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章 齊鎧齊鎧
當天邊開始發白,李正坤終於說完車軲轆話,問馬培鋼:“記住老爺的話了嗎?”
馬培鋼不敢說半句沒聽進去,只能急點頭:“都記住了。”
“老爺說了什麼?”
馬培鋼心頭一涼:鬼知道你說了什麼?
嘴上哪敢說實話,不是找折磨么,心頭一急,居然有了主意,趕緊道:“對老爺要尊重!”
李正坤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滾吧。”
馬培鋼忙掙扎着起身,狼狽慌亂而去。
出了校門,來到車前,苗齊鎧又在車座上睡著了。馬培鋼鑽進車內,猛拍車座,拍醒他。
苗齊鎧見了馬培鋼的傷,差點沒驚落眼珠子,趕緊發動車子:“師父,去醫院?”
“去他媽什麼醫院,一點腦子不長!回去見老闆!”
回到石家,石冒遜剛用過早餐,昨晚陪侍的美女告辭,他正微笑着看着美女扭腰擺臀離去的背影,突然見馬培鋼滿頭大汗、渾身疲憊,吊著一隻折了的胳膊走進來,原本美好的心情頓時一落千丈:
“看你這情形,好象成了一條喪家之犬!”
馬培鋼滿面羞慚,稟告了跟李正坤交手的情形,承認技不如人,給老闆丟臉了。
石冒遜道:“馬培鋼,你知道我送你去美國受訓花了多少錢?一百四十七萬美金!將這些美元堆起來,都能將李正坤壓個半死,還不用換成人民幣!在美國你都學了什麼?光他媽顧着泡妞了……”
馬培鋼的頭越來越低,幾乎都挨着壯實的胸脯:“石先生,李正坤太狠了,我——干不過他!”從懷裏掏出裝着消音器的手槍,只見槍管已被捏扁,“先生你看,李正坤手上力氣大的不象人!”
“胡說八道,不是人,難道是他媽個鬼!”
石冒遜讓馬培鋼先去醫院接好斷臂。
兩個小時后,馬培鋼包紮回來,石冒遜命苗齊鎧扶着他,將二人帶進一間地下室。
這間地下室位於別墅地下第四層,用堅固厚實的鋼筋混泥土澆就。空曠的室內除開兩張椅子,什麼也沒有。
石冒遜命馬培鋼和苗齊鎧坐在椅上,告訴他們:什麼都不用干,困了可以睡,害怕可以喊;還會有人送水和食物。
石冒遜離開后,地下室沉重的鐵門徐徐落下。鐵門上有一扇小窗。室內安裝着隱藏式燈光,不甚明亮。
苗齊鎧心臟咚咚直跳:“師父,老闆將我們關在這牢裏,算是懲罰我們?”
馬培鋼道:“恐怕沒這麼簡單!如果這算懲罰的話,也是渡假式,最近有點累,正好藉機休息一下!”
聽他如此說,苗齊鎧更加緊張起來。
然而直到晚上,十餘個小時過去,師徒二人擔心的懲罰還未到來。地下室里不見天日,也沒有時鐘,無手機信號,但他們將手機時間設置成二十四小時制,由此可知地上處於白天還是黑夜。
能知時光之流逝,恐懼感稍好一點,但一天未進食,兩人餓得前心貼後背。石冒遜曾說會有人送吃喝來,可十多個小時過去,卻連個鬼影都不見。
馬培鋼的心不覺往下沉,暗忖道:石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吃掉我徒弟?
馬培鋼在美國受訓時,有一個內容就是如何在沒有食物、飲水的情況下存活。在極端情況下,吃掉同伴也是選項之一。
苗齊鎧未曾經過那些魔鬼樣的訓練,哪裏知道馬培鋼的心思,他只見師父看自己的眼光裏面,有一絲含意不明的躁動,讓他感到有點顫抖。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飢餓感象蟲子一樣折磨着馬培鋼的意志。在他眼中,苗齊鎧就象一隻兔子,可以飽腹解渴,但苗齊鎧畢竟是自己的徒弟,不到最後時刻,焉能壞他性命!
馬培鋼強忍着。
凌晨六點,外面應已東方發白,馬培鋼推測,石冒遜很可能因為忙,遺忘了將他們關進地下室的事。強烈的飢餓感和絕望感,使馬培鋼終於失去理智。
根據心理學上的測試,人在飢餓狀態下大約十個小時,會失去羞恥感,在這種狀態下,將不再害怕食物的骯髒、腐爛等情形,能從垃圾堆中翻找食物來吃;大約二十個小時,便會失去恐懼感,連平時厭惡害怕的老鼠、蛇、蟲子、小鳥之類,也敢於抓來食用。
馬培鋼已進入第二階段,即失去恐懼感,更何況他受過專門極限生存訓練,武功又高出徒弟苗齊鎧一大截。而且,苗齊鎧已餓得氣息奄奄,也許出於對師父的信任,也或者出於對馬培鋼陰黑心理的懵然無知,對馬培鋼完全不設防。苗齊鎧不會想到,師父會有吃掉自己的想法!
馬培鋼對他的狀況瞭然於胸,輕聲喚道:齊鎧——齊鎧——
苗齊鎧早已從椅子上溜到地上,背靠椅腳癱坐着,聽見馬培鋼喚他,便儘力向師父爬過去。
馬培鋼道:“再近前一點!”
