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以聯盟的名義(完)
監獄之中,獄警們來到一個囚犯的牢房前。
“來吃飯吧。按你要求好好準備完了。”
說罷,監獄門打開。犯人垂着頭,拖着叮噹作響的腳鐐走出牢房。
看上去這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已經徹底喪失了任何心氣與鬥志,在長期的監獄生活中體質也已經十分虛弱。但是,獄警們全都警惕地盯着他,一刻不敢放鬆。
畢竟,這可是個稀世罕見的兇惡罪犯。
他殺人如麻,手法卻可稱得上匪夷所思。若不是警方通過神秘的舉報者收集到了證據,恐怕永遠也不知道那麼多人是被誰所殺。
而即使已經發佈通緝,這傢伙依然過了很久才被緝捕歸案。
在他住在監獄中的這段日子,每個獄警都提心弔膽。
一方面,他們害怕這個兇惡到足以稱之為惡魔的傢伙再做出什麼惡行;另一方面,他們也害怕這傢伙在死刑執行之前就死於其他什麼意外。
畢竟,這傢伙的仇人可是不少,而且據說還都挺有權勢。而他這個案子也被上面極度關注。要是出了岔子,那可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過總算到今天就能結束了。
犯人被送進一間頗為寬敞明亮的房間,一桌子美味佳肴已經放擺放完畢。雞鴨魚肉,還有點美酒,這就是每個犯人都有權享用的斷頭飯。
犯人坐在了桌前,拿起碗筷。但遲遲沒有夾菜。
“哥們兒,好歹吃兩口吧。一會兒好上路。”
一旁的老獄警勸到。
他對於這種狀況已經司空見慣。無論多麼兇惡的犯人,死到臨頭也往往感到恐懼。而在恐懼之下,他們往往會暴飲暴食到嘔吐一地,又或者像這樣看到什麼都難以下咽。
面對後者,他往往會勸一下。倒不是這樣對他有什麼利益,單純是覺得人都要死了,總還是多吃幾口能不那麼寂寞。
畢竟他們是執法者,不是和這些傢伙一樣的殺人兇手。最基本的善意是要保持的。
而或許是感受到了這份善意,這犯人突然嘟囔道:
“我無罪,我是被冤枉的……”
老獄警嘆了口氣。
這就是第三種情況了——死到臨頭又開始否定自己做過的一切,開始拚命求生求饒,好像這有用似的。
於是老獄警不再說話。以沉默陪着這個犯人渡過了進餐規定的30分鐘。然後獄警們便將他扶起,朝着最後的刑場走去。
看到自己最後的主張沒有用,看到距離刑場越來越近,囚犯開始哭泣起來,全身抖似篩糠。
但他到底沒有抵抗,靜靜地看着獄警們拉開椅子上的一條條皮帶——他之後就要坐在上面被牢牢綁住,等待着毒針的注射了。
這時,房間的燈光突然閃動了幾下。而幾乎是同時,這傢伙突然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氣,猛然撞開了獄警。
“老實點!”
獄警們立刻反應過來,將犯人牢牢按住。
“放手!該殺的不是我!你們這群蠢貨!”
犯人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來。他的身體似乎一下子強壯了不少,簡直像是突然換了個人。
但是他依然帶着鐐銬,獄警們又都是訓練有素之人。所以,這傢伙到底還是被狠狠按在了椅子上。
“時間到,開始執行!”
在犯人驚恐狂怒,毫無理性的胡言亂語中,注滿劇毒的針頭逐漸落下。
然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十幾分鐘后,
一個被脫得精光的男人突然之間出現在距離監獄幾公裡外的農田中。
他似乎是被人拋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落在地上。
在他身後,一陣若有若無的汽車引擎聲響起,隨後消失無蹤。
“社長同志,就這麼把他扔到田裏嗎?”
