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殺
此時,喧囂的大殿中突然間變得異常安靜,他們獃獃地看着那名少年。
只見他木然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擦了一下嘴角的鮮血,目光從浮雲劍宗所有弟子的臉上掃過。
他看到很認真,每看過一個人,便清晰無比的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然後面帶微笑的點一下頭。
不知為何,洛秋水突然間感覺十分難受。
這個身患絕症的少年,此時便像是大海中一葉孤舟一般,隨波逐流,沒有歸宿,沒有關懷。
她想起離開的李浩天,若是讓他得知許凡如今面對的絕境,恐怕他會即刻殺回來吧。
看着許凡那紅了的眼眶,和一邊高腫的臉頰,此時她感覺他很是可憐。
當許凡數到費躍的時候,只見費躍別過了頭,臉上帶着一絲苦楚,許凡仍舊念叨了一下:“費躍師兄,多謝這些年來你對我的照顧,珍重。”
最後,便是蘇河了,許凡走到他面前,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只是因為半邊臉頰腫脹的原因看起來十分滑稽。
他看着面前這個嚴肅的男子,當他得知桑力是被這個自詡為君子劍正邪異常分明的人所殺的時候,許凡便知道自己不適合繼續待在他門下了。
拉起衣袍,緩緩地跪了下來,也不管蘇河一臉漠然,許凡恭敬地叩了三個頭。
當他再一次站起來的時候,許凡整個人彷彿變得輕鬆,彷彿丟掉了包袱,因為他再也不用有所顧忌。
走到念水音身前,柔聲道:“師姐,我祝你以後幸福。”
念水音輕咬着嘴唇,剛欲開口,隨即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下來。
眾人獃獃地看着這個少年,看他彷彿交代遺言一般,出奇地竟無人出言阻止。
當做完這一切后,許凡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懷裏掏出一條髮帶,將散亂的頭髮扎了起來,額前留下一小撮,配上他俊美清秀的面孔,一時之間看起來竟有些妖異。
許凡邊往外走,邊說道:“寧幫主,如今我已不是浮雲劍宗弟子,大可以找我麻煩。你教會了我如何為人處世,所以為了要感謝你,請你跟隨我到城主府外,我師姐說不要打擾他的清凈,那麼,我便最後一次遵從他的意願,在門外打死你,用我的方式換回我的清白。”
不知為何,看着許凡挺拔的身影,眾人感覺彷彿忽然之間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尤其聽到他那平淡的話語后,不知為何竟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們看向寧行天,只見後者一臉陰沉,對韓雲等人說了句得罪后,便跟隨着許凡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誰也沒有注意,一名女子身材修長,如同九天仙子一般站立在房頂上,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師父,我們也去看看吧。”
費躍擔心許凡被他們殺死,終究還是忍不住,對着蘇河勸到。
蘇河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走,一同前去看看。”
誰也沒想到竟然是坐在主位上的洛秋水發話了,她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大家知道這是命令,不可違抗。
就連還是新人的韓風和念水音也不例外,匆忙回到新房換了一身衣裳后,跟着眾人走到了外面,此時誰還管他們的大婚喜事。
此時的許凡一人一劍,站在城主府外面的街道上,對面是寧行天站在對面,手中握着兩枚鐵球不斷揉搓,兩人相距不過百步,在他身後站着一眾地痞流氓,粗略一數不下百人。
許凡面無表情,儘管對面人多勢眾,他絲毫無懼。
本以為他們私人解決恩怨,沒想到裏面的人都跟了出來,寧行天眉頭一皺,又突然間鬆了一下。
他轉過身來對着韓雲說道:“韓城主,此乃我和許凡的私人恩怨,算不得擾亂治安,還請韓城主一旁觀看即可。”
朝廷並不禁止私人處理恩怨,尤其是江湖人士,只要不擾亂治安,江湖仇殺又有哪一天少的了呢?
韓雲沒有請示洛秋水,若是事事請示,那麼他這個城主也不用做了,便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看已經得到韓雲的同意,寧行天哈哈一笑,對着許凡說道:“小子,我很佩服你,如果我是你,要麼悄悄溜出城主府,然後逃之夭夭。要麼跪下來向我認錯道歉,然後興許我心情好還能放你一馬。我沒想到你選擇最蠢的方式,竟然選擇和我硬碰,以卵擊石,我不知道你哪來的底氣。”
許凡聽完后一言不發,只是漠然從劍鞘中拔出長劍。
寧行天見狀,臉色變得猙獰,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知道你曾經是浮雲劍宗弟子,內外兼修,聽說三流高手可以以一當十,二流高手可以一當百,我身後便是不多不少一百好漢,我看你能夠支撐到什麼時候,上!”
