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後1天
到了縣城以後，他先去了一趟新華書店，在裏邊抱着一本新華字典看了十幾分鐘，又買了幾本小學的輔導書，這才趕去了市場。
廬山街的空地上已經有些人在等了，不是很多，四五十個。
和昨天的浩浩蕩蕩相比，竟然感覺有些蕭條。
蕭陽搖了搖頭，苦笑不已。
這些人，不給點壓力還真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楊奎民四人一大早就來了，帶着侯昌華和他的幾個兄弟，在廢墟中扒拉着，尋找被埋在地下的家當。
嘴裏說著不在乎了，可行動還是挺誠實的，畢竟也是價值幾十上百的家當，他們的家庭都不富裕，就這麼把東西丟了，還是很心疼的。
“陽陽，蕭叔，你們來啦？”
楊奎民見到他們，直起腰來，此時的他們已經滿頭大汗。
“今天來報名的人咋這麼少？”蕭長福走上前問：“都被嚇跑了？”
“可能是吧，這些人習慣了免費的，一說要錢，都不幹了，估計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收錢，順便冷落咱們一下。”
“冷落？”蕭陽嗤笑一聲，要不是上輩子他自己也這麼愚蠢過，還真的不能理解這些人的心態。
“可不是嘛，大夥誰都不傻，免費的攤位往外放了那麼多，現在要錢了，誰還來，是我我也不來，心裏不舒服啊！”唐華美喘着粗氣，胸膛一起一伏。
這力氣活，還真不是他這瘦小的女人能幹的，累的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不是，唐華美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楊奎民沒有完全理解她話里的意思，以為她也在抱怨突然開始收租金的事。
他們昨天下午在這坐了好幾個小時，人倒是來了不少，可一個交錢的也沒有，他們自己都有些動搖了。
本來今天打算勸勸蕭陽，實在不行，就再往外放一批一周免費的，起碼讓人有個試試的機會，可昨天鬧那麼一出，連縣長都來了，他們就把這事給忘了。
早晨來了之後，他們又商量了一下，決定這個事還是讓蕭陽自己拿主意，可唐華美還是半道上憋不住，直接說了出來。
“我怎麼不會說話了，我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蕭陽忙打圓場，“大奎，你誤會唐姨的意思了！”
“是嗎？我怎麼覺的這娘們不像好人吶？”
“死大奎，你說誰不像好人？”唐華美聽了他的話，撿起一塊磚頭要擲過來，尋思了一下，還是收住了。
“開個玩笑，別當真嘛，你趕緊的吧，我感覺你的秋褲就在那幾塊磚頭下邊了。”
“扒出來先給你嘴裏塞一條......”
蕭陽走到了倖存的那幾張桌子跟前。
“老蕭，提醒他們一下吧，開始收租金了，今天的價格是六塊！”
“不是五塊嗎？怎麼直接漲六塊了？”
蕭陽解釋道：“昨天大奎他們已經公佈過五塊了，一整天沒一個人交，所以咱們得加快進度了。”
說完，蕭陽趴在桌上開始翻看那幾本輔導書。
他們現在就是在和對方做心理博弈，既然對方都知道價格而不上前來，他們就只能主動上去觸碰一下，但不是去認輸的，而是去挑刺的，要給他們的情緒都給激起來。
只要他們有人覺得不公平，上前來問。
那麼他的機會也就來了。
蕭長福走過去喊了一圈，還跟人閑聊了一會，似乎對這個價格都無法接受，
不少人對他冷言冷語。
然後回到桌子旁，坐在那看着遠處的幾十個人，那些人也看着他，跟互相相面一樣，好像之間繃著一根線，隨時都能斷，誰那頭先斷，誰就輸了。
果然，還是對方綳不住了，幾個人結伴走了過來。
扒拉着磚頭的楊奎民幾人也放下手裏的活，走了過來。
“蕭主任，昨天還五塊的，怎麼今天就六塊了，你們這漲價漲得也太快了吧！”
蕭長福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蕭陽笑着說道：“這還快啊，各位叔叔伯伯啊，昨天我讓大奎他們放出了一百個，你們那麼多人在這圍着誰也不搶，我也是沒辦法了，就跟縣長打了個招呼，結果你們猜怎麼著，還是人家領導有辦法，給南光縣城打了個電話，人家那邊縣長一聽，這價格也太便宜了，直接就把那一百個給定了，昨天晚上十點半就把錢給我送家裏去了。”
有人不樂意了，“蕭主任，你們這麼干不地道啊，咱們縣裏這麼多人有需求，怎麼也得先緊着自己人來吧？”
“對啊，他們來也得是來買東西的，不能讓他們在咱們的地界賺咱們的錢！”
