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突發矛盾
一九八零年元旦的雪最終沒有下大,十點沒到又是陽光普照。老百姓對於陽曆年是不太放在心上的,沒過除夕夜,沒吃年夜飯,沒貼上紅春聯,沒在初一的早晨放一通鞭炮,內心認為自己還是活在七九年。平時說話,對於實際已經過上了的八零年還是會用明年稱呼。
雖然如此,三星鎮的氣氛卻比往年過春節更加的熱烈,路上行人喜氣洋洋的,互相打招呼少了以往應付式‘吃過啦’無意義用詞,關係好的,還會停下來聊上一會。而街里街外不時傳出的鞭炮聲,更是給人一直熱火朝天的感覺。二隊的帶鋸房開業典禮圓滿結束。吃午飯的時候,老胡家人唧唧喳喳聊天聲。一刻都沒停過。
不是說胡家改了規矩,而是今天當家人沒在家,胡小爹和隊裏幹部下館子去了。胡小爹沒在家,本來就讓孩子們放鬆了不少,今天胡小爹又在開業典禮上扮演了重要角色,胡小奶沒能到現場觀看,也希望從孩子們嘴裏得到些丈夫大顯身手的事迹經過,一家人說著,笑着,言語中透出一股自豪的味道,胡方樹的兩個嫂子,一改過去吃飯時間一言不發的習慣,時不時的插上一言半語。
開始像是一家人集體討論,講着講着,變成了胡方樹獨家專版,今天胡家到現場的三個人,二哥胡方柱一直和大隊,生產隊幹部在一起,胡方棟在放鞭的時候就和胡方樹走散了。近距離接觸,又了解很多八卦的,只剩下了胡方樹一人,胡方樹還有些表演的天賦,繪聲繪色把提問哥和講解員的對話背了一遍,特別是圍觀群眾讚揚和佩服胡家手藝的話,和自己觀看過程作了重點介紹。
胡方樹講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後來變成到大桌邊上演講了,講完之後才反應過來,最後被大哥呵斥的有點下不來台,紅着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胡方森呵斥胡方樹以後,一家人氣氛瞬間冷了下來,胡小奶和胡方柱皺起了眉頭,兩個嫂子又變成了沒嘴葫蘆。只有在小桌上吃飯三人還沒覺察到微妙的變化。
胡方桃想起了賣豬那天的事,來了一句:“‘嗯大’今天去飯店喝酒,這下‘嗯大’變成地主老財了!”
“才不是了!四哥說的,‘嗯大’不像地主老財!因為不胖。”最小的胡方櫻用胡方樹說過的話否定二姐。
胡方樹的臉色由紅轉陰,被胡方森呵斥的好心情一點不剩,兩三口吃完碗裏的飯,起身走了。
“大兄今天吃飯這麼少啊?平時都吃三碗的,才一碗就不吃了。”胡方桃小聲嘀咕了一句,也感覺出事情有點不對勁。
飯後胡方柱回屋的時候沒看到兩個弟弟在屋裏,有些不放心的到家後轉了一下,沒能找到胡方樹,也不見胡方棟的人影,躺在弟弟的床上,拿起床頭的《東方》書看了起來。
胡小爹臉色紅潤的回來了,躺着的胡方柱聽見動靜趕忙出來:“‘嗯大’你回來啦!沒喝醉吧?”
胡小爹:“喝的不少,但也沒喝醉,那個牛四,像一輩子沒吃過好飯似的,當場吐了,嘿嘿,丟人。”
“‘嗯大’我有事跟你說呢。”胡方柱低聲說道。
胡小奶正坐在屋裏床沿上生悶氣,見到爺倆進來坐着都沒起身,胡小爹疑惑的問道:“怎麼了?今天你們不對勁啊!出什麼事了嗎?”
胡小奶:“沒出事呢,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就睡歇歇,也不正常上工了,還硬撐着幹嘛!”胡小爹說話時自己先倒在疊好的被子上。
:“嘿嘿,山芋干酒真好啊!沒注意喝了三兩多,你們不知道吧,‘雲陽特釀’七毛錢一瓶了,一瓶酒錢趕上勞動力干一天活啦。”
“你就記得喝酒了。方柱找你說事也不問一下。”胡小奶提醒丈夫。
胡小爹:“呵呵,怪不得說喝酒誤事,自己覺得沒喝多,實際還是大不同的。方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現在沒出事,再這樣下去離出事也不遠了!”胡小奶沒好氣的說道。
聽到胡小奶這話,胡小爹立即重視了起來,也不躺着了:“方柱到底什麼事啊?”
胡方柱把吃飯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最後說道:“大哥有點過分了,本來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弄得幾個人沒吃好。‘嗯媽’你和大兄都沒吃飽吧?”
