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高子成說:“用車碾麥子,不用攤得太薄,你們這兩場其實可以合一場打,我們用車碾,都攤差不多一米厚!”
丁二叔笑道:“攤那麼厚呀,攤薄一點好碾!”
“厚點兒也一樣,我們那裏以前用車碾麥子,都攤得挺厚,一場可以打幾畝地,車是機器,能碾透了,再一個攤厚一些,也不毀場,不容易起土。”
丁大伯點了下頭說:“有道理。”
高子成笑了下說:“不過,丁慶哥不會開,開得太慢,太厚了也碾不好。”
丁二叔笑道:“是呀!”
丁姍叫道:“子成叔,你那一會兒和丁慶叔說的挺有道理的,你會開嗎?”
“噢,我不會。”
丁二叔說:“好了,別在這兒熱着了,走,回去喝點兒茶,歇會兒。”
高子成笑了下說:“我不渴,剛才喝點兒水了,你回去喝吧?”
丁大伯說:“剛才那是水,回去喝點兒茶去吧,上俺家喝去吧,這院近,丁超,去和你叔回去。”
玉秀忙接口說:“上俺家去吧,爹,你和高大哥回去吧,也叫俺娘多做些飯!”
高子成笑了下說:“別回去了,還是趕快打場吧,二叔,你去找丁慶哥吧,叫他過來碾場,碾了場趁風好揚!”
“好,哎,丁慶過來了!”
丁慶真過來了,他叫道:“攤得真快呀!”
“攤了一陣子了,拉回來了?”
“我拉了一車,丁泉又幫我拉去了!”
“渴嗎,桶里有水。”
“剛喝過!”
到了場邊后,丁慶對高子成笑道:“子成,你肯定會開,去,你開着碾去!”
“噢,你去碾吧,我也不會開。”
“哎,兄弟,別不好意思呀,我才是不會開呢?又出洋相又浪費油,要會就開吧,沒事兒的,剛才我兩次都撞外邊麥秸垛里去了!”
“你開吧。你那陣子是手油門有點兒大了,轉彎時減不了油,就容易轉不好轉,再開時把手油門放到最小,轉彎時腳油門一松,車就慢了,就好轉彎了,去吧。”
“不中不中,現場教我,我一會兒也記不住呀,你開吧,走,搖車!”丁慶推着高子成往車前推。
“這……好好,我試下。”
丁姍笑道:“你肯定會開!”
車搖響后丁慶往後一推說:“上去吧!”
高子成笑了下,把油門調小,開着駛入了場中。
“嘖,他真會開!”丁姍驚叫道。
丁慶笑道:“這傢伙真比我強多了,原來咱這身邊還有老師呀?”
丁二叔也笑道:“沒想到高子成還會開小拖拉機!”
丁姍對丁慶笑道:“回來讓他教教你吧?”
“中。”
丁二叔看了一眼正輕笑着,望着高子成的玉秀一下說:“玉秀,你別在這兒了,回去幫你娘做飯吧。”
“好,中!”玉秀意怔了下,忙點了下頭放下杈走了。
風不小,高子成的破草帽差點兒沒刮掉,他忙一隻手按住草帽,一隻手開。
麥子已碾薄了,他鬆了頭上的手推了下副擋位上的高低速,換上了五檔,加了點兒油,忙按住草帽快跑起來。
丁姍叫道:“咦,看他開的跑多快!”
丁慶說:“這可能是五檔,我可不敢開,太快!”
“是挺快!”
丁二叔點了下頭。
丁姍叫道:“慶叔,你什麼時候敢這樣開,技術就學成了!”
“我今年是不行了,明年吧!”
吃了晚飯,玉秀領著兒子走了,丁二叔看了眼兒媳婦,嘆了口氣。
丁二嬸低聲說:“又咋了,唉聲嘆氣的!”
“沒咋的,我是生犟筋的氣呀,他是沒一點指望了。”
“神經病,還說他幹啥?”
