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黃七、五味雜陳

[1]黃七、五味雜陳

顧緩在鶴留峰的日子挺舒服,白天起來和鶴留峰的弟子練功課,一套氣功打下來,渾身上下沁着汗,腦子也舒服了,因她會的菜的樣式多,毫無疑問地參與了風輕的工作,和風輕去準備早餐。大家用了早餐以後,該去練劍的練劍,該去種菜的種菜,該煉丹的煉丹,該看書的去看書。

李姝意和易否一併照看何大娘,她兒子姓黃,單名一個七,黃七感恩鶴留峰救下他母親,整天想着能幫什麼忙,易否連了好幾天見他在鶴留峰逛着,乾脆把他安排到顧緩手下,給顧緩打下手。顧緩忙的暈頭轉向,恨不得分出好幾個分身,當然樂意之至。

易否有點不好意思,將風輕和顧緩拉到一處地方悄悄說話:“你們注意些,秋岐是神山,朱雀既將他和母親託付給我們,我們自然要是當作上賓款待。只是,神山繁華,他們終究還是要回去的。上賓和普通人之間的界限,你們要拿捏好。“

風輕抗議:“不要。他怎麼不去種菜?別靠近我。

易否賠着笑去勸:“人家真心的,我也提過叫他種菜,可是他跪了兩天,膝蓋出了問題。“

風輕還是很抗拒,但易否已經把黃七帶來了。

顧緩回過頭看向黃七,黃七憨厚老實地站在那裏。顧緩禮貌地打招呼:”你好,我叫顧緩。易否讓你跟着我們在廚房幹活,今天開始,你就先幫忙擇菜、切菜。”

黃七雖滿口答應,可是真的做起事情還是不利索,在他打壞第三個雞蛋的時候,顧緩忍不了了,換作是誰她都發火了,雞蛋在這時候可是稀罕東西,今天拿了一盒鶴留峰上紫丹花的葉子讓洒掃弟子在山下換了五枚,這一下就弄壞了一半,換誰誰不來氣。

可是易否交代過黃七是朱雀刁來的,是上賓,每天也不和我們吃飯,是單獨一桌。

風輕磨了刀,顧緩趕緊攔着:“不至於,不至於。“

顧緩掂量了語氣:“黃公子,君子遠庖廚,這用不着你。你去逛逛吧,我今兒還看見朱雀在不遠處飛這呢,好像在主峰休憩了,要不你去朱雀那裏。“

黃七打壞三個蛋沒開口,這會摸摸頭:“我確實不適合做這些,從前在家裏都是母親乾的。給你們添了麻煩,不好意思。我還沒和朱雀道謝呢,還是顧姑娘提醒了。“

風輕也不知道什麼緣由就惱火了:“主峰那裏款待的可是四方的神仙,你便算得了這樣天大的機緣,此時去主峰,怕也不合適吧。“

黃七也不知道真傻裝傻:“那也得試一試,畢竟朱雀與我是救命的恩人。“

黃七走了以後,風輕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顧緩吐苦水。

“我原來也不想提的,這人怎麼就可着鶴留峰欺負。他一個五大三粗的鄉下人,被朱雀刁上來,像登了天似的。要不是花痕君和蘅蕪君不在,怕失了鶴留峰的體面,誰想天天伺候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臉,聽說了大神官最愛栗子糕,他難得來秋岐也想嘗嘗。我說不會做,他又叫我學學,還說我的飯菜不是很可口,要是花樣不夠多,怎麼掌這勺。我可是南陽郡主長女!我十三歲進秋岐前,僕人前呼後擁的,就算到了鶴留峰,外人見了我誰不恭恭敬敬給我請安叫我一聲鄉主娘娘。“風輕委屈極了,聽的顧緩也心疼。一個高高在上的鄉主,被人當丫鬟使喚教訓,誰不來氣。