胡小奶:“我沒吃飽,你就吃飽了?老大越大越不懂好歹了!我到老胡家幾十年,也就今年過得舒坦些,今天更是最高興的,方柱當幹部以後這是第一次到人面前吧!”
說著指了一下胡小爹:”你呢!幾十歲了,第一回生產隊把你當人看了吧,我走路上也有人先叫我了,一家人吃飯有說有笑的,比過年還熱鬧,再看看‘小勇’說事情的那高興樣子,最後被老大吵得臉通紅。他也不想想,自己大兄也不小了,也要面子的,好在沒在飯桌上哭起來,吃小半飽就走了。”
胡小爹:“這個胡方森,本來他認為‘小勇’浪費家裏錢,看‘小勇’不順眼,現在是越來越狠了,什麼事都針對‘小勇’子,好在還沒把‘小勇’吵哭,不然明面上弟兄倆真弄出意見來了。”
“‘嗯大’我擔心就是這次大兄沒哭才來跟你說事的!”胡方柱說出了自己找父親說事真正原因。
“怎麼了?快說。”胡小爹和胡小奶同時問道,都覺得二兒子話題有點嚴肅。
胡方柱:“按照大兄平時性格,這次應該會哭的,大兄沒哭我覺得有點奇怪,就注意了一下,看到他坐回去的時候,本來臉色是紅的,後來變了,最後有點陰狠狠的樣子,我從來沒見過他這種神色。當時我都覺得有點嚇人了!”
胡小爹:“你的意思是,你大兄‘小勇’能去找胡方森鬧事?”
胡方柱:“‘嗯大’你想想哦,上回大哥打了他,他能把錘實的地再挖了,最後你們沒吵他,還沒收回小姑給他的兩塊錢,我擔心‘大兄’膽子更大了,他這種年紀很容易做出出格的事情!”
胡小爹酒好像完全醒了,一言不發沉思着。
“小五回來了,要不要喊他過來問問,小弟兄倆有私話說的。”胡小奶指着窗戶外說道。
胡小爹:“快喊”
當胡方棟像罪犯似的站在三人面前的時候,就差臉上寫着我做壞事了,胡小爹哪裏還不知道出了狀況。
要說這胡方棟,本來就是什麼事都放在臉上的性格,今天確實做了壞事,被二哥嚴肅的帶到屋裏,見到這種陣勢,沒審先招了。
胡小爹:“你小哥呢?吃過飯你們幹什麼去了?不老老實實告訴我們,今天打斷你的腿。”
“嗚嗚,嗚嗚。我們就說說,沒去打大哥呢!”胡小爹積威深重,口氣又重,胡方棟當場嚇哭了。
胡方柱:“你把跟你小哥做過或者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嗯大’就不要打你了。”
“不許哭,聽你二哥話,都說出來,我不讓你‘大’打你”胡小奶也威脅利誘道。
胡方棟不用威脅也會老實交代的,現在變成了竹筒倒豆子。
胡方樹午飯沒吃飽就到了家后小河邊生悶氣,有心給胡方森幾彈弓又不敢,不打吧,還又不甘心。拿着彈弓漫無目的的東一下西一下打着,到了西山頭的時候,被到家后小便的胡方棟看到,兩人湊到一起慢吞吞往西邊。胡方柱過來找的時候,已經走出去幾十米遠,視線又被柴擋住,所以胡方柱沒能看到他們。
走着的胡方樹突然聽了下來,拿出兩塊錢來讓弟弟看,胡方棟見到這麼多錢很驚訝,問道:“小哥,你哪裏來的這麼多錢啊?”
胡方樹:“做事賺的啊?”接着就把去市裡小姑家,到父母給錢的事講了一通,讓胡方棟羨慕不已。
胡方樹問弟弟想不想賺錢,有沒有膽量賺錢,胡方棟當然說想賺錢,胡方樹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說了讓胡方棟賺錢的辦法,‘大哥去新房子裏了,如果胡方棟敢用彈弓打大哥身上一下,給五分,打到頭上給一毛,打流血了給五毛。’沒想到胡方棟聽完嚇得小臉發綠,後來胡方樹降低條件,答應只要打中隨便什麼位置,打一下就行,給兩毛錢,都被弟弟拒絕了,胡方棟還給小哥上了堂政治課,講了各種嚴重後果,還強烈反對胡方樹的想法。就差去父親那裏揭發。
胡方樹只是一時氣話,跟弟弟提這事,有一種萬一胡方棟答應了的僥倖心理。經過弟弟如此這般政治課上完,覺得確實事情太大了,一時衝動後果不是自己能承擔得了的,越想越怕,拿出以前一塊錢剩下的最後一毛,收買胡方棟,叫他對誰也不許說剛才兩人的談話內容。胡方棟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得到一毛錢,自然歡天喜地的滿口答應提胡方樹保密。
沒想到剛回到家裏東窗事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