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難以傳達的思緒(2)

第12章 難以傳達的思緒(2)

咲間。

進入班內,凡注意到我的同學無不注目幾秒。咲間不在。

噯,咲間,到底該怎麼辦啊,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抬頭看着視野內教室的景色。幾個學生圍在一起聊天,值日生已經擦完黑板,收拾着講台說上的東西,有一個女生在自己的座位上,趴着寫着什麼。

我能得到什麼答案呢,這副再平常不過的光景,究竟能告訴我什麼呢?

來到這個高中,我是真的一點都沒想到能與咲間再次相見。

畢業之後,我沒能如願的把初中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現在想來,怎麼能忘呢,怎麼有忘得道理呢?文明社會裏,人與人註定要聯繫在一起。任何時候都只是將自己高高掛起怎麼能是正確的呢?

我捨棄掉曾經選擇簡單活法的自己,以為選擇了正確的道路,最後卻落入深淵。

我抬頭看了看四周,與向我投來目光的同學對視。我看向班級的門口,已經上課了,同學們都已經回到了座位上。我望着從門口探進的光出了神。

雖然暑假已經過去,但報名的那天,太陽很大。咲間一進門就看到了我。那一刻我竟是如此無所適從。

他上前跟我打招呼。

“真巧呢。遙太,能和你同班再好不過了。”

“嗯。”我笑着點頭。

周圍的同學還都互相陌生,看到我們這對命里想合的朋友,都感嘆着“真好”。

可是,唯有我知道,我以前從來沒有把眼前的這個人當作真正的朋友。咲間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上課時,我看他一眼,便不再扭頭。只是痛苦地看着自己的課桌。

“朋友”到底是什麼,我怎麼做才好,咲間。我開始努力的去嘗試了解咲間。咲間喜歡吃麻婆豆腐,每次和他一起去食堂,他若吃別的東西,我會為自己點上一盤,分給他吃。我也不討厭這種辣辣的感覺。和咲間一起,我接觸遊戲,雖然玩的不好,但他每次叫我,我都不會拒絕。咲間不喜歡喝熱的咖啡。我第一次這麼了解一個“朋友”。我們當然相處的很好。跟他在一起,我不會有壓力。可是,越來越奇怪。我與他人交往,也嘗試去了解他們每一個人。既然要成為朋友,那就要像我和咲間這樣才正確。因為這種“接近”,我經常創造出錯誤。我認為這是“朋友”之間相互了解的過程,所以就一笑便過。可是,別人並不這樣認為。我被人討厭,被說成是冒失。直到今天,我身邊好像就只剩下咲間一個。如果說是咲間佔了很大的空間,那樣想來,其實也不錯。但為什麼空蕩蕩的呢。

【你就是在意的太多了。】

是這樣嗎,咲間?或許,或許就像你說的一樣呢。

【遙太,你是正確的哦。】

我想起女孩的話。她現在怎麼樣了呢?我不知道。

老師正在講台上講着課,不時背過身在黑板上寫着什麼東西。粉筆屑順着黑板落下來。

雨知雪羽。我的妹妹。她是我的舅舅雨知睛師和舅母雨知澄子的女兒。

舅母雨知澄子,在我幼時就因車禍去世。舅母的去世,鬧起了不小的騷動。母親也被捲入事件,配合警方調查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這件事被定性為交通事故。在風波未定的時期,雨知雪羽和我住在父親鄉下的一個小家裏,我們在當地一起上小學。

初見時,我就被她的可愛吸引住。剛開始,我甚至對她產生愛戀之情。她不苟言笑,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可相處一段時間后,我發現妹妹就是妹妹,只是個需要保護的我的親人,一個簡單的小女孩而已。

後來,舅舅和雨知蒼結婚了,就要把雪羽接走。我當時還極力反對來着。哈哈......我竟然一點都沒發現,那就是雪羽,真的,真的長大了啊,長成一個美人了。我的臉開始扭曲起來,教室里的聲音熟悉地已經讓耳朵期間了,一個一個的老師上來講台再下去。

雪羽,雪羽,你現在怎麼樣了啊?對不起,我居然一時間沒有認出她就是我的妹妹啊!她或許因為我的錯就要死了!【遙太沒錯哦。】

這怎麼才算是沒錯?雪羽,你說的對,真的好難啊。我這樣一個連自己妹妹都認不出來的人,又怎麼能做到真正的為別人考慮呢?