一旁的人紛紛跟着附和，好像人多說的話就是真理，可在蕭陽眼裏看來，這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從眾心理者巨多，即便他不說這番話，隨便找個人來做引子，也一樣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他苦着臉道：“我也知道，所以啊，人家還想再要一百個呢，我直接就給拒絕了！現在街邊的鋪子，哪一個不得十幾塊一個月，而且大多都是整年租的，一下子兩百多塊！不管生意能不能做好，錢得先扔裏邊一大筆，可咱這農貿市場不一樣啊，只要你們敢來，我就保證你們能掙錢！”
在場的許多人都是沒心思做生意的，只是在湊個熱鬧，見人家有了攤位，自己也想要，可要是收錢了，就覺的不值了。
至於掙不掙錢，他們也沒太相信蕭陽的話，哪個招商的不是這麼說話？
誰想到昨天縣長突然來了，說明縣裏是很看重這個農貿市場的。
就像縣裏決定把醫院和學校往東搬遷一樣，老百姓再傻，也知道過不了幾年，家裏條件好的，都會跟着往東邊搬。
見他們開始猶豫，蕭陽繼續下猛葯。
“現在國家大力倡導個體戶，想做買賣的人太多了，沒合適的地方啊！現在附近好幾個縣都知道咱們這要開個農貿市場，這事啊，還真就怪朱縣長，招商就招商，給那麼多人打電話，可我這攤位是有限的啊！”
蕭陽把新華字典折了個角合上了，站在了凳子上。
“所以，我今天來，就是打算給咱黑橋的百姓最後一個機會，今天，僅限今天，所有月租攤位，六塊錢！今天下午五點，不管我手裏剩下多少，就全都不給別的縣裏了，到時候大夥也別怪我沒有關照過咱自己人。”
人群鼓噪，有人開始摸兜了，但大部分的人還是對他的話保持懷疑態度。
“但是！”蕭陽忽然又道：“我得提醒在場的各位叔叔伯伯，一個月後，攤位月租金可能會漲到至少十五塊錢，而且，還不一定有閑置的空位。”
“那我們接着按年續租金不行嗎？”人群中有人高聲問。
“當然可以，租賃期最後十天，我們會去找你，你們有優先續租的權利，但是，我們也會優先選擇年付的租戶，如果一個月後，你們還想按照五塊錢一個月續租，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了。我再重複一下租金，半年租金八十，一年租金一百二，這是暫時的定價！”
暫定的價格？眾人議論紛紛，恐慌的情緒在人群中開始蔓延。
“你的意思是，以後年租金也會漲價？”
“是的！”蕭陽果斷的點了點頭。
漲不漲價先不提，緊張情緒得先調動起來。
“就今天一天啊，明天我就不來了，一直到開業，今天往外放最後一批攤位。”
“啊？明天就不來了？”
“不是說往後還會七塊八塊的漲嗎？”
“蕭主任，能不能問一下，現在還剩多少位置？”
蕭陽擺了擺手：“攤位有限，各位要是真心實意想在天恆農貿市場做生意掙錢，就抓緊時間來這登記，開業前，市場會給各位發放攤位證，現在開始吧！”
四五十人一下子圍了過來，仍然有人不太相信他的話，再三詢問，蕭陽沒有回答，抱着那本數學輔導書看了起來。
楊奎民四人也不去扒拉他們的家當了，一人一個本子開始登記。
眼前的這些人，說直白點，既然能來，就說明本身已經是意向客戶，隨便一忽悠，全都上套了。
只用了十幾分鐘就全部登記完成，大部分依然是按月交了租金，39人交了6元，7人交了整年的，共計1074元。
來登記的人，暫時出現了真空狀態。
蕭長福拿着這些錢清點了好幾遍，確認無誤，笑的臉上的皺紋都更深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無非就是去妹妹那裏顯擺一下，不就是五百塊嘛，直接甩給她！
“陽陽，還是你有辦法，幾句話就讓他們乖乖交錢了，今天這趟沒白來，你二姑奶那可算是有交代了！”
蕭陽頭也不抬的回到：“這才哪到哪啊，開頭而已。”
“咕嚕......”蕭長福吞咽着口水，心頭驚駭，確實才是開頭，還剩下一半的攤位，除了蕭陽預留的200個，還有四百個等待出租，要是都租出去......
想到最終會入賬的總金額，蕭長福不知覺的吞咽着口水，但也仍然不是很確信今天還會有人來。
但是其他幾個人沒有懷疑，這幾天他們已經摸清了這些人的思路。
說來可笑，在以前，他們也是這群人的中的一員，而且還是底層很不起眼的那種。
可忽然間，他們好像集體思想升華了，如今再看身邊人，竟然都是那麼的愚昧。
“等這些人回去報信吧，待會有你們忙的。”
蕭陽說完，繼續翻看着手裏的字典，他的手速很快，幾乎幾秒鐘就能看完一頁，腦袋一直都在重複着上下擺動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