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從西瓜開始熟了以後，藤六就和他父親每天輪流住在瓜棚里看守。每天天蒙蒙亮，他就來到瓜田替換他值夜的父親，今天也不例外。此時他正彎腰在瓜地里除草，隱約聽到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往年這邊也不是沒有山賊來過，家裏的瓜田也被他們糟蹋過幾次，所以他警覺地伏下身子，躲藏在瓜地里，手中緊握鋤頭，眼睛看向溪對面。
程方騎在馬上，左眼變成了熊貓眼，那是被木梨雪打的。昨晚他好心拉木梨雪並屁股坐一起，結果無端吃了她一拳；酒足飯飽后想趁睡覺跑路，結果四個人睡一間，木梨太郎睡在他左邊，拽着他的左臂，小三郎睡在他右邊抱着他右小腿，小二郎更絕，直接用大肚子頂着他腦袋，三人把他箍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天還沒亮又被抬上馬背趕路。
“嘶——”他摸了下黑腫的左眼眶，憤憤嚷道，“雪妹妹，下次你再這樣恩將仇報的打我，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哼！你這叫罪有應得！居然拉我跟你挨屁股……呸呸！要不是大哥攔着，信不信你另一隻眼睛也跑不了？！”木梨雪沒好氣地說到。
“打人你還有理了？太郎大哥，你看看她！”程方委屈地喊道。
“阿雪，昨晚的確是你不對，你不要跟我們仨坐，程方他也是好意嘛。”木梨太郎硬着頭皮說了幾句。
“那他完全可以把位子讓給我啊！非要讓我跟他擠一塊，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
“呃……”
“我……”
兩人都被木梨雪的幾句話給噎着了。
“咦，那不是……”程方瞧見溪對面的田埂上站着一個人朝他揮手，正是前幾天遇到的瓜農。
藤六見程方停了馬，便轉身從瓜棚里抱了個西瓜，跳下田埂，幾步就來到路邊，他先打量了一番其他幾人，然後走到程方馬前。
“客……，不，大人！帶個瓜路上好解渴！”藤六舉起手中的瓜。
程方笑了笑，說道:“是你啊。行！還是十文錢吧?”說著就伸手到腰間取錢。
“不要錢！這是藤六送大人的。”
“哦？”程方小心翼翼從馬背上滑下來，走到藤六面前，緩緩說道，“藤六，是吧？”
“嗯！嗯！”
“我猜下，那個不要臉的是不是還每天都來要瓜？你見我路過，尋思着與其被他白拿走，不如送個於我，你知道我必不白拿，多少都會給點，起碼不會讓你虧本。當然，即使我不付錢，你也會給，因為你覺得，我是個好人，確切的說是個好顧客，對不對？”
藤六驚訝地瞪大眼睛，然後摸着腦袋“嘿嘿嘿”地憨笑起來。
“也罷！”程方用手拍拍藤六的肩膀，“這個瓜的錢我就不給了，就當你送我們的。你田裏還有多少熟了的瓜，照價我全要了！”
“真的？”藤六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還能有假！”程方拿起藤六手中的西瓜，“愣着幹嘛，還不快去摘瓜！”
“好……好嘞！”藤六激動不已，轉身蹦回了溪水裏。
程方找了塊平石頭，把西瓜放在上面，隨後取出腰后的短刀，
“刺啦啦”費勁地抽出刀刃：“好一把西瓜刀！你們看着我幹嘛?下來吃瓜啊！”
木梨太郎率先下馬，其他人也紛紛下馬圍了過來。
“嗯，真甜！”木梨雪吃了一口，感嘆道，“怎麼？你們認識？”
“怎麼？這麼甜的西瓜都堵不住你的大嘴吧嗎？”程方故意沒好氣道，“知不知道什麼叫吃人嘴短？”
“噗——”木梨太郎一個沒忍住，噴了小二郎一臉碎瓤。
“嘿嘿，嘿嘿……”小二郎全不在意，抹了一把繼續啃瓜。
“哈哈！太郎大哥，你也覺得小二郎平時很可憐吧！”
“呃……哈哈……又噎着了，讓我順口氣，緩一緩。”
木梨太郎口鼻直流瓜汁，小二郎滿臉瓤水，連木梨雪和小三郎都憋笑了。
藤六總共搬來十個瓜，個頭都不小，被分開馱在三匹馬上。程方從腰袋裏摸出一把銅錢，數了數，只有九十文。
“還差十文，誰勻點？”
“沒有！父親給的錢昨晚付了阿雪的房費了就沒了！”木梨太郎道。
“你呢？”
“我也沒錢！”小二郎回道。
“小三呢？”
小三郎直搖頭。
“大人，還有十文要不就算了！”藤六道。
“那怎麼行？我向來是以錢服人。喂！你呢？”程方看向拿着一花西瓜還在吃的木梨雪，“別跟我說你也沒帶錢？”
“我……也沒帶錢……”木梨雪支支吾吾道。
“那你腰間那個錢袋裏是什麼？剛在馬上還叮鈴咚嚨響個不停，別告訴我裏面裝是石子噢。”
木梨雪見掩不過去，不情願地從錢袋裏掏出十文錢。
“拿來！”程方從她手裏一把拿過銅錢，“小姑娘家的，摳摳搜搜的像什麼！”
“那個，藤六，你數下，是不是剛好一百文？”程方把錢合在一起，遞給藤六。
“不用數，不用數！大人還能差我嘛！”藤六接過錢捧在手裏，感激道。
“那我們就走了。”說著一行人翻身上了馬。
“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啊？這往前走可是有山賊經常出沒了。您可要當心點！”藤六關切道。
“哈哈，你看我們像是怕山賊的人嗎？！”程方瞄了眼還吃着瓜的木梨雪，“我聽說那山賊里還有女的，要是她們敢來，我正好抓了她們當壓‘宅’夫人。走了！”
“嗯嗯，像大人這般正氣凜然之人，還不是來一個抓一個，來兩個捉一雙！大人走好！”藤六朝程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哎，程方兄弟，我數來數去，咱寨子裏不就阿雪一個女嘛……”
“嗯吶……哎呦喂——”
木梨雪催馬趕上，照着程方的屁股就是一腳。
還沒到木梨寨，老遠就看聽到寨下亂鬨哄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