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最是珍重不忍說
吃着甜中帶點酸的朝霞苓，喝着香中帶點辣的暮色久，可謂是舒坦至極，老酒鬼看着道九大剁快剁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
“慢點吃噻，又莫得人和你搶，細細品味才更有滋味咯……”
“前輩喝酒怎麼不慢慢品味一番？”道九一口咽下美食，笑眯眯的開口道。
“咳咳……”老酒鬼咳嗽起來，也不知道是喝酒嗆到了，還是被某人給懟到了。
“你這小娃，怎個說話！”老酒鬼洋怒道，“這酒可以大口喝，這飯就得慢點吃，聽過吃飯噎死的，莫聽過喝水噎死的。”
“呀！”道九驚呼，“好像是這個道理！”說完，照舊往嘴裏塞着朝霞苓。
“唉，沒得救咯……”老酒鬼搖搖頭，又是一大口酒灌喉中。
兩人就此天南地北的閑談着，一直到太陽完全升起之時才相互告別。
“前輩請留步。”
“不得送了，你走哇，改日在那個玄武城見，一路多加保重咯！”
“前輩亦多多珍重！”道九說完，腦海中卻是不由得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句詩：“相逢幾日又相別，珍重兩字不忍說。”
“怎麼就不忍說了呢？”道九稍一沉思，思緒飄回當年下山的時候，這才懂了幾分。
又想起告別閻笨笨與秦關時，閻笨笨拉着自己的手笑眯眯的說道：“握手戀戀，離別珍重。”當時自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做了個嘔吐的樣子就告辭了，如今想來，卻是大大抵消了離別時的不舍之情……
思緒很快收回，道九提起馬韁，輕輕一拉，那馬兒就默契的撒開馬蹄歡暢的奔跑起來，今日一天，就要穿越那四百餘里的大荒山脈，抵達至聖王朝！
這大荒山脈雖說寬只四百餘里，可山路崎嶇延綿，兩個四百里也不見得能走完。從清早一路到傍晚，中途不過歇息了三次而已，才總算是爬到了山頂處，這還是道九所騎乘的馬駒是特等的好馬，再加上一路真氣相助，才能達到如此驚人的速度，若是尋常馬匹，沒個三四天怕是根本翻不過這大荒山脈。不過接下來一路緩坡，一人一馬也算是能輕鬆上路了。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啊！”道九喃喃自語，值得一提的是，這兩句話卻是其從兩本書上搜羅出來合在一塊的，不過當下確實適用，這不剛過午夜時分，就已經出了大荒山脈，來到鹿隱城城門口。
要說這至聖王朝不愧是大王朝，即使是邊境上的一座小城，也是恢弘大氣不已，比之予王朝的中型城市還要大上兩分，而且如此深夜，依舊城門大開，有士兵看守，入城之人也是不少。
道九見入城之人分成兩個隊伍，左邊的隊伍入城之人只需要拿出一張牌子就被放行了，右邊的卻要登記姓名，出示一些官方文牒之類的，好像還要繳納一些銀兩才能進城。而且偶爾左邊還會有人被趕出來到右邊重新排隊，穩妥起見，道九也排到了右邊。
沒過多久，道九的前方就只有一人了，只聽那士兵審問一番，得知對方是倭王朝來的行游商人，毫不客氣的開口道：“入城費，三十兩！”
“什麼？以往不是才十兩嗎？”那商人驚道。
那士兵冷笑一聲：“以往？如今三朝開戰，我懷疑你是敵軍的姦細……”
“這就交，這就交……”那相貌猥瑣，鼻子中間留着一指頭大小鬍子的商人瞬間滿頭大汗，滿臉肉疼的交出三十兩，換了一紙文書後屁顛屁顛的入城去了。
“下一個。”那士兵冷冷的瞪了眼那商人，隨即喊道，“姓名？”
“道九。”
“年齡？”
“十一。”
“從哪來的？”
“予王朝。”
“通關文牒出示一下。”那負責登記的士兵查驗過道九的文牒后，開口道：“入城費一兩，可以在至聖王朝呆一個月，若是還想多停留些時日，就得去當地的附朝司繳納費用，不繳納也行，就是出城時被查到會三倍處罰。”說完，把寫好的紙條蓋了個章子，夾在了文牒中交給了道九，“進去吧，下一個！”
“就一兩？”道九一臉懵，但還是迅速繳納了銀兩入城去了。
“這名城衛軍對我的態度和對那倭朝人的態度截然相反，看來傳聞中的倭朝爛事並非空穴來風，貌似從未聽說過他們干過什麼正經事。”道九心想着，別說常人，就算是以道九的心境，只是稍微想了想倭王朝的噁心事，就感到噁心起來，當下便急不可耐的默念起靜心訣來，心想還是離這倭王朝的人遠些為妙。
若是秦關在這裏，肯定又要說“真是噁心她媽誇噁心，好噁心”這樣的話了。
鹿隱城中，道九騎着踏雪漫無目的的行走着，這午夜時分，鹿隱城也不是特別安靜，尤其是剛入城的那一段路，簡直熱鬧非凡，行人、旅客、店家各種聲音彼此起伏，道九更是被無數上了年紀的婦女追着問要不要住店，這可讓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擺脫了那群熱情的人。
走着走着，燈火漸少，前方一整條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兩三家客棧還亮着燈火，門口看店的小二更是困的直打哈欠。
