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遊戲時間24
遊戲時間24
“你瘋了!”賀川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把魚怪引進村子裏?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說都是在卡倫那個怪物手裏監管的,而且那個他設定定期檢查情況的木偶戲團馬上就要來了!在這個節骨眼,你要把魚怪引進來?!這不是找死嗎,你——”
李秋生抬起頭,一言不發,倔強地看着他。
賀川瞪着她,喉嚨中冒出了陣陣粗重的呼吸:“你——你——”他猛地轉過身看向曲月,“你說說她啊!”
曲月已經無暇顧及去吐槽賀川這彷彿是和家長告狀一樣的語氣。她站在一塊高地上,輕輕地扭動腳尖捻着腳下濕潤的泥土,眺望着遠處湖泊的方向。
賀川愣了愣,隨後用彷彿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她:“……喂,你不會也打算——”
曲月平靜地回過頭與他對視。
賀川的表情急速陰沉了下來:“你這傢伙——”
“冷靜,賀川。”曲月靜靜地看着他,整個人並無其他動作,卻讓賀川的動作下意識地停了下來,“秋生的想法不是沒有可實施性。這裏和當時我經歷的畫中世界一樣,應該是不會受到「因果律」或者說蝴蝶效應一類的影響,導致我們「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也跟着改變。從我們來到這個地方的瞬間,我們就已經進入了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你能理解嗎?”
賀川瞪着她:“……只要我們把魚怪引進來,一定會被瞬間發現的。一旦被發現,我們——”
“如果不被發現呢?”曲月打斷了他,“如果不被發現又能怎麼樣?我們就一直被拖在這個世界中,以人偶的身份留在村子裏嗎?別忘了,我們來到這裏是因為要經歷三重挑戰的最後一關,去探尋這個副本的最深層,而不是為了保證自己能在這個村子裏永遠地「活着」,不是嗎?”
她注意到說完這句話后,賀川的表情明顯一愣;其他兩人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複雜。
在村子中竭盡全力地獲取信息、適應生活,雖然只有幾天,他們的意識中竟已經開始有些忘記最初的目的了。
是為了通過挑戰,而不是在這個村子裏一直活下去……
“西里爾身上的秘密很多,尤其是他自己甚至無法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向怪物轉變的這件事……”曲月頓了頓,“對我們來說非常有威脅。這就意味着潛藏在他身上的那把鑰匙,連他本人都不知道在哪裏。秋生,你是怎麼想的?具體計劃是什麼?”
李秋生明顯之前已經深思熟慮過,聽到曲月的詢問后毫不遲疑地回答道:“要把魚怪引進村裡,然後讓大家緊閉門窗,躲進能上鎖的房間裏。——我觀察了一下,村裡其實還是有大掛鎖的,很多人都用的是這種——但是西里爾家沒有。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可以逼西里爾開門了。”
曲月聽罷后卻微微蹙眉。一直不贊同的賀川看到之後如獲至寶:“果然,我就說很不靠譜吧!”
令賀川失望的是,曲月卻只是搖了搖頭:“不,其實還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只不過問題有兩個:第一,魚怪其實攻擊的是玩家而不是人偶,我們是否要選擇對魚怪暴露身份?這可能會讓我們陷入極大的困境;第二,魚怪真的能進村嗎?那也是被卡倫設計的怪物,為了確保安全性,在送給女兒的禮物中,不應該會設定那種無窮無盡無差別追殺的怪物才對……”
李秋生回答:“我想的是,其他人的反應其實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讓西里爾明白魚怪的恐怖並去上鎖的房間裏避難,所以魚怪到底有沒有進村這一點其實也並不重要,只要西里爾相信如果不進上鎖房間就會被魚怪殺死就行。”
賀川表示不滿:“你這還是一個問題也沒回答啊。”
曲月也微微蹙眉。和達達利亞長時間的失散已經讓她越來越焦慮,更何況她的意識好像出現了問題——在某些節點她總像是有了別人的記憶一樣——比如現在,她好像憑空多出了一段記憶,告訴她其實解決問題的關鍵已經出現……但是,究竟在哪裏呢?
就在眾人陷入沉默時,方何知突然顫顫巍巍地舉起手:“那個……其實我覺得,問題已經解決了啊。”
所有人聞言后同時看向他。方何知壓力有些大地摸了摸後腦勺:“呃……就是,不是之前說過西里爾他正在變成怪物,所以也一定那種怪物的能力了嗎?而且迄今為止,大概也已經確定這種怪物除了會帶來溫度降低、大霧之外,還有幻術的能力。雖然只是想想……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變成怪物了?”
