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賜婚
過了幾日,太后親自冊封宋繁花為平安郡主,賜婚南山王。
朝野上下為之震動。南山王何許人也,當今最有權勢的權貴,世代門閥貴族,竟然最終迎娶了出身青樓的女人。多少曾經被南山打壓過的王公貴族,在暗地裏取笑,這代南山王為了女色,不惜捨棄累世的家族清譽。
這廂,南山王族更是心生不滿,紛紛猜測,此番賜婚乃是李朝皇族有意折辱南山。昔日南山舊臣,藉著此番南山王大婚,紛紛抵達京都。韓璧為首的京都護軍,不得不着意部署,以防不測。
顏臨帶着劉予欽抵達京都,顏森親自去接。
顏夕許久不見他,心中歡喜得很,上前與他相擁。顏臨拍了拍顏夕的背,“上次成親,聽說就沒成,這次又是一樁形婚,何時能喝上一杯你真正的喜酒?”
“讓兄長見笑了。”
顏夕看了看他身後,卻不見族長,心中忐忑,該不會伯父對她私自成婚心存芥蒂?伯父想來最看重王族的清譽,此番她迎娶繁花,讓王族在朝野飽受爭議。
“父親在路上耽誤了幾日,未必趕得及你的婚禮。”顏臨輕輕摸着她的頭,“你如今的身體如何?聽說前些日子,你在宮內遇刺了,刺客抓住了嗎?父親已經知道了你武功盡失之事,他此番可是收拾了包袱,要來京中常住,以便時時盯着你。”
“是我不孝,讓伯父擔心了。”
顏臨從小和顏夕一起長大,她做錯事的時候,就會自責地垂下頭,下意識地揉自己的手指。這個習慣,她至今都沒改。
顏臨安慰她,“他一人呆在柏木山莊也無趣,如今我常駐百赭城,也無暇照顧他,以後你要好好孝順他。”
“哦,是我不好,你們兩兄弟,一個駐守百赭,一個遠在北地,讓王叔一人留在了祁城。”
“傻丫頭,我明白你的謀划。父親知道你的決定,還誇你這一步走得雖險,卻給南山的前程帶來了柳暗花明,沒有流血和殺戮,和平的權力交接,這是南山能擁有的最好結局。”
顏臨拍拍她的頭,“你做得好!”
顏夕脖子一縮,臉倏忽紅了,她如今已經是二十一歲的老姑娘,顏臨還是把她當小時候一樣。
素秋交代完了婚房佈置之事,匆匆趕來,朝顏臨行禮過後,問道,“二爺怎沒來?”
“北地最近局勢緊張,我給他寫信,他也不回。”顏夕嘴一撇,“他不願意來,就不來吧。”
顏臨好笑地看向孩子氣的顏夕,“他跟你最要好,你的事他怎會不放在心上,興許耽誤了,再等等吧。”
劉予欽如今跟着顏臨,越發得用。顏夕用手肘碰了素秋,示意她與劉予欽交談。素秋知道顏夕有意將自己許配給劉予欽,低垂着臉,一言不發。顏夕只當她害羞,並不再勉強。
南山王的婚禮,空前盛大,由太後主婚,御禮司親自承辦,在皇家避暑行宮舉行。京都城中,三品以上大員,皇家宗族,各國使節,盡數列席,堪比皇帝大婚。京都所有的客棧,甚至都人滿為患,外城的百姓紛紛趕赴京都,希望目睹這一盛事。
南山王府燈火徹夜通明。往來觥籌交錯,直至天明。
禮畢回府,繁花獨自坐在房內,沒等來南山王掀蓋頭,自己的貼身婢女瑤兒來傳話,“王爺請王妃歇息,不必等他了。”
繁花摘下紅蓋頭,雙眼通紅,移步至圓桌旁,獨自喝下一杯合巹酒。
瑤兒勸,“王妃別難過,王爺只是不願耽誤了您。”
“我懂,他不願與我同房,是因他怕來日耽誤了我。”她憤而又灌下一杯酒,喝得兇猛,喉嚨辣得很,她眼角滲出淚水,忿忿不平,“為何老天這樣不公平,王爺這樣溫柔的人,卻不肯給他多一些時日。”
“王妃,您別喝了,傷身的。”瑤兒一把奪過了酒壺,不給她。