道九一眼望去，只見有家叫做相逢客棧，不由得會心一笑，催馬過去。
“這位小道長可是要住店？”一看有人來了，那店小二趕忙擦了擦口水，滿臉笑容地問道。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覆后，這店小二又熱情地開口道：“我們客棧現在還有七間客房，其中兩間一等客房，一晚上只需要一兩銀子，二等的客房有五間，一晚上只要三十文。不知這位小道長要幾等的客房？”
“這一等的客房可送上好的草料？”
“這是自然，保證把您的馬兒喂的飽飽的！”店小二一聽，立馬拍拍胸脯保證道。
“那就來一間。”聞言，道九爽快的定了間客房，交過了銀錢拿到了客房鑰匙后，又開口問道：“這個時辰可還有美食出售？”
“自然有的，我們客棧晚上會有叫花雞，野人鴨，燜鍋面等幾種熱食，也有浮雲糕、酸豆角等幾種冷食，若是不知道選什麼，可以到后廚的台前仔細看看，一時半會兒小的卻是沒法子介紹全面。”
“好，那我便先去后廚台前看看，勞煩你幫我去喂喂馬兒了。”
“好咧，小事一樁！”那店小二爽快的接過韁繩，又開口道：“小道長只需要把想吃的東西寫在櫃枱上的紙張上就行，一會兒我給您送到房間裏去。”說完，便牽着馬兒走了。
道九來到后廚門口，只見這后廚開了一個大窗口，窗沿被製作成一個桌子的模樣，上面放着筆墨紙硯，還有一塊木牌，詳細的寫着售賣的食物和價格。
拿起筆在紙張上寫下“叫花雞一隻、大蔥餅一塊、竹豌糕三塊、碧波酒一壺”后，又附上房間號，道九便轉身提了只燈籠去了客房。
一會兒功夫，那店小二就前來敲門，進門后也不多言語，只是笑着說了一聲一共六十七文錢后，便收錢離開了。
今日出門帶的乾糧本來就不多，到了傍晚時分便已經告罄，此時道九胃口大張，不一會兒功夫就把起碼兩個成人的飯量橫掃一空，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后，就滿意的上床休息去了。
一夜無事，安靜祥和。
道九是被第二天的太陽叫醒的。
當陽光灑在臉上的那一刻，只覺得眼前一片溫暖，舒服之餘，還有從黑暗中抽身離開的脫離感，以至於人們常常在此時發出一些長長的呻吟來宣告自己不舍的清醒。
道九伸了個懶腰，眯着眼睛看了看透過星紙的金色陽光，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似乎很久沒有這樣睡到自然醒了，道九都可以想像到自己現在臉上一定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就像以往大清早去找秦關時，那傢伙朦朧着眼鏡從被窩裏爬出來的時侯。
思緒又飄回那個時候，記得秦關的姐姐還曾做了一首百字令笑話秦關來着，道九現在仍然記得那首百字令：
懶
深眠
唇齒間
晶瑩一灘
夢語我是仙
乘龍天宮遊玩
正與好友說新鮮
怎料有人只手破天
揭開暖被朦朧一張臉
突落人世間周身只覺寒
復蓋身軀不顧老爹拳
恍惚間被壓五行山
那便在睡五百年
總嫌陽光刺眼
側身又呢喃
誰吃早飯
睜眼難
不管
暖
……
當時道九一時興起，給他們講了自己聽來的《鬧天宮》故事，不曾想就被秦關的姐姐現聽現用，給用到秦關身上去了，哈哈哈……
據說當時無數聽到此令的夫人們都大感贊同，好像家家戶戶都有那麼一個喜歡賴床的傢伙……
道九伸完懶腰，嘴裏吐出“起床”二字，好似給自己下了命令一般，很快就從被窩裏爬了出來，來到客房的一側，拉了拉繩子，只見那設計巧妙的竹管緩緩傾斜，溫熱的水流就隨之流出，最後都掉落進了木盆里。
道九拿起一旁擺放的毛巾洗了把臉，又用精心調製的牙粉刷了牙后，便穿戴好衣服，準備出門逛逛。
一開屋門，迎面就刮來深秋冰冷的風，瞬間整個人便清醒了不少，看着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心底一聲吶喊：“至聖王朝，小道來也！”
在鹿隱城停留了兩個晚上后，踏雪總算是養好了精神，之前的奔波對它來說也不輕鬆，頭一天晚上更是無精打採的，顯然是累着了。畢竟不到十個時辰就跑了近千里的路程，可不是一般馬能忍受的了的。比之尋常更是快了三倍不止，如何能不累着？
不過既然已經修養好了，自然無需在過多停留，畢竟此處距離那玄武城，尚有萬里之遙，而距離那塊玉牌上所寫的時間，也不過三十四天而已罷了。
“品酒會？究竟會有什麼樣的美酒呢？自古美酒與美食都是難捨難分的，想必這品酒會也不乏美食才是。”道九心裏想到美食，不由得輕輕踢了踢韁繩，那踏雪嘶吼一聲，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接下來的這一個多月里，他們每天只需要走個三百餘里，就能確保不會錯過“品酒會”。
不過若是被某些意外之事耽誤了行程，那就只好委屈踏雪暫時停留客棧，自己一人先行一步了，想到此處，道九輕輕摸了摸馬鬃，道：“放心，定會與你一起去踏雪的。”
踏雪又是一聲嘶吼，鼻中噴出清晰可見的白色霧氣。
天氣愈發寒冷了，大雪想必也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