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升者
“死了嗎？”
“沒死，還有氣……”
“好奇怪的東西……是人族嗎？”
“有點像……把他弄醒。”
“喂！醒醒！能聽到我說話嗎？”
一陣劇烈的搖晃，把羅靖從昏迷中喚醒。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望到的，是湛藍的天空，以及……
“妖怪啊！”
羅靖驚恐的大叫一聲，連忙後退。
這圍在他身邊的幾道人影，全都身披鱗甲、血盆巨口、尖銳獠牙……像是五隻巨大的蜥蜴。
或者說，就是蜥蜴！
只是這五隻蜥蜴，全都裹着麻布，看起來跟人似的站着。
明明自己應該在野河邊釣魚才對，怎麼一睜眼身邊就多了這麼五隻怪物？
等等……釣魚？！
羅靖猛地一驚，立刻想到了昏迷前的遭遇。
周末休假，獨自一人開車上山、找了條無人的野河釣魚。
卻從水裏釣出一個散發著淡淡金光的奇怪捲軸，像是電視劇里的那種聖旨一樣。
隨後……隨後羅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睜開雙眼，就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視野中看到的，是一片荒蕪漆黑的石山，不見絲毫綠意。地上也全是崩裂的地縫，好似被大火燒過般荒蕪焦黑。
宛如遊戲世界裏的燃燒平原。
還有眼前這五隻比他還高、披着麻布的蜥蜴……
羅靖咽了咽口水，立刻明白了自身的處境。
自己這是……穿越了？
眼前這五隻蜥蜴，是異世界的土著？還是異世界的妖怪？
羅靖有些緊張：“那個……我的肉是酸臭的！而且我十天沒洗澡了，你們別吃我！”
羅靖下意識的求生。
而這樣的話，讓五隻蜥蜴皆是一愣。
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這個人類好生有趣。”
“把我們當妖魔了。”
“要真是妖魔就好了……”
幾隻蜥蜴哈哈笑了一陣，其中一隻蜥蜴走上前來，道：“人類你不要怕，我們不是妖魔，也不會吃人。”
“我們是蜥尾族的，只吃昆蟲和動物屍體。”
“我叫鐵牙，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眼前的蜥蜴雖然看起來猙獰可怕，但它們的笑聲卻很爽朗，沒有絲毫惡意。
這讓羅靖心情穩定了一些。
以這群大蜥蜴的體格、獠牙，真要吃他，直接撲上來分屍就行了，沒必要說假話騙他。
而且蜥蜴的確也有食腐的種類，比如科摩羅多龍……莫非眼前的這幾隻蜥蜴，真的不吃人？
羅靖伸手抓住鐵牙遞來的爪子、用力一拽，站了起來，道：“我叫羅靖，請問……呃……這裏是什麼地方？”
望着眼前這五隻蜥蜴，還有這漆黑荒蕪的大地石山，羅靖以為自己來到了燃燒平原。
卻聽那名為鐵牙的蜥蜴道：“這裏是武當山……人類你不知道嗎？”
鐵牙望着羅靖，頗為詫異：“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來的？”
一旁的另一隻蜥蜴道：“我記得武當山是沒有凡人的，早十萬年就被吃光了……人類，你怎麼跑到武當山裏面來的？過來的時候，那些夜叉沒吃了你？”
蜥蜴們無比好奇。
羅靖卻心裏咯噔了一聲，望着眼前的這片漆黑干硬、毫無綠意生機的殘破大地，冒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裏是武當山？”
武當山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了？
而且武當山的凡人十萬年前就被吃完了……這句話，
信息量好大啊！
羅靖看着眼前的這群蜥蜴，咽了咽口水，道：“那個……我好像失憶了，頭很疼，忘記自己是怎麼來的了。”
“請問諸位……咱們這裏是什麼情況？”
羅靖的古怪反應，讓蜥蜴們對視了一眼，好似明白了什麼。
鐵牙道：“原來是飛升者……”
其他蜥蜴也好奇的打量着羅靖，道：“第一次見到飛升者……”
“以前都只聽過傳聞……”
“但他身上沒有仙氣，怎麼飛升的？”
“可能是渡劫的時候，法力被天雷劈散了……”
“我就說嘛，武當山上怎麼可能會有人類……原來是飛升者……”
“族長不是說，天道破碎后，飛升者上來都會被削去部分道行、喪失許多記憶……不過這位被削得比較慘，完全被削成了凡人嘛！”
蜥蜴們指指點點、大聲交談，絲毫不顧及羅靖的感受，聊得無比熱烈。
羅靖則聽得一臉懵。
飛升者？
天道破碎？
這又是什麼……
