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小桑芸第一反應是關上房門。
因為謝薄聲說過,不可以讓異性看到沒穿衣服的身體。
這裏只有她一個女性。
關門的聲音引起外面兩位男士的警覺,謝薄聲已經走到書房門口,他沒有急切開門,而是站在門外,叫着小桑葚的名字:“小桑葚?”
“怎麼辦呀謝薄聲,”小桑葚說,“青衿變成人類啦!”
她是真的慌張:“怎麼辦怎麼辦,謝薄聲,我沒有衣服給她穿……你可以去找衣服嗎?”
大約二十秒的沉默,絕不會比當時謝薄聲第一眼看到小桑葚時候的沉默更久。緊接着,小桑葚聽到謝薄聲敲了敲門,他壓着聲音:“等我一會兒,你先看着她,好嗎?”
小桑葚用力點頭,她趴在門上,不安:“你快點回來呀謝薄聲,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不會教人上廁所也不會教人說話更不會教她穿衣服……”
一想到當初謝薄聲為她做的那些,小桑葚就產生一種濃濃的愧疚。
她完全不會教,也沒有謝薄聲那麼好的耐心。
聽到謝薄聲答應后,小桑葚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躺在地上的人,小貓貓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這還是第一次,她對眼下的情況束手無策,滿腦子的貓貓不知如何是好。
躺在地上的人很安靜,一動不動,濃密的黑色長發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像一株剛剛生長結束的植物。小桑葚蹲下,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小心翼翼地喵一聲。
她能嗅到宋青衿身上熟悉的氣味,也能確認她就是小黑貓。
地上很冷,小桑葚將她從地板上抱起。宋青衿要比小桑葚高個十公分左右,但小桑葚將她抱起也毫不費力,將她放到椅子上坐好,小桑葚開始思考,究竟要拿什麼東西來遮擋住宋青衿的身體……現在是夏天呀,小桑葚本身穿的衣服也少,沒辦法將自己的衣服脫給她。
........
而書房門外,李京墨剛剛打開房門,鄭不凡和莫非白倆人一前一後地拎着東西步入。
房間不大,剛才那幾聲,幾人都聽到了。莫非白聽覺尤其敏銳:“小桑葚也來啦?”
李京墨答應一聲,幾人如此熟絡,他也不着急倒茶,而是直起身體,去問謝薄聲:“怎麼了?”
謝薄聲做了個手勢,示意李京墨過來談。
這事令李京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到了廚房中,謝薄聲才說:“京墨,如果現在我告訴你,你能再見到青衿,你會做什麼?”
李京墨笑:“你說什麼?我這不是天天見——”
笑聲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猛然轉身,盯着謝薄聲,問:“你是什麼意思?”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李京墨的耳朵好似瞬間失去聲音,時間流速彷彿也變得無比緩慢,而在這後退的寂靜中,李京墨聽到謝薄聲說:“你先冷靜,京墨。”
李京墨想自己已經足夠冷靜。
“現在只有小桑葚陪着她,我們誰也不知道裏面的情況,”謝薄聲說,“你現在手腳在抖,不要怕,也不用緊張,去拿一些你的衣服,小桑葚說她現在需要衣服……聽到了嗎?”
李京墨說:“我知道。”
“我來招待不凡,”謝薄聲說,“廚房的事你也不用擔心,交給我。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去照看青衿。小桑葚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她一個人應付不來,但她很聰明,有什麼你不方便的,就讓她做。”
李京墨點頭。
謝薄聲鼓勵地拍了拍他肩膀,轉身離開。
外面,莫非白問:“小桑葚和青衿在書房幹嘛呢?咋不叫我一塊兒?”
鄭不凡說:“可能是聊些女孩子之間的事情。”
莫非白不服氣:“咋滴,我也是女孩子啊,怎麼不叫我?”