【我會一直支持你。】

求求你了,或許我打破了約定,我說到的話,一句都沒能做到。唯有這個約定,你答應我好嗎?雪羽,你說過,會一直支持我的。我再心裏無數次默念那個我曾痴狂地想念出的名字。我想大聲喊出來,可怎麼行呢,不能喊出來的。身旁的同學們還在學習,老師還在講課。

我真的能做的到嗎?

我的妹妹啊。

已經是放學了,我什麼也沒有拿,看到售賣機里的咖啡,買了一篇瓶甜口的。我一邊喝着,有人朝我搭話。

“那個,天宮同學!”

一個女孩的聲音。我回頭看去,女孩長相清秀,戴着一副黑色框的眼睛,透過眼睛她的眼睛顯得額外有神。

“哦,安濟同學,怎麼了嗎?”

“那個,這個......”她支支吾吾地,低下頭小聲說,“天宮同學,沒有來學校,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這麼問了。

“沒有事哦。”我將手中本想慢慢品嘗的咖啡一口飲盡。

“真的嗎?”安濟同學抬頭看我,洋溢起微笑。

“真的。謝謝你關心。”我慢慢地回答,也笑了起來。

“是嗎,太好了......”她低下頭,輕輕地說,“嗯,那麼明天見。”

“嗯。”我回答完后,轉頭走了。

噯,咲間,這樣就好了嗎。雪羽,這樣的話,是不是就又能更近一步呢?我抬頭望天,道路上的雪大概都被踩盡了,天補償似地下起雪來。開始只是緩緩地飄落,後來越來越大,以一種相當猛烈地大小下了起來。我被這勢頭嚇到,急忙奔回家去。到了樓下,身上已經沾了一堆雪,我將其抖下,登上樓梯。我看着一個個被我猜出的水印。走向家門,房門理所當然的緊閉着,我摸索着鑰匙,把門打開。

“我回來了。”

哈哈,我在說些什麼啊。

脫下鞋子和外套,走出房間。這或許才是正常的。雪羽出了醫院后,就會被舅舅接走吧。無論怎樣,都跟我沒有關係了。房間空蕩蕩的,昨天和女孩喝過的酒瓶還在,我將其丟掉。我倒了些水,坐在桌子上喝了起來。打開電腦,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動了一下鼠標,忽然瞧到書架上的《白痴》,我決心將剩下的一點讀完,於是拿起書讀了起來。

阿格拉婭會和公爵在一起嗎?他們會過上怎樣幸福的生活呢?我期待地翻着書頁。不管怎麼說,這些個鬧劇,都快結束吧。遠離爭執,遠離那些糟糕的人,每個人都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吧。

等一切都結束,托茨基還是做着他的工作,將軍會像往日一般享受每天和家人們的早餐,天使般的公爵會和無垢的少女阿格拉婭在一起。讓娜斯塔霞得到救贖吧!讓這一切,都有一個好的結果。

我幾乎帶着祈禱地心情,翻閱着剩下的書頁。可是,結局並不如我所願。

我無力地放下書。終於把這本書給讀完了。我心想着,身體向後仰過去,已經快要八點了。

為什麼,為什麼那份心情還是沒能夠傳達到呢?究竟是什麼出了差錯呢?

互相尊重的兩個擁有天使面貌的人,卻不能做到彼此欣賞。她們友好的書信關係因為幾句話破裂了。就是因為話不投機,就是因為寥寥數語,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好意都被警戒的心拒之門外。為什麼不能做到互相欣賞呢?為什麼兩個如此善良純潔的人,不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反而落地悲慘的結局,走上坎坷的人生呢?他們曾經轟轟烈烈的所作所為,突然之間變得和笑話一樣。以後回想起來,又將是什麼感受呢?

故事結束,我感傷起來。可這一切又是多麼現實,多麼真切,多麼理所應當。

生活帶來的事故,我們總是陰差陽錯的最終將其草草了結。得到的結果,說不上很好,但也決不是最糟。總是只能得到一個只是可以接受的相對中肯結果。於是每一次,我們都是默默接受,然後繼續走下去,等待下一個生活的事件。

這樣真的好嗎,該怎麼做呢?

