想那囂張跋扈的姿態,就覺得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若是真的如此,那就是一省知府劉痴書私藏前朝餘孽,圖謀不軌!!!
想到這裏,沈燁已經徹底的停下了腳步,身上冷汗不止,本來清涼舒適的晨風,此刻吹在身上卻是寒冷刺骨。
這事,太大了!
沈燁轉頭準備回去衛指揮所,因為路上他還想到了一點,魏無羨!!
自己此番前來武定歷練上報文必勝與魏無羨后,二人的反應截然不同。
文必勝雖然不是很同意,唯恐這擢升百戶的命令下來之前查案生出事端,但沈燁一番辯駁之後他還是勉強同意了。
倒是魏無羨態度強硬,死活覺得沈燁穩穩的待在金鱗就好了,他覺得這案子無論了結與否,都不會影響到沈燁,反倒是東奔西跑,會讓下面人覺得還未上任,就已經是如此講究排場,開始彰顯存在感。
難不成?他們還有所勾結?要是這真的已經滲透到錦衣衛當中,那自己讓小夜和小魚兒過來豈不是把他們拉入了這兇險無比的泥沼之中。
想到這裏,沈燁一陣陣的后怕,抬腿就準備趕回衛指揮所,要把信件截下。
“雖然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測,推斷中也是疑點重重。但誠王仍然存活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沈燁心中是又有擔憂又有驚怕,腳下速度加快,但猛的走出去四五十米遠后,突然卻是突然回頭,大喊一聲!
“閣下跟隨已久,所為何事?,何不出來一見!!!”
可湖邊小道平靜無比,柳枝隨風輕搖,並無它物,也沒有任何回應。
“可能是錯覺吧!”沈燁搖了搖頭,消除雜念,繼續趕路回去。
但沈燁不知道的是收了信件的小唐一早就坐船離開武定,順江而下了。他再怎麼著急,也是必然趕不上了。
很多年以後,沈燁回頭想起這一段往事,都會覺得是這個必然的事件,成就了他們兄弟命運中的偶然。
………………
武定?湖廣知府府邸
“少爺早!”一眾丫鬟家僕見得劉子文自路一邊走來,急急忙忙讓開大道,站在邊上排成一排,彎下腰去低頭問好,皆是戰戰兢兢如同老鼠見了貓兒一般驚恐萬狀。當然會有此反應必定是事出有因的,因為大部分的僕人們都還清晰的記得,上一個敢與之抬頭對視或者偷瞄一眼的,早已經是被劉子文丟到江里去餵了魚。
劉子文徑直走過,眼中就看沒有過路邊的僕人一眼,在他看來,這些下人就是生來下賤,是註定要伺候人的,是與他平等對話的資格都沒有的。
將周圍眾人視做空氣,他搖晃着肥碩的身材穿過了層層庭院,來到了書房前。
可才踏入院子一步,兩個人就自門中走出。其中一人白面無須,陰沉無比。而另外一人則是嘴上八子胡,兩頰帶刀疤。雖是手握摺扇,穿着華貴的紫袍,但乍一看卻是顯得怎麼都不太對眼,簡單說來就是穿着與氣質明顯不符。
但囂張跋扈,眼高於天的劉子文見了此人卻是一改常態,恭敬無比上前行了個禮。
“子文向表哥,四叔請安!萬事皆允!”
“哦?!萬事皆允!是子文回來了呀!怎麼樣?那金鱗的窯姐們兒與咱們武定的相比是如何啊?是不是更嫩一點!”那人擺了擺手倒是很親切的湊了過去,賤兮兮的開口問道。
見得他湊過來,劉子文也是親切的摟住了他,宛如兩個抽起臭味相投的好兄弟,臉上一同淫笑道“這………嗨,路上急,就主要去夫子廟祈福去了。那秦淮河邊也沒能去幾次,重點是沒有表哥在身邊,那些個姐們兒,無論多好看多嬌美,都是讓子文覺得索然無味啊!”
“hiahiahia!!!”說到這裏,二人又是一頓賤笑。
但房中父親劉痴書的聲音卻是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子文,不要去叨擾你表哥與四叔!進來!”
………………
與此同時,宋家府邸遠處的街上也迎來了兩位客人,正是楊二與馬來兄弟倆。
不過,這次兩人沒有肩扛大刀,身上悍匪之氣也是收斂了許多。
下了船以後,兩人就變了一個樣。細細收拾了一番,理了頭髮,颳了鬍子身上更是換了一身仕子服。
但無論楊二怎麼給他這黑面兄弟收拾打扮也都是看上去不倫不類的。
坐在板凳上,馬來來回扭動着身體,不時扯扯衣服甩甩袖子,總之就是說不出的彆扭。畢竟這長刀他好拿,但這摺扇他卻是搖不動,要他土匪變學子,這屬實有點難了。他抓住袖子,端起茶水,一時不住的抱怨道“這要等到什麼時候?那小妞上次跑了,這次肯定學乖了,不會這麼簡單就跑出門了。”
楊二看着自己兄弟的彆扭楊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自己畢竟是貨真價實的秀才,仕衣服一穿,手中茶水入肚,摺扇一搖是說不出的風流倜儻,與自己兄弟可真是個大相逕庭。
“別急嘛!這次我們不用擄走她整個人,只要帶走那東西就大事已成了。莫慌,這次咱們慢來,慢來。”
二人上次擄走人家宋家主僕還在潛逃之中,城中多處地方都掛上了懸賞他們的畫像,但二人絲毫不慌,換了個行頭,又蹲在了這個老地方,只是相比上次他們低調了很多。
但事情的發展,往往與你期待的截然不同。
這城,這人,馬上就會隨之時間不斷升溫,並不斷積蓄能量,最終迎來爆發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