“不說他了!哎,今兒把高子成累得不輕,又給丁慶開車碾了兩場,還幫我揚陣子場,這人啥活兒都能幹!”
丁姍躺在床上對媽媽說:“媽,以後咱有錢了,也買個四輪車吧?”
王蘭枝看了女兒一眼笑道:“拿什麼買呀?”
“拿錢買,等咱帳還完了,咱的羊這麼多,買車還不容易呀?”
“等咱有錢買車還得十年!”
“咋得那麼長時間呀?”
“就得那麼長時間,還帳得兩年,蓋房子得五年,還要供你們上學,買車還得幾年攢,至少不得十年嗎?”
“還得那麼長時間呀?要有個車多好呀,種地真方便,比牛快十倍!”
“有車你開呀?”
“只要學,我也能開!我讓高子成教我!”
“丁姍,又提人家名字哩!”
“這有啥呀?他又聽不見!”
“聽不見也不能叫!”
丁姍笑道:“媽,你比他大十五歲,他叫你嫂子,他也比我大十五歲,你老讓我叫他叔,叫就叫唄,在家裏也不讓叫他的名字!”
“你這死閨女咋這樣說話呀,還瞎比!人家對咱這麼好,就是和你一樣大你也得叫叔!”
“他要和我一樣大,我才不叫他叔呢,打死我也頂多叫他哥!”
吃着飯丁慶說:“看來這個犟筋也看出來門道了,原來他倆挺好的,現在見面不說話了,連讓高子成給他碾場都不讓了,非讓我碾!”
“這樣最好了,就得使勁氣他一下,早點兒你也不給他碾,就說自己忙,沒空,讓他自己用牛打去!咱也不稀罕他那倆錢!”陳香蘭叫道。
“看你說的,至於嘛,好歹給他碾下算了,別再記着他了!”
“我就是記着他,可把我氣壞了,最好高子成,膽子再大點兒,把劉玉秀領山裡住幾天,使勁氣氣丁犟筋!”
“好了好了,別說了,給你說個話就胡扯開了!”
“誰胡扯了?不是你說的劉玉秀可能看上高子成了嗎?”
“我看到劉玉秀好象很喜歡高子成,不過人家那邊也沒啥動靜,你可別在這裏胡說!”
“就你這頭腦,人家有啥動靜還給你請示呀?那幾家做事保密得很,只怕等你知道,劉玉秀又生出一個孩子來了!”
“陳香蘭,你別瞎猜,這事不好辦,我發現丁老二,老偷觀察劉玉秀和高子成,丁老二不太高興!而且丁二良也說過,讓劉玉秀找,但要不太遠的,又願意上門的,丁二良肯定嫌高子成是外地人,這事還有點兒懸呢?”
“外地的咋了,他要願意落戶咱這裏呢?”
“丁老二的心思多,想的遠,也許他不放心丁犟筋,怕以後他欺負人家!強龍不壓地頭蛇,過日子的事,也不是打架的事,如果犟筋老欺負高子成,時間長了,人家一煩,領着劉玉秀和小文走了,丁二良不什麼不落了嗎?”
陳香蘭想了一下說:“要不咱給劉玉秀找個吧?老王的侄訂下了沒有?”
“咱不給他們家糾纏了,他們家的事難辦!”
“有啥難辦的,我就是想給劉玉秀扯個!”
“你別自討沒趣呀,也有幾個人想扯,可丁老二答應了,劉玉秀卻又不答應了,她還是那句話,誰也不找了,不見面就辭!嘿,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相中高子成了,可我覺得高子成對她並不太怎麼熱乎,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不熱乎!”
“別說了,肯定是裝的!他又出力又出錢又出點子,把那幾家哄得團團轉,自己卻裝得一本正經,他不是打劉玉秀的點子,就是打……”陳香蘭看了丁慶一下低下了頭。
“陳香蘭,你可別再胡說!高子成這個人本份老實得很,他這人是真好,我感覺出來了!”
