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3

第二十一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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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銷售數據已經統計完畢,四維公司依然超額完成了台遠電氣給的銷售任務。雖然今年的增幅不如去年,但畢竟是入世后的第一年,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讓分公司經理雲勇滿意了。

“你頭咋了?”雲勇問張海強。每到年底,他都要親自到代理商和大客戶那裏,對他們一年來的支持表示感謝,順便了解一下有沒有意見和不滿。

“老婆打的。”張海強淡淡的說。好多人問起過他額頭的淤青,開始他還說是不小心碰的,但聽的人都抿着嘴,不懷好意的笑着問“不是吧?恐怕是老婆打的吧?”總之不相信他的話。他也索性不再編理由,直承此事了。但當他承認是老婆打的時,別人反而不信了,都“切”的一聲,給他一個白眼,丟下一句“凈瞎說”走了。

雲勇果然也不信,看了看張海強的臉色,開玩笑道:“你老婆那麼溫柔賢惠,還能動手打你?我不信,肯定是你小子在外面亂搞,被人家的老公抓到了揍了一頓。”

張海強慘笑一下,問:“雲總今天來是不是想了解一下對方的情況,好替我出氣?”

雲勇哈哈一笑,說:“出氣這種事兒不是我乾的,我只能提醒你,現在網絡聊天這麼流行,可別惹一身麻煩。被人揍一頓是小事,耽誤了業績就是大事了。”

張海強隱約的聽說,台遠分公司的一個技術員,趁着出差的時候約了女網友見面,在酒店裏幹事的時候被警察查房逮了個正着。按說分公司的人出差住的酒店檔次都不低,警察輕易不會去查房,但那次正趕上當地開展“凈化投資環境,整肅社會風氣”專項整治活動,大小酒店都在篩查範圍之內。真正的職業從業者早從酒店老闆那裏得到信兒關門歇業躲了起來,這個技術員卻正撞在槍口上。

雖然幾經波折證明了他倆之間不存在金錢買賣關係,最後被放了出來,但也鬧的盡人皆知。女網友的男朋友在派出所門口扇了她一個耳光之後,當場跟她分了手。隨後趕來的女孩家長拉住技術員不讓走,非要他賠償女網友的名譽損失。

最後怎麼處理的,張海強不得而知。那個技術員不久就辦了離職,遠走深圳,再也不好意思在洛州工控圈子裏混了。

“我這一把年紀了,哪還有心思網上聊天。”張海強自嘲道:“就算有,你們給的任務那麼重,我也沒那個時間。”

雲勇依然一副彌勒佛的笑臉,溫言道:“任務重嗎?我覺得不重,你們每年都能輕輕鬆鬆的完成。明年銷售總監打算給你們加加任務,讓我先來給你們打個預防針。”

銷售任務每年都是由羅亞平跟雲勇討價還價商量出來的,張海強並不參與,也不清楚這其中的流程。加上最近心思都用在跟景寧的家事上,他也根本沒把雲勇這句話當一回事,強笑着說:“我一直不都是聽領導的安排嗎?你說多少就多少,只是別搞太多了,到時完不成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雲勇的笑容更甚,誇獎道:“你的水平我有信心,肯定能完成任務。”話題一轉,問道:“老羅這傢伙最近忙什麼呢?好長時間沒見到他了。打他電話都說讓我找你,這傢伙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還不是工地上太忙。”張海強故作輕鬆的回答。

“那這件事我只能跟你說了。”雲勇收起臉上的笑意,一臉嚴肅的說:“從明年開始,公司準備陸續減少分公司的庫存,你們常用的型號,需要你們自己找倉庫備貨。你們不是一直有倉管人員嗎?這點應該對你們公司沒什麼影響。只是貨物多了一些而已。”

自從合作以來,台遠公司為減輕代理商的負擔,在各分公司設立了很多倉庫,這不但為代理商節省了人力物力,還能保證供貨的時效性。但是隨着代理商出貨量的增加,各地的倉儲成本也節節攀升,更有代理商為了節省幾個發貨費用,直接把客戶的收貨信息發給分公司,讓分公司的倉管代為發貨,搞的倉儲人員一肚子意見。