就這樣草草結束,真的好嗎?

咲間,現在這件事,對我來說重要嗎?

這是我該為之頭痛,好好考慮的時候嗎?

怎麼做才好。現在去,又能做到什麼呢?如果,雖然我連想都不想想到,萬一雪羽死了,我去又有什麼用呢?她沒有死,已經走掉了,我去又可以幹嘛呢?

無論如何,她要離開我了。我現在又要去幹嘛呢?她要離開我了。無所謂,反正啊。我看了看房門外的黑影,鬧彆扭似地大喊了一聲。

哈哈,反正,就像這樣。我一隻都是這樣,待在這樣的家裏,我的家裏。雪羽要是還在這裏,她會幹什麼呢?大概是看書吧,她還喜歡別的什麼呢?小時候,她還喜歡幹什麼呢?

我像慢慢沉入海底的人,努力的伸手抓視野盡頭的求生索一樣摸索着記憶,可是什麼也找不到。我真是對她一無所知啊。

為什麼那麼糾結呢?心裏就像這個房間一樣,空蕩蕩的。

沉沒海底的人,突然抓到了什麼東西,就會抓着不放。

我在逐漸溺水的身體中,兀地抓住了一根思想的細線。

我猛地起身,穿上衣服跑出去。門外,雪又開始下了。遠處的探照燈依舊工作着,星河悄無聲息地變換了樣子,可對我來說,它只是星河而已。如果我那天有像開普勒那樣的興趣,再去仔細觀察它吧。現在的話,我只是有興緻了便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它的壯麗,僅此就足夠了。

我興奮地衝出去。雖然心裏還藏着失落。噯,女孩啊。為什麼呢?我或許能夠明白了,只有一點點吧。我想一想,讓我想一下啊,該怎麼告訴你呢。現在,我是懷着怎樣的感情在跑着呢?雪撲騰撲騰打到臉上。如果是這樣空蕩蕩的房間,我不要。如果是一個人的房間,我不想要。

可是如果有你的話,讓我待多久都可以。

抱歉,我就是一個弱小的人。弱小到僅僅是數天,就讓我已經或許離不開你了。不過,你是我妹妹,我們之前曾在一起過,這樣就不完全算是我的軟弱了吧?這樣,可以稱作再續前緣嗎?

不,我一個忘掉你的哥哥,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啊?

可是,不管如何,我現在需要你,我現在正在向你身邊趕去,這樣對嗎?這樣是否就能接近那個答案了呢?無論如何,只是呆在家裏空想一定是沒有辦法的。

人這種靠着慣性生存,因渴望舒適而原地踏步的動物,只要我還在家中,就一定會瘋狂地暗示自己“不要出去”的吧。

可是,我不要。並且我堅信我是對的,因為,現在在路上,我的目的只有你的所在之處。我自省了一下,我依然是沒有為你考慮。我對你一無所知,又怎麼能做到為你考慮周全呢?現在去找你,也只不過是我的任性而已。或許你已經不想見我,再心裏罵著我這個忘記了你的哥哥了吧。可是,你告訴我,如果有這份感情,我就是正確的。

噯,現在這種想要見你的感情,是正確的嗎?見到你了以後,我能為你做什麼呢?總之先見到你再說吧?

對啊!我明白了!就應該這樣!就算我最終做了錯事,那就讓它錯下去吧。

原諒我是個任性的人,除了和你在一起以外我什麼都想不到。我不懂得怎麼為別人思考,我不懂得怎麼把心情傳遞給別人。

我們一起去探索吧?如果那天我有幸學會了該去怎麼做,我也一定要事先告訴曾經和我在星夜下探討過的你。我得到了成果,一定要分享給給我提供方向的你!

這樣的話,你不在身邊怎麼行呢?可惡,卑劣的我,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啊!

對不起,雪羽,我把你忘掉,對不起,我害你生病。

對不起啊,明明是你哥哥,卻讓你一直傷心。

這樣的話,還說什麼要為你考慮?所以,至少讓我為了你做一些事情吧,如果有可能的話,如果還有我插手的餘地的話......