“誰又胡說了,我是說高子成,不是打劉玉秀的點子,就是打着點子,哄着丁大良,讓丁大良給他在這咱這瞅個媳婦!他們不是說過給,打算給高子成找個媒頭嗎?”
揚過場后,又忙着往袋子裏裝麥子,高子成破襯衣已濕透了。
他一個勁地直腰彎腰,當他又彎下腰時,背上哧啦一響,襯衣裂了個口子。丁姍忙叫道:“叔,你襯衣爛了!”
“不要緊。”他笑了下彎腰去裝,背上又響了下。
丁大伯忙放下繩子上前說:“看把你叔的襯衣都弄爛了,子成,先歇會兒吧,等會兒再裝!“
高子成直起腰笑道:“沒事的,這襯衣幾年了,早糟了。”說完又去裝。
丁大伯對孫子叫道:“丁超,回去讓你媽找一找,看你爸還有剩下的襯衣沒有!”
“中。”丁超走了。
“大伯,不用了!丁超回來!”
丁大伯笑道:“沒事,給你找件吧!”
“我這沒事的,已糟了,這樣也涼快些。”
“嘿嘿,不好看。”
丁姍撐着袋子笑道:“俺爸和你個子差不多,他的衣裳你穿着肯定中!”
高子成笑了下說:“好了,往邊上移一下。”
他放下工具要提走袋子。
大伯說:“還咱倆抬吧?”
“不用了,我提一下就行。”
丁姍忙幫着提到一邊,又撿起了一個袋子。
玉秀和丁二叔用牛拉着麥車進了場。
往裏走了下老頭說:“好了,把牛去掉牽一邊兒去吧。”
玉秀忙把牛牽到邊上,拴在了小樹上。
她望着丁姍他們笑了下說:“快裝完了?”
丁姍笑道:“馬上裝完了,快拉吧,等會兒就能攤場!”
“俺也快拉完了!”玉秀過去幫着卸麥子去了。
丁超拿了件土黃色襯衣跑了過來,走到跟前笑道:“叔,換上吧!”
高子成笑了下說:“還是不用換了,沒事的!”
玉秀和丁二叔扭頭看了他們一下。
丁超又說:“快換上吧,這還是件新的,俺媽說給你了!”
“快換上吧子成。”丁大伯笑道。
“叔,穿上呀?”丁姍也笑道。
“我裏邊還有件兒,好,我先換上。”高子成只好接過。
高子成脫下襯衣,露出了他結實的肌肉。
望着高子成發達的肌肉,每個人都有點兒意外,玉秀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丁姍盯着高子成小臂上的傷疤說:“子成叔,你這個傷疤這麼大,當時一定很疼,又流了不少血吧?”
“也不要緊,只是劃了一道長口子,不深。”
“不深會這麼大個疤呀,俺三叔他們幾個讓你出來,你咋不出來呢?”
高子成笑了下把襯衣披在身上說:“長口子肯定要留疤的,撐袋子吧!”
“好!”丁姍忙張開了袋子,之後又笑道,“子成叔,看你表面挺瘦,你也不瘦呀?”
高子成笑了下。
麥子收完的時候,下了場雨,玉秀和兒子來丁姍家玩。
大伯笑道:“這場雨好呀,正好種玉米!”
玉秀笑了下說:“今年幸虧丁慶買了輛拖拉機,不然現在麥子還打不完,下雨又該忙了!”
“哎,是呀!是呀!”
王蘭枝笑道:“玉秀,丁姍見丁慶買車了,也讓買車呢?”
“嘿嘿,這個死妮子,天天在只會愛亂想,不結合實際!”
丁大伯站起說:“好了,我去地里看下。”
老頭出了門。
王蘭枝說:“玉秀,香菇這幾天怎麼樣?”