張海強強迫自己紛亂的思路凝聚起來,仔細考慮了一下這個改變帶來的影響。他們公司的倉庫很小,平時也就備一些快進快出的常用品,人員也就只有一個,工作強度並不大。如果增加倉庫面積,不但意味着工作量的增加,費用的增加,同時也意味着流動資金的壓力會更大。台遠公司的每一筆訂單,可是都需要先付款的啊。

“你們公司是準備把代理商累死啊?”張海強苦着臉,揶揄雲勇:“這其實是變相的轉嫁資金壓力,堂堂的國際大品牌,還跟代理商們動這個歪腦筋。”

雲勇長嘆一聲,也苦着一張臉,對張海強說:“我能有什麼法子?你說的再有道理,我也不能改變公司的政策,咱倆的位置其實一樣,都是端人碗受人管。”

張海強像是回應他,也跟着長嘆一聲,一時間辦公室里一片惆悵。

剛送走雲勇,周會計又神秘兮兮的出現在張海強辦公室門口,看了看周圍,這才推門進來,鄭重其事的把門關好,走到張海強辦公桌前,小聲說:“張經理,剛才賀經理打電話,讓我準備點現金,她明天過來取。”

張海強一皺眉,詫異的問:“哪個賀經理?”

“老闆的媳婦啊。”周會計解釋。

“哦。”原來是賀建雲,周會計管誰都叫經理,張海強又問:“多少錢?”

“五十萬。”周會計伸出左手,比劃了一下。

“她沒說幹什麼嗎?”剛把鳳凰棉機的支票入了帳,五十萬賬上肯定有,但如果抽走了,流動資金恐怕就困難了。何況馬上就要發年終獎和提成了,正是需要錢的時候。

“她只說是老闆讓她來提的。”周會計嘆口氣,說:“這麼一來,訂貨的錢恐怕不夠了。小秦昨天給了我一份訂貨清單,都是最近要出貨的,大概得四十多萬。台遠那邊的授信已經用完了,這四十多萬得打現錢他們才肯發貨啊。”

台遠給各代理商不同額度的授信,授信額度內的訂貨,可以先貨后款,但超過額度之外的訂單就必須打款發貨。四維公司的授信額度是五十萬,已經是所有代理商裏面的最高額度了。

“羅總怎麼不直接給你打電話?”張海強納悶的問。以前這種事兒都是羅亞平直接安排周會計,從沒讓賀建雲插手。

“我也奇怪啊。要麼你打羅總電話問問。”周會計說出了來的目的。

賀建雲是老闆的媳婦,按理說她是可以代表羅亞平的。但剛經歷了自己婚姻的波動,張海強對女人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信任感,何況這事兒牽扯到公司的正常運營,他必須謹慎。

撥了一遍羅亞平常用的電話,關機。打另外一個號碼,也關機。羅亞平只給了他這兩個號碼,都聯繫不上的話,他也沒有辦法了。

周會計看張海強苦着臉搖頭,試探着問:“要不,我就讓小杜去銀行取錢吧。我們互相作證,都聯繫他了只是聯繫不上,有什麼問題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張海強猶豫着問:“那訂貨怎麼辦?”

周會計也苦着臉,說:“那隻能等了,等外面的款回來一些再定。”

張海強沉吟半響,試探着說:“從老闆的角度來說,他肯定希望公司里的人都只聽他一個人安排。就算賀建雲是老闆的媳婦,但你把錢給她顯然不符合公司的制度。雖然他倆是兩口子,可這筆錢不是小數,你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算錯。就算是羅總讓她找你拿,你沒請示老闆就輕易給她,老闆會怎麼想很難說啊。”

周會計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無奈的說:“是啊,這個理兒我也明白。可現在怎麼辦呢?”

張海強又問:“你在電話里告訴她賬上有錢了嗎?”