坐在吳玄意身上的青金石回頭看了一眼。
“這也是他罪有應得——為了錢而去給那個混蛋頂罪。”
吳玄意的聲音從車內的音響里穿了出來。
“畢竟他賭博欠了一大筆錢嘛。所以為了不連累家人才答應的。”
“誒,青金石你原來那邊,賭博不是被鄙視的嘛?在我們這兒,爛賭鬼可是活該去死的。”
“怎麼說呢……我們不會對貧民有什麼道德要求啦。畢竟他們只是……哎哎,我知道在這裏是不一樣的——再說,畢竟他最後選擇拿自己的命保護家人,而不是把家人賣了還債,這還算有救了。”
“所以我們救了他啊。否則直接把那個靠着勢力找了替死鬼的傢伙幹掉不就行了。還用得着費這麼大勁?”
吳玄意正說著,電話響了起來。
“社長,事情還順利嗎?”
上官靜流在電話另一側問道。
“一切如計劃——我和青金石用薛定諤狀態抓着真兇進去,最後一刻替換兩人,一切順利——【張冠李戴】這個仙術總算沒白練,一下子就把那真兇塞進他本應該穿上的囚服和鐐銬里了。”
“那麼,正在回來?”
“當然。幾分鐘后就到。”
距離與101俱樂部的決戰已經過了幾個月。
庄園裏發生的大型慘案雖然被限制報道,但仍然成為了一場全網爆炸的大新聞。
有一部分人為這些權貴死亡而慶祝,而另一群人針鋒相對,高呼生命的寶貴和死者們的價值——可愛的迷迭馨當然得到了最多的哀悼。
而更多的人則只是為這樣慘案的發生感到恐慌。
在這期間,吳玄意等人一直在秦始皇宮避禍。但是想像中的緝捕始終沒有出現。
吳玄意和青金石回到了西山凶宅。機仆們早已在門口準備好接風洗塵。
“哈,抱歉抱歉啦,下次一定會帶你一起去啦!”
首先衝上來的當然是黑鬃。這匹鐵馬氣鼓鼓的轟着氣缸,對青金石撞擊着,讓女騎士忙不迭道歉。
而吳玄意則舒暢地讓機仆們擦洗乾淨車身後變回人形。接過靜流遞過來的熱茶。
“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他問。
“沒有。”上官靜流答道,“我想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就連我去上學也沒有任何異常。”
聽到這句話,吳玄意長長鬆一口氣。
如果說對於自己的癲行有任何愧疚,那就是會毀掉靜流的前程。幸好……
“社長。我的所走的路,是我自己選擇的。”
似乎看穿吳玄意的想法,靜流輕笑道。
“我知道。只是……”
“只是一紙文憑,一份僅為餬口的工作。或許算是我凡爾賽吧,但是,我真的並不想為這些東西而模糊掉我心裏的賬目。”
靜流拿出計算器意味深長的看着上面顯示着數字。
自從葉清瓊走後,她就不再只是為自己記賬。吳玄意看到,她會默默關注一些新聞,然後測算一番后,開始輸入數字。
看着靜流將上面的數字清零后,吳玄意好奇地問道:
“你什麼時候具有占卜的能力了?竟然準確算出了那個案子有替罪羊,甚至連真兇所在都一清二楚了。”
“卜卦和風水本就觸類旁通。社長你不是也通過刻舟求劍研究出新的仙術了么?”靜流又思索了一下說到,“不過真要說的話……是在葉子離開時,我似乎受到了某種……啟迪。”
“你也是嗎?”
吳玄意點了點頭。
當時看到葉清瓊化作蓐收神的姿態時,他也似乎對仙術有了更進一步的力量。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重度鼻炎患者突然意識到自己可以開始用鼻子喘氣一樣神奇。
“或許是葉爵士最後用那位神靈的力量取消了我們的通緝?”