苗齊鎧費儘力氣爬到他腳前。
馬培鋼俯身一把鎖住苗齊鎧咽喉,瞪着血紅的眼睛:“齊鎧,石先生將我們關在此處,並不是要我們來渡假,十有八九是打算餓死我們師徒二人,最樂觀的推測也是遺忘了我們。不論哪一種,目前我們處境極度危險。你是我的徒弟,有搭救師父之責——”
苗齊鎧被他的神情嚇住,結結巴巴道:“師父,我跟你一樣被關在這活棺材裏,怎麼搭救呢?”
“這不用你操心!閉上眼睛——”
苗齊鎧依言閉上雙眼,身子禁不住劇烈顫抖。
馬培鋼克制住心中不忍,手下用勁,眼看着苗齊鎧臉色泛青。
苗齊鎧終於明白馬培鋼的用心,驀然大睜雙眼,眼裏射出凄惻、憤怒、傷心之光,又極力掙扎,嘶聲道:“你要殺我!”
“不要說話!”
馬培鋼用力一勒,只聽咔嚓一聲,似乎苗齊鎧的脖頸骨頭已經斷裂。
苗齊鎧眼球一挺,臉色由青轉白,暈死過去。
馬培鋼流淚道:“如此一來,你就不會有痛苦。如果這個世界當真有鬼,你變成鬼后,儘管來找我,師父不會怪你。”
他從椅上撲下來,準備去咬苗齊鎧的脖子。
突然,鐵門被敲得哐當直響,從門上小窗里遞進來一隻小托盤,裏面裝着食物和水。
馬培鋼拼力跳起身,奔過去接過托盤,見送食物的是手下一個保安,不禁大罵道:“王八蛋,為什麼現在才送來,苗齊鎧都快餓死了!”
那人道:“鋼哥,我剛接到指令,吃過早飯就給你們送下來了。夠快啦,要是換着張青三來送,恐怕得吃過午飯後才送來。”
托盤裏裝着一大盤包子、兩瓶礦泉水,馬培鋼迫不及待地拿起包子往嘴裏塞,擰開礦泉水狂灌。十分鐘不到,包子和水全部下肚,兀自只吃了個半飽。
這份食物是兩個人的量,馬培鋼卻一個人吃掉,苗齊鎧尚在暈厥之中,為了不讓他醒后察覺,馬培鋼將裝包子的盤子、空礦泉水瓶子,還有那個小托盤,從窗口全扔了出去,消滅了曾經有食物送來的痕迹。
苗齊鎧悠悠醒轉,見馬培鋼坐在旁邊,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象勾魂的無常。他只覺脖頸巨痛,喉管裏面腥咸如堵,脖頸不能扭動,就象有鋼針卡在喉頭,一動就扎在針尖上,痛得窒息。
“師父,我死了嗎?”好在還能說話,只是嘴張不大,聲音很小。
“還沒有,不過在我看來應是快了。我讓你暈過去,本是為了讓你少受痛苦,沒想到這麼快你又醒轉來。那就等着吧,如果能再挨十幾個小時,可能石先生就會派人送吃喝進來。”
“我的喉管好象被你捏斷了!”
“唉——我後悔沒再用力!要是能再狠狠心,你現在已經解脫了,不會再受餓斃之苦。但我終究於心不忍,在最後一刻放開手。”
苗齊鎧拿不准他說的是不是真話,馬培鋼當時捏着他脖子時冷酷的眼神還刻在他腦子裏,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馬培鋼手下,但現在卻又活了轉來。
他有一種死而復生的荒誕感。雖然馬培鋼在最後時刻放棄要他的命,但從目前情形來看,不如當時便死去,當真是他媽一種解脫。
鐵門忽然打開,進來兩個保安,拿着一張擔架,將苗齊鎧搬到擔架上,抬了出去。
這種情況說明,地下室中的一切都在監視之中。
馬培鋼心中悚然一驚:原來石冒遜一直在盯着這裏!
他期待着還有後續,比如再來人將他放出去,或者再送些食物跟水進來……但什麼都沒發生,鐵門關上后,一切又復歸沉寂。
又過了十來個小時,鐵門又被砸響,一個保安從小窗上遞進一個托盤,裏面裝着包子和水,只不過分量比上次少了一半。
自苗齊鎧被抬出去,馬培鋼心中便有了底:石冒遜不會餓死他!
雖說如此,但畢竟十來個小時不吃不喝,餓得難受。更要命的是他不知石冒遜到底意欲何為,懲罰還是磨礪?
突然,馬培鋼聽得室內有哧哧的聲音,似乎有毒蛇活動。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這地下室除開厚重鐵門上的小窗,沒有任何其它空隙,怎麼可能有蛇爬進來呢。哈哈,一定是被關在這與世隔絕的地下太久,生出了幻覺。
哧哧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似乎已來到腳前,馬培鋼不由得不低頭察看。
這一看不要緊,腳下盤着一條手臂般粗的眼鏡王蛇,正昂頭吐信,朝着他打望。
馬培鋼嚇得渾身一哆嗦,頭皮發麻,肌肉緊縮,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眼鏡蛇恐怖的三角形頭突然轉了兩轉,張若巨帆的蛇頸往後縮了一下,就閃電般往前撲來,對馬培鋼發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