“也可以。”
“小文,香菇叫大娘吃嗎?”
“叫。”
“叫大爺、大奶他們吃嗎?”
“都叫,也叫大姐吃!”
“你就親你大姐!”
王蘭枝回頭對玉秀說:“香菇種好了,明年多種點兒,以後你們娘兒倆就,吃喝不用愁了!”
玉秀笑了下。
王蘭枝笑道:“這香菇基本上算成功了,這人也該找的時候了吧?”
“慌啥呀。”
“哎,咋不慌呀,想一個人過一輩子呀?”
“先不慌吧,先把香菇種好,等有錢了再說。”
“傻瓜,找個人,不多一個人幹活,多一個人幫你種香菇嗎?你還想等有錢了,去找個有本事的呀?”
“找什麼有本事的呀,先把香菇種好吧,別再找那麼多事了!”玉秀低下頭淡淡地說。
“嘿嘿,玉秀,你是怕再生氣呀?好了,別想那麼多了,現在沒事了,該找就找吧,誰再給你介紹,別又拒絕,啊?”
玉秀搖着頭看了王蘭枝一下,笑說:“不找了,先集中精力把香菇種好吧!”
“你看你,種香菇能礙找對象啥事兒呀?馬上三十了,該說正事的時候了!”
“等等再說吧,先咱香菇!”
“玉秀……,嘿嘿!”王蘭枝笑了下。
玉秀看了她一下,又低下了頭,以為又說犟筋。
王蘭枝又看了玉秀一陣,笑了下試探着說:“玉秀,嫂子給你打個比方,比如像高子成,你看怎麼樣?”
玉秀抬起頭說:“嫂子,你說的什麼呀?”
王蘭枝忙笑道:“和你開個玩笑,我是看他這個人不錯,想讓你找個像他這樣的人。”
玉秀扭開頭說:“我現在真不找。”
“好好,不找,不找。”
玉米到膝蓋上深了,雨多起來,但不太大,天下下停停,已下了十多天了。
玉秀看了下外邊,對王蘭枝說:“嫂子,今年的雨雖然沒前年大,但一直不停的下,幾乎沒有停過幾天,也下半個月了吧?”
“嗯,差不多了。”
“天還在下,不知道山裡高子成咋樣了?”
“誰知道他咋樣了,玉秀,你覺得自己是不是挺關心他?”
玉秀臉一熱,她看了王蘭枝一眼低下頭說:“嫂子,說什麼呢?”
“嘿嘿,玉秀,高子成這個人是不錯,他的條件很符合你的條件,只要他願意落戶咱這兒,乾脆讓你大伯去給他說一下,就要他算了!”
“嫂子,你咋又說這事了,我剛才的意思是,怕他再像九八年那樣,被困在山中!”
“我也擔心,不過今年雨小得多,中間也常停幾天,他平時準備的有不少柴禾,可能現在也不太要緊。不過,天一直不睛,還在下,估計他也撐不了多久了,我也正準備和你說這事呢,看來你比我還關心呀?”
“嫂子!”
王蘭枝笑了下說:“嘿嘿嘿,其實咱都一樣擔心他,不過你現在的擔心,肯定得和我,和你大伯的擔心不太一樣。”
玉秀紅着臉對王蘭枝說:“嫂子,你再說我走了?”
王蘭枝忙擺手笑道:“好好,不和你開玩笑了!”
之後王蘭枝正色地說:“玉秀,其實我覺得高子成這個人,你們倆真挺合適的,我這可是和你說正事!”
“……”
王蘭枝又說:“玉秀,高子成這個人,也來幾年了,人是壞不到哪裏去,他的條件也是挺適合你,人長得挺好,大幾歲也不算啥,主要他這個人能吃苦,頭腦好像也不笨,你看,俺家這些,都多虧他幫着了,不然不知到何年才能熬到頭,所以嫂子想知道你心裏到底是咋想的?”
“……”玉秀低着頭仍是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