鄭不凡笑着按住她:“莫教練,這不是看你剛剛打完比賽,要你好好休息嗎?來,先坐下來喝杯水休息休息,喝點什麼茶?我看這邊有毛尖,還有龍井……”
李京墨去卧室里拿了衣服,還是浴袍樣式的睡衣方便。他和宋青衿雖然戀愛多年,但一直發乎情止於禮,並不曾發生進一步的親密關係……比起褲子和上衣,顯而易見,還是這種衣服更方便穿着。當李京墨拿着衣服敲開書房門的時候,小桑葚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只讓出能令李京墨進入的空隙。
李京墨已經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
熟悉的臉龐,不過比最後一面見時要成熟一些,她一動不動地仰面躺着,身上……重要部位都蓋着幾本書。
在沒有人過來的時候,小桑葚已經努力想要遮蓋宋青衿了,可惜貓單力薄,她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完全遮蔽。在李京墨進來后,小桑葚默默地背過身去,認真研究門上的紋路。她感覺自己應該迴避,但青衿可能需要她的幫助……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小桑葚伸手,捂住自己耳朵,嘗試隔離自己身為貓貓的優秀聽力。
只剩下李京墨,他沉默着將覆蓋在宋青衿身上的書本一一揭開,第一次如此看她的軀體,而李京墨卻生不出任何褻,瀆的想法,唯獨有虔誠朝聖般的溫柔。李京墨和她住過同一間酒店,但也是各睡各的,絕不會坦誠相見。眼前的一切是陌生又熟悉的,陌生因他從未看過,而熟悉,則是她脖頸上的兩粒小紅痣,還有右臂內側的一道紅色小胎記……
這麼多年了。
李京墨變了,他變得比以往更加消瘦,眼間也堆了細紋,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原本的一些銳利也被流水漸漸沖刷成沉默的鈍角。
而她也變了。
增添幾分年齡,原本的頭髮長得如此長,比之前更瘦一些。
他們兩個人都在時間中行走,彼此錯過的八年從來都沒有停歇,而李京墨遺憾沒能看到她這八年身為人類的變化,卻感激自己能夠再一次見到她,以人的姿態。
李京墨的手有些抖,他給宋青衿穿上自己的睡衣,仔仔細細裹好,最後,繫上腰帶時,李京墨低聲叫着她名字:“青衿……”
他垂首,抱着宋青衿的臉,也不親上去,只閉上眼睛,蹭了蹭她的臉頰。
眼淚無聲地打濕她的臉頰。
小桑葚嗅到空氣中的味道,在意識到雙方似乎不需要她幫助后,她輕手輕腳離開房間,關上書房的門,在外面仍舊兢兢業業地守着,不讓任何人進去。
而房間內,李京墨抱着宋青衿,唇貼在她緊閉的眼睛之上,感受着她均勻、正常的呼吸,淚水下落如雨。
書房外的莫非白什麼都不知,她將鄭不凡“趕去”廚房后,才神神秘秘地靠過來,低聲用喵喵語和小桑葚交流。
小桑葚沒有隱瞞她。
莫非白重重鬆了一口氣,她如釋重負:“真好,我再也不用擔心李京墨和小青衿該怎麼舒服了。”
小桑葚炸毛:“你為什麼會想這種問題呀?”
“把你那副驚訝的模樣給我收一收,”莫非白抬手,意味深長地摸了摸小桑葚的腦袋,“你啊你,現在已經完全被你的道德衛士謝薄聲給同化了——事實上,我們貓貓不應該具備這麼多道德,明白嗎?我們不需要貓德,缺德才是我們的天性。想想你那個喜歡兔子的緬因朋友,再想想你那個喜歡飼養倉鼠和老鼠的兩個貓貓朋友,還有喜歡人類的你和我。”
小桑葚恍然大悟:“喵!”
“我們是動物嘛,”莫非白深沉地說,“所以,收起你那些不值錢的道德感,小桑葚!你給我支棱起來,別啥都聽你謝教授的。”
小桑葚:“……喵喵喵?”
她提出疑問:“可是,你也在被鄭不凡影響啊。”
“誰說的?“莫非白瞪了小桑葚一眼,“我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讓他打狗他不敢揍雞。”
聊天聊到這裏,書房門開,李京墨將尚在昏睡中的宋青衿抱去卧室。
在廚房中忙碌的鄭不凡感覺到外面的動靜,好奇望了一眼,只看到李京墨抱着一女人,他微怔,緊接着,莫非白進廚房,嗅到炸魚的香味,已經餓到不行:“鄭不凡,先給我盛一塊兒唄,我要餓死了。”
鄭不凡給貓貓妻子夾了一塊兒,放在小碟子中,等放冷后再給她。他還是忍不住,問:“剛才京墨抱着一個女性——”
“嗯,”莫非白盯着炸帶魚,心不在焉,“聽說過莞莞類卿嗎?”
鄭不凡:“……”
另一邊,謝薄聲也給小桑葚盛了幾塊兒剛做好的兔肉,放在小碗裏,剃掉了大骨頭,離正式開飯還有段時間,湯還在煲。謝薄聲洗乾淨雙手,端着兔肉拿着筷子,廚房空間小,他便將東西拿到餐桌上,笑着看着小桑葚吃兔子肉。
他和鄭不凡倒還好,男人嘛,皮糙肉厚的,平時飯量大,倒也不會餓這樣快。
小桑葚吃了兩口,仰臉,問謝薄聲:“謝薄聲,我沒有道德感,你怎麼會喜歡我呀?”
謝薄聲安靜幾秒。
他沒想過,小桑葚會突然間問出這樣的話。
他斂眉:“誰說你沒有道德?人類的道德本身就是約束自己,而不是來規勸他人。小桑葚,你已經做得非常出色十分完美,無論是貓,還是人,你都特別優秀。”
“在我心中,你是最優秀、最有道德的聰明小貓。”
最優秀·最有道德的聰明小貓得意仰臉,眼睛明亮。
她說:“果然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廚房中,正吃着炸魚的莫非白蹭地一下跑出來,十分嚴肅地告訴小桑葚:“小桑葚!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什麼稀屎不稀屎的!!!不雅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