周會計搖了搖頭,說:“我不確定鳳凰棉機的錢什麼時候到賬,所以沒說死。只說查一下再告訴她。”

張海強把手裏一直攥着的簽字筆往桌子上一扔,說:“那你乾脆現在就把錢訂貨算了。回頭告訴她賬上錢不夠,看她怎麼說。你把錢訂貨了,這是你本職工作,任誰也說不出錯誤來,錢不夠也是事實,你也沒糊弄老闆娘。兩頭都能交代,你說呢?”

周會計低頭思索了一下,抬頭說:“行,老闆問起,我就說是先辦了貨款才接到賀經理的電話,到時你可別說漏了。”

張海強笑着點了點頭。

助理小秦敲了敲門,身子在門外,將頭探進來,笑着問:“張經理,物業上又打電話過來。那份傳真你看了嗎?怎麼答覆他們?”

張海強納悶的問:“什麼傳真?”

小秦只能走進來,解釋說:“前幾天物業發了份傳真過來,當時讓你看了,你忘了?”

張海強恍惚記得,那天接了那個讓他崩潰的電話后,小秦的確送了份傳真過來,這幾天自己心煩意亂,把這事兒給忘了。他連忙翻出那份傳真,仔細看了一遍,不禁越看越生氣,看到最後,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罵道:“他媽的,哪有這樣的?”

周會計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張海強問她:“我們現在的房租是多少錢一平方?”

“三毛。”周會計答道。

張海強眉毛凝成一團,對小秦說:“物業的人再來電話,你就讓他們過來談。”

傳真上的內容很簡單,物業公司將租賃費用,從原來的每平方三毛,調整到每平米兩塊五。調整幅度之大,讓人吃驚。

四維公司所在的財富大廈,是洛州市開發區黃金地段的標誌性寫字樓,市場租價在一塊五到三塊不等。因為羅亞平父親的關係,四維公司的租價算是超低。按理說物業公司想調高租價也合情合理,但十八層犯很多人忌諱,租價一直比其他樓層低,同層的南戶租價也只是一塊五,北向的四維公司租價怎麼能兩塊五呢?

沒等張海強的氣緩過來,小秦就帶着一個年輕女孩敲門進來,介紹道:“張經理,這是物業公司的滕小姐,她是為房租過來的。”接着又給滕小姐介紹了張海強,帶上門走了出去。

滕小姐年齡跟張海強相仿,一身職業裝透着幹練。她滿臉笑意的向張海強打了個招呼,很自然的坐到張海強的對面。

“張經理,我們老總委託我過來談一下你們公司的租金問題。耽誤您寶貴時間了。實在不好意思。”滕小姐禮貌的說。

“我的時間不值錢,沒你們房租金貴啊。”張海強冷冷的回了一句。

滕小姐不以為意,繼續笑着說:“看您說的,我們房租都是隨行就市,合情合理,整個開發區裏面,我們的位置最好,但價格可不是最貴的。而且我們的服務也是洛州市數得着的,不論衛生情況,還是整體環境,包括停車、用餐等各項服務,在整個開發區里就找不到比我們還強的,您工作這幾年,感覺是不是這樣?”

張海強不想跟她談這些,只是笑了笑,說:“話是說得沒錯,可你們未免漲的太多了吧?以前三毛,現在一下子跳到兩塊五,這讓我怎麼能接受?”

滕小姐顯然是有備而來,當即掰着指頭開始給張海強算了三年以來節省的費用,張海強連忙伸手攔住她的話頭,說:“你不用給我算了,帳我會算。我只想知道為什麼這次給我們漲這麼多?十八樓其他公司的租價我們也清楚,你怎麼忽然把我們公司從最低調到最高了?”

這是最讓他感覺費解的地方。財富大廈物管方給出這個價格,完全是一副攆他們走的意思。不是都說羅總家裏在物管那邊有關係,物管公司怎麼會這樣呢?

滕小姐止住滔滔不絕的嘴巴,舔了舔嘴唇,半響才說:“我只是按領導的要求辦事,領導給你們定這個價格,我就得執行。其他的事情,你只能找我們領導溝通了。”

張海強哦了一聲不再說話,看來問題還是出在羅亞平那邊,看來他家的關係不在了,物管公司故意開出高價,來刁難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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