卻見那鐵牙嘆了口氣，道：“兄弟，你可能一時接受不了，不過我接下來說的事，都是真的，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嗯，從哪兒開始說呢……呃……我們這裏，乃是洪荒，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地仙界。”
“你飛升成功了。”
“只不過在你飛升的時候，出了些意外……或者說，是洪荒出了些意外。”
鐵牙努力敘述着，但這幾隻蜥蜴，都有些呆傻的感覺，敘述起來有些顛倒混亂、詞不達意。
但羅靖從它們混亂的表述中，還盡量提煉出了關鍵的信息、知曉了自身的處境。
這裏，已經不是地球了。
乃是傳說中的地仙界——洪荒大陸。
只是此時的洪荒世界，與羅靖認知中的洪荒世界，早已截然不同。
古早年間，發生了恐怖災禍，將整個洪荒世界毀於一旦。
十萬年前，天道崩碎、諸聖隕滅，神秘古魔降臨、毀滅了一切。
一場大戰，波及四大部洲，將整個洪荒大陸打得崩碎、瀕臨滅絕。
自那以後，眾神隕落、群仙衰亡，天庭都化作了焦土，靈山只剩一片斷壁殘垣，洪荒世界化為屠宰場。
億萬生靈淪為奴隸……
而羅靖他們如今所處的，乃是九天真武盪魔大帝的道場武當山。
只是如今的武當山，早已不復當初的氣象。
偌大的武當山，化作了一片焦土，方圓八萬里內，見不到多少生靈。
生活在武當山上的人類，盡數被屠殺、吞食、驅趕殆盡。
只余蜥尾族這等擁有些許神力，可以在荒蕪山野中艱難苟活的種族存在……
“不過沒關係，兄弟。”
鐵牙開心的抓着羅靖的手，醜陋的蜥蜴大臉上滿是激動熱情：“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幫你重新找回修為！”
“沒錯！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族裏要知道我們撿到了飛升者，肯定高興瘋了。”
其他蜥蜴也全都激動而喜悅的說道，只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卻無法感染羅靖。
因為此時他的心中，充滿了驚駭、恐懼、絕望。
從蜥尾人的講述來看，這洪荒世界……也太特么恐怖了！
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穿越到漫天仙神俱在的洪荒，就已經足夠危險了。
畢竟隨便一個大神通者的大戰餘波，都可能把羅靖掃死。
可如今羅靖不僅穿越到洪荒，還來到這樣一個仙神絕滅、遍地妖魔，萬族淪為牲畜的恐怖洪荒。
這個世界，比原本認知中的洪荒還要險惡無數倍。
而且我不是飛升者啊！
我是誤入洪荒的，能不能把我送回地球啊！
蜥蜴們說，時不時會有飛升者飛升到地仙界。
而洪荒生靈們，一旦遇見，都會幫助飛升者。
因為古老傳說，將會有一位來自下界的飛升者，為洪荒世界帶來希望、改變這險惡的世道。
所以蜥尾人們對羅靖無比熱情，那熱切的眼神，分明是見到救世主了一般。
但只有羅靖心裏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麼飛升者。
他從頭到腳，都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凡人。
不懂仙法，不會修行，論體力，連眼前這幾隻大蜥蜴都打不過，在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洪荒末日世界，該怎麼生存啊！
別的飛升者，是因為洪荒天道崩碎、飛升時遇到險惡劫雷，被削去修為、道行大降，甚至淪為凡人、記憶喪失。
可羅靖卻不是因為渡劫而羸弱，而是他本就是凡人！
而且洪荒世界如此險惡，那些妖類大魔，高高在上、奴役眾生。若是讓它們知曉羅靖是“飛升者”，羅靖必死無疑……
“我不是飛升者！”
羅靖試圖辯解。
然而蜥尾人全都點頭：“我們懂我們懂，飛升者的秘密不能外傳。”
“對對對！族長說過，不能讓妖魔們知道飛升者！不然飛升者會很慘！”
“一千多年前的那個飛升者，就是被夜叉鬼王當眾活剮了三十個晝夜，嗓子都嚎爛了……”
蜥尾人們紛紛點頭，稱讚羅靖的機智，並且保證自己不會說漏嘴。
羅靖卻心頭髮慌。
這群蜥尾人，腦袋不太靈光，任他怎麼解釋都不信。
而且這群傢伙這麼蠢，真的能保守秘密嗎……
羅靖有些絕望。
不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問道。
“可是鐵牙，鴻鈞呢……天道鴻鈞呢？”
羅靖想到了這位神話傳說中的大能，連忙問道：“鴻鈞不是以身合天道、不死不滅嗎？洪荒世界遭逢如此大劫，他又去了哪裏？”
洪荒的一切，應該都在鴻鈞的掌握之中吧？
莫非現在的劫難，是鴻鈞推動的？
卻聽蜥蜴們道。
“鴻鈞天道？天道都崩毀了，你說鴻鈞還能好嗎？”