賀川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我的祖宗,這個事情我們不是已經說了要有十幾二十遍了嗎!沒有、沒有、沒有!如果他真的意識到了,他就會——”
說到這裏,賀川的表情也凝固了。隨後,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如果真的意識到了,他就會真正變成怪物。”
“——對啊!”李秋生如夢初醒般急切地說,“我們都被繞進思維困境了!讓西里爾變成怪物的不是傑拉爾德,而是他自己!那天……那天……”
曲月接下了她的下半句:“那天晚上傑拉爾德一定是做了什麼事情,讓他意識到某件事情,而這件事情成為了他認識到自己其實已經變成怪物了的契機——是這樣嗎?”
李秋生一拍手:“是這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曲月,“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剛剛就是想說你這個意思,但是又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奇怪,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浮現在大腦里,又說不出來似的。”
賀川皺着眉插嘴:“——等等等等,就算這麼說,也跟解決那些困難沒什麼關係吧!”
方何知一本正經地搖搖頭:“當然有關係啊。所以說,西里爾的能力都是無意識使用的,他堅信着什麼,不存在的東西也會在大家的視線中出現——但不存在就是不存在,就算他堅信身後有一隻魚怪在追他,並且通過具象化讓我們都能看到——實際上這隻魚怪也並不存在。這樣既不需要魚怪真的從水裏爬出來追我們,也不避免了魚怪到底能不能進村子的問題。西里爾相信身後有魚怪在追他,一個意識不到自己特殊點的少年很大可能會聽我們的,躲進那扇上鎖的門裏。”
方何知一口氣說完后,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這讓他不禁有些尷尬:“呃……怎麼了嗎?”
過了半晌,賀川才終於第一個開口道:“你這傢伙……怎麼跟劇本殺開天眼了一樣啊?”
“開天眼”的意思就是在進行劇本殺過程中部分玩家通過查閱網絡資料或者是過來二刷,在遊戲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劇本的核心內容,而在遊戲過程中表現出“先知”等行為。
這種行為在劇本殺遊戲過程中無疑是極大地破壞遊戲體驗,但是如果是在一個走錯一步就可能導致全軍覆沒的死亡遊戲中卻難能可貴。
可是……
……為什麼呢?
方何知反應了過來,立刻露出抗議的神情:“喂!”
曲月看着兩人,一時也有些語塞。說實話,如果是其他任何一個人說出這樣的推斷,她都不會感覺這麼驚訝。可是……一直保持沉默、在狀態外的方何知,他沒有任何信息獲取渠道,對怪物、副本的了解也遠遠不如李秋生和賀川,也沒有像她一樣進入油畫直面過怪物,他到底是怎麼想到這一點的?
方何知實在是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自然地別開了目光:“……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說這件事的時候,腦袋裏突然有這個想法了。我感覺……我感覺就是挺對的,就是感覺必須要說出來。”
……又是這樣。
又是……這種感覺。
不止她有,現在連方何知也有類似的感覺了……
這種隱隱約約的感覺實在太難以言語,其中似乎某處存在的邏輯空缺讓曲月難以忍受,導致她就這樣一直沉默到其他幾個人把計劃敲定。直到最後的時候,她才開口說:“做兩手準備吧。”
賀川看向她:“兩手準備?”
曲月點點頭:“嗯。你們要帶西里爾去湖邊的話,換一種說法,其實也就是把他從他的家裏支走了吧?他家裏沒有鎖,我可以進去,先去找找有沒有路能找到。剛剛不是說中午去湖邊,黃昏讓他看到嗎?如果在那之前我已經進去了,我就過去通知你們好了。”
李秋生聞言后贊同道:“這樣也行。而且去湖邊的路不近,我們要帶上拉尼婭——年齡這麼小的小孩子,解釋起來只會更麻煩。”
於是,計劃就這樣定好了。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它還是漏洞百出,但接下來的一天他們仍然一無所獲。離木偶戲團抵達村子的晚上只剩下最後一天,幾人不得不啟動了計劃。好在一切都還算順利,賀川、李秋生和方何知利用信息差提前和西里爾提起捕魚療養的事情,一聽到有利於自己母親的病情,西里爾果然很快就同意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卡倫易在這一天早上竟然又召集了一次巡邏,堅持去尋找他所謂的“大型野生動物”。參與的人更少了,稀稀拉拉的人群中很多人都面帶不滿。
“可憐的老卡倫易。”約瑟咕噥着離開了家。
這個插曲並未影響到他們的計劃,反而讓曲月的行動更方便了。
可當她真的再次走進西里爾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她把手放在冰冷的牆壁上,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讓她瞬間如墜冰窟。
——西里爾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特殊能力。
也就是說……
……他真的以為自己的母親還活着。
一直以來,他們都堅信着某個設定,那就是西里爾“意識到”自己擁有本不應該擁有的能力,只有變成怪物才能得到的力量的時候,他才會真正地變成怪物。
——但是,這個設定倒過來說,也就是說,西里爾目前為止沒有變成怪物,說明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產生的變化。他不知道自己會通過幻術欺詐艾德里安,也不知道那個房間裏可能早就沒有病死的母親。
西里爾認為自己的母親還活着。
但是……這怎麼可能?