顧緩仔細思量,有了妙計,安慰她:“寬心罷。你要實在不喜歡他,我有一招,叫他離開。“

風輕先驚喜,又難過:”憑你什麼妙計,那沒臉沒皮的玩意恨不得死在秋岐。”

“你不用管我,我有自己的辦法。“

第二天,顧緩找到了李姝意,問起何大娘的病情。李姝意雖然奇怪,但是也如實回答了:“何大娘昨天睜開眼睛喝了些米粥,再養十餘天應該可以下山了。”

顧緩點頭,表示知道了。她留意觀察了這個黃七,雖然某些方面不太招人喜歡,對李姝意挺好的,也可能是因為救命恩人的原因,李姝意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平日裏為她掌個燈這些細碎的活,李姝意也不在意。

顧緩說要出去摘點野菜,天氣冷了,她決定將火鍋這個優良的烹煮方法教給他們。

風輕就這樣被顧緩出去做嚮導。

自從顧緩的三個雞蛋被黃七毀了,她就自動和風輕站一隊,倒也不是小氣……好吧就是小氣。聽了風輕的話以後,顧緩感同身受,蹭的火就起來了。

“要是想把他安安靜靜地請出去,那第一步就是讓他母親快點好,我聽姝意說他母親都能睜開眼睛喝粥了。”顧緩說。

風輕雖然討厭黃七,對何大娘還是蠻同情的,先是嘆了口氣:“何大娘是吃錯了東西,黃七又不肯醫治,才變成這幅模樣的。他們剛到鶴留峰,就派秦茂和陸文去問過他們的底細了。黃七就是個木頭,對自己老娘都狠心。大娘是寡婦,為了養他長大,替別人漿洗衣服,手上都是凍瘡。黃七卻聽了同族的長輩的話,認為是母親為了娘家害死了父親,對母親愛答不理的。也是因為他這件事情,附近都沒有人家肯將女兒許配給他。也不知道誰給他指點的,讓他來秋岐碰運氣。”

人心難測,這樣一個人,也會因為天大的機緣,被讚頌成顧緩剛上山時聽到的大孝子。

這群少爺小姐都不願意嚼人舌根,自然不會多說,若不是風輕實在忍不了了,顧緩又怎麼知道。

“他一聽說是朱雀將他馱上來,彷彿登天了,傲慢的不得了。只因我們在此地是供奉真武帝君的,朱雀神鳥是真武帝君的坐騎,我們不敢冒犯。”

顧緩走着石子路,又看見了來時望見的那座隱秘在雲端中的真武廟。

顧緩心裏很迷茫,她不明白,神明既然都能可憐這個所謂孝子,為什麼不可以端居雲上,低頭看看掙扎的眾生。

沒想到,還沒等顧緩開始計劃,短短一天以後,何大娘的病就好了。大家都說這是神跡,是神明的庇護。所有人都歡歡喜喜地要送他們下山,見他們日子貧寒,少爺小姐們湊了點錢讓他們帶走。何大娘感恩的老眼縱橫,跪着磕了幾個頭。

哪裏知道要收拾行李了,黃七也不裝老實憨厚了,破口大罵:“你們這群仙人,受人供奉,怎麼對我們母子二人這樣狠心?我娘不過剛下床走路,你們就趕人?”

何大娘趕緊站起來,連忙抓着他的胳膊說:“我好了,兒啊,咱們得謝謝仙人們。”

黃七底氣足的很,拍拍何大娘的手:“娘,不要怕,咱們可是朱雀神鳥送來的,憑他們是誰,也沒趕走咱們的權力。”

眾人伺候了黃七這麼久,敢怒不敢言,這會也不想忍了,易否是大弟子,理當站出來:“那你想在秋岐修行?你沒有靈根,也只能做一個外門弟子,就是洒掃都不配的。”

黃七冷笑:“我沒有靈根?我沒有靈根朱雀神鳥能駝我上來?我也不要做什麼弟子,我要娶李姝意。”

大家聞言都怕是聽錯了,李姝意也不敢相信,憤怒極了,被風輕攔在身後。

風輕挑眉,盡顯大小姐風範:“婚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約、門當戶對。你想娶姝意,和我們說是沒用的,你得同楚國平陽侯和昭盛公主求親。這裏離楚國千里,你就是爬到了平陽,又拿什麼提親呢?拿你被朱雀神鳥帶到鶴留峰這件奇遇?大昭皇室皆是清源派後人,就憑你這段奇遇,能打動為了天下蒼生付出了百年的清源派後人?”