撫摸着黑鬃的青金石抬起頭,發表自己的意見。
“或許吧。但我始終覺得,作為正義之神,祂不會隱藏真相。如果正義神靈也有遠近親疏,那感覺比被通緝還要絕望呢。”
吳玄意笑道:
“想來,我們那時候都在全力施展巫術,整個莊園差不多都進入了薛定諤狀態。就算再怎麼有監控,恐怕也記錄不下來。”
“而且可能那個莊園也並沒有監控。畢竟那可是一個邪惡巢穴,沒理由給自己留下證據吧?但是那邪仙卻說把我們的資料都報警了……是在虛張聲勢威脅我們嗎?”
靜流分析着就搖了搖頭。那邪仙怎麼可能那麼天真?
“蓐收神不是消滅了邪仙嗎?而且是把那個邪惡靈體在網絡這個魔法通道中的所有分身和存在都抹除了,那麼,邪仙發出的信息是不是也一起……呃?我說了什麼蠢話嗎?”
青金石開口推測出了一個解答后,看到吳玄意和上官靜流一臉驚訝地盯着自己,不禁困惑。
“石啊,你可是越來越適應這個世界了呢。”
吳玄意感慨道。
是啊,誰能想到居然是這個幾個月前還不知道網絡為何物的異世界女騎士做出了一個最靠譜的推測?
“我看,很快我們就會要依賴青金石的指點了。畢竟,或許有一天她的世界也會……”
“老爺!根據計算,新的符合目標已經出現——”
屋子中電腦師爺的聲音打斷了靜流的話,隨後一條信息傳到了幾人的手機上。
新的目標。那是靜流和葉清瓊一起與師爺制定的一個計算程序。這個程序通過分析各處新聞報道和網絡信息,測算出附近發出惡性靈異事件。
也就是,又有妖魔出現了——或許是野生的惡鬼,也可能是又冒出來的邪惡巫師。
“剛平一事又來一事。哼哼,看來咱們的能源不會缺了。”
吳玄意搖身一變又化回了汽車形態。而青金石也跨上了早已迫不及待的黑鬃。
“我想還會越來越多的。”
靜流說著,跳到了吳玄意的座位上。
是的。大概會越來越多的。
正如邪仙所推測的。有什麼東西回來了。
從吳玄意遇到自己的師父開始。
從青金石來到這個世界開始。
從上官靜流因緣巧合找到凶宅開始。
直到真實的神靈在此世驚鴻一瞥。
那些離開的,已經逐漸回來。那些被隱瞞的,即將被一一揭曉。
但,那不是他們所在意的。
車輪在半位面的路面上全力疾馳之時,吳玄意突然對青金石與靜流說到:
“我們的秘密結社現在確定一個名字吧。”
這件事其實早就該做。但是吳玄意在剛剛才確認自己所想要的名字。
或許紀念犧牲自己的葉清瓊,以伊敬拜的神靈命名也不錯。但是,吳玄意覺得更重要的還是不忘初心。
他應該並不是像葉清瓊那樣執着於正義,也並不明白青金石恪守的騎士道,靜流所注重的賬目他更是不會計算。
但是,他卻能得到這三人的陪伴。那麼,不放自信點吧——那一定是他的初心,他的特質,正是大家的共同之處,讓大家成為了同志。而在未來,隨着戰鬥,也必定有更多人會聚集在這一點之下。
這種超乎生物本能的自私慾望,被邪仙評價為不合邏輯的願望——
車輪逼近目標,一隻巨大的怪物出現在他們眼前。
在那怪物即將撲向對災難一無所知的受害者之時,駕駛着摩托、身裹黑色緊身衣的金髮女騎士從天而降。白亮的雙刃與筆直的長矛,一瞬間撕開了怪物的身體。
而後,三顆寶石灑落在怪物周圍。風水能量在黑髮女賢者的調動下將怪物徹底焚毀。
而面對着巨型怪物身後再度湧出的一大片妖魔鬼怪,胸口噴發著烈焰的鋼鐵社長踏步上前,怒吼出結社的名號——
“發癲者聯盟,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