他真的一直堅信如此?裝成多妮去買葯也好、他們拜訪的時候去給多妮送飯也好,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切根本都不存在……
曲月只感覺如墜冰窟。
……這怎麼可能。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西里爾現在根本就是個尚且不了解自己的精神病患者啊。
——更何況,目前為止他們所推測的一切以及制定的計劃和方案,本質來說都是基於“西里爾只有意識到自己是怪物才會真的變成怪物”這個設定。
可是這個設定……
……他們又是從哪裏知道的?
陽光照耀在湖面上,閃爍着粼粼的金光。儘管李秋生知道這片平靜的湖水無比冰冷,下面還潛藏着無數的怪物與boss堆積的城堡——又或者說是實驗基地——但當她注視着這片湖水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覺得它是暖洋洋的。
她轉過頭看向西里爾。少年黑色的頭髮看上去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修剪了,已經有些過長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臉如此瘦削蒼白,兩條胳膊骨頭根根分明,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弱不禁風。
不過這也情有可原。按照曲月他們說的背景,眼前這孩子的父親早期懷疑他的母親與他人有不正當關係,拋下他們母子二人,他只能和自己疾病纏身的母親相依為命,在流言四起的村子中竭盡全力地活下去;儘管他已經非常拚命地買葯想要治好母親的病,但多妮還是死在了那個冬天。
她看着西里爾。他看上去那麼正常,和任何一個這個年齡段有些瘦弱、營養不良的少年都一樣。
這樣的人……
……居然已經是怪物了嗎……?
“亞莉阿姨。”
就在李秋生想得出神的時候,西里爾忽然輕聲開口,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尷尬地挪開目光假裝自己剛剛正在看風景:“是的,孩子,我在——怎麼了嗎?”
西里爾沒有看她,而是全神貫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魚竿。李秋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魚鉤所在區域的那片湖水一片平靜。
“謝謝您。”他頓了頓,“謝謝您帶我出來……還告訴我這片湖裏的魚可以治病。”
李秋生看着他,卻難以抑制地想起了在冰冷的霧中,和同伴們戰戰兢兢地躲在霧中,在黑暗中保持安靜的經歷。
“……哦,不,孩子,這只是猜測。”她挪開了目光,“你知道的,老人喜歡說的那些事……主要還是最近這個時間魚比較多,很容易就能釣到那種大魚,一條也夠你們母子倆吃上三四天了。”
西里爾輕快地點了點頭:“這已經足夠讓我感謝了。村長伯伯之前也說過,媽媽其實就是太缺乏營養了,要及時補充營養。只可惜我沒什麼用,每天也只能給媽媽弄一些菜啊什麼的,偶爾還會有點肉……媽媽的營養肯定不夠。”
氣氛有些古怪,似乎向著“全職媽媽交流會”一樣的溫馨氣氛轉變了。說實話,李秋生覺得和一隻恐怖的怪物——甚至需要遊戲專門寫兩份規則來控制的那種——像這樣拉家常一樣的聊天還挺難得的,估計之後回了安全區,能拿出去百八十次。
不過這絕不是什麼令人開心呢的體驗。她勉強地笑了笑,隨聲附和道:“當然,魚肉也挺有營養的,我們回去熬個魚湯給你媽媽喝吧。”
“嗯!”
說到自己的母親,西里爾便露出了那種與他氣質有些割裂的、誠摯熱情得有幾乎有些令她害怕的笑容。
過了半晌后,他輕輕說:“謝謝你,亞莉阿姨。自從……自從爸爸離開后,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大家好好說過話了。他離開了……就在這片湖。”他沉默了片刻,“我不理解……就在這片湖,他一個人。我們甚至第二天中午才找到他。”
西里爾果然開始回憶了。這一點並不意外——或者說,他們一開始選定在中午的湖邊實施計劃,本身就是為了喚起西里爾的記憶。
西里爾那個死去的父親,就是消失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才在湖邊被發現的。
說起來……這一點也是曲月告訴他們。
曲月……是在哪裏知道的呢?
