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姓氏
楚凝雙頰倏紅,動了將面紗戴回的念頭。
她感覺出男人字眼間的溫情,細細微微地延綿進思緒,誘導她去想——她的存在,於他而言該是有些特殊的。
可這意味着什麼,她又非三歲孩提,心底里多少有計較。
楚凝指腹磨在扇柄,一時忐忑地說不出話,想佯作未聽清,含混過去便是,豈料身邊人同樣無聲,全然沒有往下帶帶話的意思。
這一段路走來出奇安靜,沉浮在滿園芙蓉嬌香中,氣氛越顯得不清不楚。
“我也不是……隨便就跟人出來的。”她不得已輕輕出聲,想打散縈繞彼此間的氤氳香霧,暗暗吸氣,承認道:“過去遊樂,都只舅舅帶着,這是……初次。”
從五歲那年哥哥被遣至關外后,她僅存的快樂只在沈家。崔氏攬管中饋有方,楚曜通愛惹事,卻得父親慣縱,一家三口日日上演事和萬興的橋段。楚凝常覺得自己只是戲外人,國公府她感受不到任何情分,總往沈家跑,或是悶在自己苑裏,甚少像旁的姑娘,喜歡結伴去逛白玉堂和香粉鋪,逞論是和男子相處。
不過楚伯庚這人極要顏面,當年原配喪期方過便續弦再娶,已招盡口舌,故而在對待她這嫡女上,吃穿用度倒是做到了絕對的體面,以至她孤身,府上也不敢有無禮她的。也許,其中還存着對髮妻的羞愧。
但也只這樣而已了。
她缺失的情感都不能被彌補上一星半點,反而父女的親緣突顯得那樣空洞虛無。
所以,在哥哥和沈敘白以外,有個男人沒來由,也不有圖謀地對她風度紳和,女兒家尚純的心思便如濕涼的炭火突然被燒暖,輕易生起新鮮和親切,但亦有那麼些因生疏的卻步。
她垂着眼,跟隨他步調,慢慢往前走。
其實顧臨越道出那句后便悔了。
今日歲園全是他私心使然,自己心是如面明鏡明白照着,不宜太密再誤她終身,可做的事,說的話,卻又是另一回事。
“你願意,我也能陪”的話不可再說,顧臨越略頓,不動聲色含起笑:“說來是我欠考慮,哪裏能讓楚二姑娘領我遊園。”
楚凝回過頭:“怎麼不能?”
“你還齡幼。”顧臨越唇邊仍有淡淡笑痕:“我就這年紀了,不懂小姑娘思量什麼,在一起,你應該會悶。”
這一說,楚凝心裏莫名有些堵。
他的話隱隱像在定義他們的關係,如王母娘娘用簪子一劃而現的星漢,彼此間忽然有了天塹鴻溝般難跨的年齡阻隔。
可他至多再年長一個她,又不是到花甲古稀,能做她祖父的年紀了。
“我有十五……”她低聲道:“不小了。”
她不知為何要還要刻意強調,想說便說了。
顧臨越的笑隨之泛深略微。
“也沒覺得悶,太鬧不好。”楚凝小聲又道。
再年少些的公子她都沒深交過,跟誰一塊兒更悶哪裏有比較。
若是比照沈敘白,他確要話淡些,不過他容貌過分亮眼,堪如綺麗的落霞,雖是個深沉清寡的人,卻迷惑得讓人看他不清。
那大抵是一種不張揚的風流。
總歸她感覺,還是挺好的。
顧臨越話是沒說,笑意倒又加深了。
並肩走的人安靜無聲,楚凝忍不住偷看他一眼。他側顏線條流暢,完美到極致,薄唇輕輕揚着,應該是愉悅的,在她說完這兩句話后。
楚凝悄悄低回目光。
后一瞬,她突然想起前兩回都忘問他的名字,但不好直接開口,那太冒昧了,偏她好奇重,不是很甘心對他一無所知。
“你始終知曉我出身,可你的身份,我不甚了了,這樣好虧呀。”思來想去,她拐着彎去試探。
小姑娘呢喃時,天生含着軟意,縱有小小的不滿在裏面,出來的話卻都綿得和撒嬌似的。
聽着這樣的聲兒,心腸還怎麼硬,怕是她問什麼,男人都要不過腦地全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