我發覺,我還是沒能改正從前的狂妄自大。

過去,我從不在意,並不是說我保持嗤之以鼻的態度。就像是古時的庶民面對太陽的西垂東升一樣,我根本不會考慮究竟是地球繞着太陽轉還是太陽繞着地球轉。說到底,地球是否是圓的,它是否在轉,於我都是摸不着頭緒的天方夜譚。我所做的只是太陽大一點,我會多穿衣服;明月之下,我會美美的睡一覺。我所做的僅此而已。可是,等當我真正抬頭看,注意到晦明變化的日月星漢時,我也只會以我出生至今薄淺的見識去解讀這一切。這是多麼自大無謀的行為啊!

我雖注意到他人的感情,卻只能自私的去解釋我所看到的一切。這樣的話,失敗的結局是無可避免的。

人的感情,歡喜,悲傷,渴望,嫉妒,厭惡,喜愛諸類的種種感情從來都不是什麼單行線。

我總認為,一個傷心的人在我面前,無非就是遇到什麼傷心的事情了而已。假使我在一條數軸上原點處,那麼於我而言,這個人就在象徵著低落的負軸處,他的歡喜或憂愁,只是由他在原點的左右,離原點的遠近來決定而已。

可是這樣的話,我依舊是把自己當作標準,去界定他人。這樣絕對是錯誤的。實際上,每個人的感情都是一條不同的線,如果你發現有一條線在漫長的拉伸過程中出了問題,你必須得從一切的始端開始,仔細的研究每一縷纖維,最終找到結點,找到問題所在。

每個人都以其他個體難以想像的生存方式和思考過程,最終抵達了屬於他們的當前的物質和精神狀態。

是啊,雪羽,就像你說的一樣,這可真是個難題。要知道,我們也在慢慢延伸,如何有那樣龐大的精力和智慧和別人糾纏在一起呢?這樣一來,怎麼能做到互相理解呢?

雪羽,你又如何認為呢?

護士撐着傘將病人扶入院內。我進入醫院,憑靠着記憶四處摸索,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父親。

“遙太,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啊!”舅舅向我走來,我這才發現他在。

“舅舅,雪羽……怎麼樣了?”

“你怎麼喘......”舅舅剛要問我,“嗯,雪羽她......”

舅舅面露難色,想說些什麼,卻遲遲說不出。

父親向我走來。

“那時候暈倒是貧血導致的。”父親沉重地說,“她患了白血病。”

“白血病嗎?”我說。

“嗯。”我坐下,喘着粗氣。舅舅在一旁站着,看着其他地方。

“白血病嗎”,我這麼說了。我說的時候很平靜。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一時間居然沒有驚叫起來。若要是問我,我現在震驚嗎?當然!當然,我不想接受,不願相信!可是父親這麼說了,現在,周圍的氣氛都在證明着父親的話!這哪裏還有餘地讓我說“騙人的吧”這種話。父親慢慢地走開了,他的電話響了。有個女人從樓梯口上來,她伸手摘去披着的藍色圍巾,身上的奶白色外套還沾着雪。她雖然大着肚子,但步子絕不算慢。

“她喝酒了,她昨天......”我低下頭捂着臉,支支吾吾地說。我的聲音太小,周圍的人好像都沒有聽到我說什麼。

“我來了。”女人的聲音。

“嗯,抱歉。”舅舅說。

“所以,怎麼了?”她的語氣非常凌厲。

“白血病導致貧血的暈倒。”

“嚯。”女人冷笑,“這可真是......”

女人的一聲冷笑讓我非常好奇她接下來要說些什麼。我瞪大眼,但並沒有抬頭。

“花了那麼多錢,吃了那麼多葯!”女人的聲音大起來,“這個混賬女兒!她的母親也是,她也是!”

“蒼,你太過分了!”舅舅怒道。

“怎麼了?你看看!她是你的女兒,這個就不是你的孩子嗎?”她更加激烈地說,“如果實在治不好,為什麼還要浪費錢?直接去死不就好了?”

“你差不多夠了!”我從椅子上跳起來,找到聲音的主人,把她的衣領揪起來。

“欸?這不是姐姐的孩子?”蒼驚訝道。

“遙太!”母親叫住我,“你在做什麼?快點鬆開!”

我看了眼父親,他遠遠地在樓梯口站着,背對着我們打電話。我鬆開了手,看了眼母親,衝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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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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