“據說古魔降臨時，就先把鴻鈞吃了……”
“不對，我聽說，古魔就是鴻鈞放出來的！是鴻矇混沌中孕育的恐怖怪物！”
“不對！我記得有人講，古魔乃是眾生的怨恨所化，所以降生后、第一個被反噬的就是天道鴻鈞！”
蜥蜴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提出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扯淡謠傳。
甚至還有蜥蜴說，古魔就是鴻鈞、鴻鈞就是古魔……
總之，可以確認一件事。
那就是傳說中無所不能，與天道相合的鴻鈞大神，是在劫難中第一個失蹤的。
紫霄宮消失多年，誰也找不到。
天庭崩碎、靈山覆滅，仙神皆亡的末世景象，都沒有見到這位天道鴻鈞出來力挽狂瀾。
“那諸位聖人……”
羅靖不死心的試圖詢問。
然而蜥尾人們的回答，依舊顛三倒四，各種陰謀論盛行，根本無法指向真正的真相。
蜥尾人終歸只是凡物種族，不是仙神，他們知曉的一切都來自故老相傳的神話傳說。
聖人們的下落如何，問它們如何問得出來？
鴻鈞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這群蜥尾人當真知道？它們又不是聖人。
至於聖人們是生是死，與羅靖如今的處境，其實關係不大。
他羅靖，不過是區區一個下界來的凡人而已，被妖魔找到、當做甜點吃了，聖人還會專程飛來救援不成？
蜥尾人說，連漫天神佛都死絕了。而那些神佛之中，不乏聖人的門徒。
洪荒世界淪為如今的慘狀，那些聖人就算還活着，也必然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連門人弟子慘死、道統覆滅，聖人們都不出面。
作為一個凡人的羅靖，此時能做的，只有想辦法活下去……
走在蜥蜴們中間，聽着蜥蜴們開始爭吵鴻鈞天道的下場，羅靖苦澀的搖頭。
只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遍地殺機的洪荒世界……他寧願回地球去當社畜，也不願來這裏啊！
想到這裏，羅靖心中苦澀，鬱悶不已。
蜥蜴們則爭吵不休。
而這時，他們走出了峽谷，來到另一座漆黑的石山旁。
這裏的視野，要開闊許多。
羅靖下意識的抬起頭，便看到天穹之上，有一顆巨大殘破的月亮、高懸於藍天之上。
明明是正午白晝，可那月亮卻與太陽同時出現。
只是這月亮看起來，卻比太陽大上許多倍，而且還是破碎、被外力扯爛的狀態。
就像是一個絲絲縷縷的破麻袋，凄凄慘慘的掛在天空中。無數透明的絲狀霧氣、裹着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片，繚繞在那殘破的月亮旁。
這一幕，無比的震撼。
那顆巨大扁圓的月亮屍骸，似乎下一瞬就要砸落在洪荒大地上一般。
羅靖的瞳孔，瞬間緊縮。
鐵牙看到羅靖的反應，開口解釋道。
“那是太陰星的屍體……十萬年前的那場大劫，太陰星君死於劫難，月亮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現在的洪荒，是沒有月亮的。”
鐵牙語氣輕鬆。
對於他們這些洪荒土著而言，天空中的恐怖景象，早已習以為常，不會像羅靖這般慌張。
然而羅靖看的，卻不是那顆殘破的月亮。
雖然那殘破月亮的確很震撼，但真正令人恐懼的，卻是另一個方向。
羅靖的手，一把抓住了鐵牙的爪子。
將那爪子指向了天穹中的某個方向，羅靖顫聲道。
“那是……什麼……”
鐵牙順着羅靖指的方向望去，也微微一顫。
陽光熾烈的太陽，高懸於天穹之上，炙烤着這片大地。
而在那烈日旁，天穹之上，有一座巨大的天門聳立。
那天門高大巍峨、恢弘雄偉，無論站在洪荒大地上的任何地方，只要抬頭都能望見。
且似乎有某種神奇的魔力，無論距離多遠，一旦抬起頭、都能清楚的看到這座南天門，且好似身臨其境、就站在南天門前一樣。
浩大天門的巍峨氣勢，震人心魂。
但更震懾人心的，卻是那南天門上高懸着的一具屍體……
乾涸淋漓的污血，染黑了殘破的道袍。
本該神聖無為的面孔，此刻卻五官扭曲、面目猙獰，好似臨死前遭受了無法想像的殘酷折磨。
祂的四肢軀體，乾枯若爛樹根，彷如發育不全的鬼嬰，令人心頭髮寒。
還有那釘在祂胸膛上的拂塵，本該是祂的護身靈寶，如今卻取了祂的性命，甚至還化作兇器、將祂狠狠的釘死在南天門上、永世不得超脫。
行兇者，以最為猖狂殘忍的方式，將這位古之聖賢懸屍示眾。
那是……
“太上聖人的屍體。”
鐵牙望了一眼，便慌忙移開視線，聲音顫抖、不敢再看。
“祂老人家被掛在那裏，已經十萬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