說完一揮手,只見那些人提着大刀從寧行天身邊沖了過去,呼喊着向對面的少年砍去。
念水音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隨即想到他破壞自己大婚,便一言不發。
許凡看着對面衝來的人群,默默地提起了長劍,一瞬間想到了許多:巫教的殘忍,桑力的慘死,巨蛇的襲擾,李浩天離去,念水音大婚,小倩的失蹤,浮雲的冷漠,師門的驅逐。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也改變了這曾經純真的少年。
那些人身手再好,也不過是烏合之眾,欺負普通百姓還行,面對已經宗師境大成的許凡,完全不堪一擊。
只見許凡沖了進去,一手浮雲劍法使的凌厲無比,刀光劍影,慘叫迭起,斷肢橫飛。
不消片刻,渾身是血的許凡站在原地,而他周圍的地痞流氓,全部躺倒在地哀嚎不已,不是缺了胳膊便是少了腿。
當日的心慈柔軟,帶來今天無盡的恥辱和禍患,許凡又不是聖人,說不上睚眥必報,也是恩怨分明。
這些人跟隨寧行天,又有哪一個是良善之輩?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從剛才那一刻起,許凡便明白了一個道理,或者說從前他就明白只是不願意相信的道理:只有強者,才有話語權。
若是從一開始他就顯露出宗師境修為,哪怕他真的如同寧行天所言擄走小倩,那麼寧行天也不敢鬧事,只能打碎牙齒帶血吞。
可正是因為自己籍籍無名,弱小無助,才會被當眾冤枉,被當眾掌摑。
看着眼前修羅場一般的景象,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韓雲皮笑肉不笑的讀者蘇河說道:“蘇宗主真乃一代宗師,隨便一棄徒便有如此修為,可敬可嘆啊。”
蘇河心中閃過一絲疑惑,許凡從入門后便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直到下山之前仍舊沒有將紫陽真氣入門,為何他連殺一百人而毫無喘息?
要知道,他門下弟子,也就費躍和衛勉可以做到這一點。
可是眼角餘光稍微一瞥,便能看到門下弟子那吃驚的神色。
洛秋水心道:這才是他冰山一角吧。
念水音一時之間看得呆了,喃喃自語:小師弟怎麼會進步如此神速?
至於那些浮雲劍宗弟子,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總體來講就是一個意思:許凡這劍法純熟無比,讓他們無比汗顏。
寧行天看到自己的手下敗得如此之快,心頭大震:沒想到這少年有如此實力,看來還是小覷他了。
許凡平靜地看着他,渾身浴血彷彿修羅戰神,街道上的百姓早已四散而逃。
少年提劍,血液順着劍刃不斷滴落。
寧行天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不過他也不是毫無準備,想到又需要花費一大筆銀子,他心中一陣絞痛,看向許凡的眼神更顯陰毒。
他揮了揮手,只見人群中一人飛快向外跑去。
見狀,許凡也不在意,既然韓雲都說了私人恩怨不涉及官府,那麼他便一次性將這個匪窩給一鍋端了。
片刻之後,一名光頭和尚出現在了此處,只見他面目慈善,一身緋紅色袈裟,只是胸前念珠卻是一個個骷髏串聯起來的。
“他是空冥和尚,西域妖僧,當世一流高手,沒想到寧行天竟然連他都能夠請得動。”
人群中有人驚呼,顯然認出了此人身份。
許凡看着眼前這名僧人,腦海中閃現當初黑衣人師父擊殺的那個和尚,不知怎的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竟然好像鬥法延續了下來。
寶劍滅光頭!
那和尚看到許凡后,微微一怔,不過隨即恢復正常,對着寧行天說道:“寧幫主,別忘了我的規矩。”
寧行天眉頭一挑,有些肉痛得輕聲道:“十名姑娘,黃金萬兩。”
“聽說此人是個淫僧,會一門采陰補陽的秘術,那些女子和他歡好后,過不了多久便會大病一場,沒個一年半載下不了床。沒想到寧行天為了出氣,竟然捨得如此大的代價。”
“這你還不知道,天香樓最不缺的就是姑娘了,只是可惜了那萬兩黃金。怎麼看,對面那小子也不值一萬兩黃金啊。”
實際上寧行天一方面是為了出氣,但更多一方面是因為小倩的緣故,他以為小倩是被許凡給藏起來了。
小倩在他眼中價值極大,他準備送給一位大人物。那位大人物手眼通天,只是極好美色,一般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所以當小倩出現后,他曾有一瞬間失神,當即便決定要把她敬獻來打通關係。
只是他那幾個嘍啰也不知道此事,否則斷然不敢有當街施暴的念頭了。
以許凡如今的聽力,自然也是聽到了那和尚所說的話,心道怪不得黑衣人師父見到和尚拔劍便殺。
實在是光頭,顛覆了他心中慈眉善目普度眾生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