賀川投來了一個眼神,李秋生輕微地向他搖了搖頭。她凝視着湖面:“我感到遺憾,我的孩子。你的父親……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最重要的是多妮,對嗎?不過,如果和別人說說會讓你好受點的話,就多和我說點吧。”
西里爾與她一同凝望着魚鉤:“這裏很嚴格。”停頓了片刻后,他輕聲重複道,“……太嚴格了。”
李秋生意識到他或許想說什麼,可是無論她如何等待甚至有技巧的引導,對方都不再開口了。
黃昏時分馬上就要到了。方何知從不遠處的樹叢走出,向她輕微地搖了搖頭。李秋生在心中發出了一聲嘆息——她知道,這意味着曲月並沒有來。
曲月沒有找到門……
……計劃必須如期進行。
殘陽如血,他們的魚簍果然空空如也。是啊,這片湖是釣不上來魚的。
這片湖裏……
……本來就只有那些恐怖的魚怪。
李秋生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對着坐在自己身邊、仍然執着地握着魚竿的少年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西里爾……對不起,之前魚沒那麼難釣。或許是餌料不對……”
“再讓我試一試吧。”西里爾甚至不肯挪開目光,就這麼懇求道,“說不定試一試就能釣上來魚了呢。媽媽……媽媽2昨天聽說我要去釣魚,還是很高興的……”
明明是溫馨的場面,李秋生卻聽得心中一陣冰冷。
媽媽……
多妮早就死了,西里爾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賀川已經站到了湖邊。他轉過身,向李秋生點了點頭。
他的神態很平靜。李秋生想。賀川看上去總是很難相處的樣子,副本出現問題后他的精神狀態已經瀕臨閾值,要麼就是給他們擺臭臉。偏偏在這種時候,他又露出這種平靜的眼神。
“……西里爾,”她聽見自己艱難地說道,“我們往前走兩步,去更近的地方看看怎麼樣?可能不是餌料的問題,是……是這片水域選的不好,可能離得太遠了。”
西里爾緩緩地抬起頭。李秋生看着他的眼睛,從中看到了幾分令人感到恐懼的熱忱與希冀:“……對,你說得對。我再去試試……”
他踉蹌着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湖畔濕潤潮濕的泥土中蹣跚前行。
李秋生看着他的背影。她想起傑拉爾德曾經說,他其實很驚訝西里爾當時會去幫助拉尼婭。
那是昨天的事。為了今天的行動,他們去找了傑拉爾德。那傢伙酩酊大醉時扶着桌子說:“拉尼婭是村裡唯一一個紅頭髮,是女神大人最寵愛的孩子,那就是這個村裡最尊貴、最受人關注的孩子……西里爾那傢伙,是村裡最不受待見的人。他最討厭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下,更何況是這種生下來就註定備受矚目的孩子?……而且拉尼婭就算暈倒了也很快就會有人來把她帶回去……西里爾那個時間不應該都在收拾他那些可憐的菜園子嗎?為了多妮……他最重視多妮的事情,怎麼會為了拉尼婭去放下那些活呢?他從來不肯——嗝——發生了那種事都不肯——”
賀川向她點了點頭。
其實,這個計劃中還有一個問題,只不過他們當時都有意無意地想要迴避——
——到底怎麼吸引魚怪?
拉尼婭曾經告訴他們,她見到那些魚怪是被上一波玩家推下了湖。魚怪看到人偶跌落,卻發現根本沒有到更新的日子,便把那些來到這裏的玩家咬死後,將拉尼婭用力地拋回了地面。
對待還不需要更新的人偶,魚怪會把他們拋上岸;
而對於貿然接近湖邊的人類——還沒有攜帶所謂的“魚飼料”,魚怪就會咬死他們。
那麼,他們這些表面是人偶、內核是人類、手上也沒有“魚飼料”的呢?
又會被魚怪怎麼對待?
沒有人說得清。這是件悲哀的、極大概率意味着犧牲的工作。
但是賀川說要做。
和那些熱血動漫和的感人劇情不同,賀川並沒有和他們說什麼“你們這群傢伙太弱了,果然還是得我上”之類的話。當曲月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他說他會去。曲月同意。這個流程就這麼順其自然地過去了。那時候她看着他們,心裏卻感到冰冷又迷茫。
他們為什麼那麼平靜?
分明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可他們從來都那樣平靜。
就好像……
……就好像已經死了很多次一樣。
她跟着西里爾的腳步,在濕軟的地面上向前走去。
“我其實很不喜歡這片湖。”西里爾在她身前喃喃自語,“我很害怕。當時的水也是這樣,這樣紅。”
泥土在她的腳底散開,她微微抬起頭,看見賀川轉過身向湖畔,向湖水中跳去。他的動作看起來那樣平靜,讓她想起童年時分看《小王子》結局的那個午後。外面暖洋洋的,她卻感覺周圍一片冰冷。她不理解小王子是怎麼死去離開的,正如她不理解賀川如今是怎樣跳下去的。
“紅色?”她聽見自己動着乾澀的嘴唇,甚至能感覺到死皮的碰撞,“當時不是——”
當時不是中午發現的嗎?應該還不是黃昏,不是照紅湖水啊。
溺死的湖水怎麼會是紅色?
可她的話沒能說完。巨大的尖嘯聲幾乎瞬間擊碎了她的耳膜,她看到兩排雪白的獠牙在她的面前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