“給我!這是我的喜酒,王爺不願喝,我代他喝。”繁花厲聲,逕自搶了過來,“瑤兒,你不知道,若沒有王爺,我早就死在路邊野地,屍首被野狗啃噬乾淨了。我還未來得及報恩。”
雞啼三聲,天邊泛白。
顏夕閉着眼,徹夜未眠,門外已經有人來叫喚。
按例,南山王該攜王妃進宮向太後娘娘謝恩。謝恩后,太後娘娘吩咐,午後在雍和宮設宴,款待朝中重臣命婦,讓繁花也一同列席。宴會未開始,中書傳來詔令,請南山王去一趟龍吟殿。顏夕便帶了繁花在倚瀾軒休憩片刻。
豈料,外臣帶着命婦,接二連三齊聚倚瀾軒,等候宴會開始。隨着午時接近,倚瀾軒往來寒暄之人越發多了。這些名門閨秀,大多瞧不起繁花這樣出身的人,各自聚成小團體,不睬繁花,目光卻又在暗地裏打量着她。
新進來一個婦人,挽着一個官員模樣的人,打扮亦略顯輕佻,卻毫不掩飾對繁花的鄙夷。她看見幾位夫人,殷切地上前打招呼,不忘瞥了一眼繁花。
“許小夫人,好歹是南山王妃,好歹客氣些。”一位夫人揚高了嗓音,故意說道。
許小婦人口中嚷嚷着,“南山王妃又如何,不過是勾欄里的賤人,竟妄想和我們站在一處,真是不知廉恥。”
繁花施施然站定,望着她,喜怒不形於色。
許家的妾侍愈發不甘心,“你這狐媚子托生的賤人……”許侍郎神情慌張地急忙將妾侍的嘴捂住,然而這妾侍恃寵生嬌慣了,一時間竟撒潑掙紮起來,直至察覺周圍的觥籌聲歇了。
南山王緩步移至王妃的身側,神情冷肅,卻不發一言。異常安靜的氣氛里,驚恐的情緒慢慢滋長開來,這才看見滿室的王公親貴,一雙雙眼睛帶着各樣的神情,正看着她,或幸災樂禍,或恐懼戰兢,或咬牙切齒,或不忍直視。
“大膽,竟敢污衊王妃,掌嘴。”身後的大太監一聲令下,兩個侍衛便將那妾侍拿住,隨行的太監上前,取了木板,第一掌下去,那於氏痛苦地嗚咽一聲,嘴角立時見了血,紅腫了一圈。
許侍郎啷噹一聲跪在地上,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許侍郎怎麼回事,怎帶了妾侍來赴宴?”
“聽說許侍郎寵妾滅妻,這於小娘仗着是三王爺的妻妹,僭越慣了,愈發不知天高地厚。”
聞言,一直默不作聲的三王爺慌忙上前,“胡說八道,南山王賢名在外,南山王妃德才兼備,本王一直敬重有加。這賤人不過是王妃的一個遠房表妹,名字也叫不上來,在座的各位,恐怕往日裏與她往來的要比本王勤多了吧。”
“本王不願掃了諸位的興緻,許侍郎,你自己看着解決吧。”大太監一使眼色,太監停手撤退。許侍郎和於小娘癱坐在了地上。
聽說那夜,於小娘便被發賣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皇帝召見顏夕,所為之事,就是北地有異動。顏夕派人快馬加鞭,將她親手所寫的書信送給顏嬰,詢問北地究竟發生了什麼。原本要返回百赭的顏臨,被皇帝留在了京都。族長顏厲武姍姍來遲,帶了足足十里長的行李,滿滿當當裝進了鎮安侯府。剛到京都,就與顏臨一同被留在府內。
顏夕帶着繁花去了侯府拜見族長。顏厲武看見繁花時,神情頗為古怪。他事先備下了厚禮,贈給了繁花,作為她犧牲名節,為顏夕解圍的感謝。
鎮安府外,京都護軍把守森嚴,府內,依稀也看出往來伺候的人,存了不少心眼。
族長許久不見顏夕,心中想念得緊,聽喬一先說起她的身體,十分擔心,如今見她神態還算精神,心中的大石也稍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