黃七臉都綠了,沒想到李姝意還是個公主,以為她就是個家境殷實的小姐罷了。何大娘更是覺得丟臉,只知道磕頭:“仙人恕罪,我兒腦子糊塗了,我這就帶他下山。”

風輕讓易否讓開,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如今天底下帝君最忠誠的信徒就在劍易峰,你拿你這段奇遇去問問她,若她肯,你想娶誰不行。”

黃七臉都憋綠了,明顯不爭饅頭爭口氣:“誰?”

“惠謙。”

惠謙是成杭的封號。但是黃七好像不知道,在他的認知里,若不行不過是丟臉些,若是成了,那可是翻身的機會。

他答應了,任憑何大娘怎麼呼喊,他頭也不回。

顧緩有些擔心,拉住風輕:“你怎麼讓他去找尊者?”

風輕不在乎:“有些人總是要為自己的事情付出代價,若是他灰頭土臉地下來了,就是給他一個教訓。若是真的見到了尊者,他必死無疑。”

顧緩有些驚呆,不過是一個狂妄的人而已,教訓一下得了,罪不至死。可是除了顧緩,其他人都很贊同讓他去死這個行為。李姝意臉是鐵黑的,像是養了條白眼狼,噁心到反胃。

何大娘被嚇瘋了,暈厥了過去,再醒過來,胡言亂語。易否就讓人把她送下去了,再後來聽說是在城裏做了一個乞丐,瘋瘋癲癲。

顧緩不忍心,悄悄追上去想拉住黃七。可是黃七的腳步太快了,顧緩走了幾乎一天,才看見那座巍峨的廟宇。

已經是冬天了,鶴留峰的溫度很低,可是這裏,最接近神明的地方,卻是四季如春的溫暖,松柏沿途種滿。天欲曉,刺破雲層噴涌而出。

顧緩的腳步忍不住放慢了,當眼睛可以看見人群的時候,一刀金光閃過,“砰”的巨聲響起。

是黃七,他跪在地上,可是頭顱卻滾到了顧緩的腳邊。

顧緩看過很多電視,總是會為了那些令人討厭的角色丟掉性命而感到快意,可是這一刻不是的,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失去生命的痛苦,哪怕她不喜歡他。

黃七沒有閉上的眼睛充斥着驚恐,好像有很多話要說。顧緩被嚇得待在原地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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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音總是會適時的響起告訴顧緩,這只是一個遊戲。

但是顧緩還是被嚇到哭了,她似乎看見了腳下的眼睛在眨,嘴巴翕動,呼救着。

成杭緩緩走來,這個世界安靜得能讓顧緩聽清她的腳步聲。

“你來了。”

顧緩應聲抬頭,被成杭的盔甲閃耀的光刺到眼睛。她穿着銀制的戰甲,頭髮垂直落在腰的位置,用樸素的髮帶編了一個辮子,她手裏執着一把長劍,上面很乾凈,乾淨到和月亮一樣光亮寒意逼人。

甲光向日金鱗開。

成杭身後還站着許多人,他們密密麻麻嘰嘰喳喳站在成杭後面。光偏愛成杭,將他們都襯托為信徒。

成杭讓人把地上的人處理了,走到了顧緩的面前,把她介紹給身旁那位高大的男人:“這個就是顧緩。孤去換件輕便的衣服,你同她說話罷。”

成杭又離開了。

男人蹲下來聲音好聽得像是泠泠泉水:“你就是異鄉的遊人,我是秋岐的大神官,洛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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