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隱匿
“嗯,那天晚上,我們只待在一樓的會議室,沒有上過二樓。”我想了想,看向戴莎,說:“夜裏很靜,我們聊了快一個小時,印象中沒聽到其他什麼動靜,也沒見到還有誰下樓……總之,就只有我,蕾雅和瑪希在。”
我聽得出戴莎剛剛問話的意思。
比如,是否有某種可能性……9月12日晚上,本應如瑪希所說於8點半左右離開的阿布,直到9點我們深夜拜訪之時,實際上仍待在分會樓?!
那樣的話,就與瑪希的說法矛盾。
因為,從晚上8點半到9點,半個小時,足夠瑪希“確認”阿布是否仍在分會樓了。更何況,當阿布“離開”后,瑪希也在其辦公室忙活了一段時間,除非阿布之後“消失”在樓里別處地方。
可是,不合理啊……
“應該不可能……”我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一句。
呃,就像邏輯迷了路一樣的奇怪感覺!
因為,按之前瑪希的描述,阿布9月12日晚上到9月13日中午的行蹤,似乎是一條相對清晰的“路線”,只是最終通向“意外”的死亡讓人悲傷。
但是,9月13日上午在分會樓前那次不算久的等待,以及後來得知阿布中午才到並在樓前馬路不幸遭遇車禍意外死亡,在默哀其不幸逝去之餘,也讓我覺得阿布9月13日上午遲到可能是由於一些私人原因……比如,在家裏睡過頭,或是……他在9月12晚其實並沒有如瑪希所說的“回去”,而是在其他地方過夜?並且剛好因為什麼事而遲到?
所以,我才會向芙琳請求調查阿布是否在9月12晚上8點半后回到家。如果阿布確實“回去”了,那之前所了解的“路線”就是清晰且“合理”的。
可現在,卻是被芙琳所證實的,阿布在那天晚上並沒有“回去”,也沒有經過一些主路去往別處,或許真沒有離開分會樓太遠。至於是否通過哪些我們不得知的小路去往何處,目前不清楚。
就像是,阿布9月12日晚上8點半到9月13日中午1點之間的行蹤,有段“路線”彷彿被“塗黑”了一樣。
或者有另一種情況……瑪希沒有說實話?!
可能她知道阿布那天晚上的實際去向,但只說了一截“8點半就已離開”的事實?
確實……隨着接觸的加深,瑪希給我的感覺,卻是越來越難以“認識”。她似乎也藏着許多故事或過去,但不是那種願意敞開心扉的人。
更極端的猜測……是瑪希隱瞞了阿布的真實行蹤,可能那句“8點半就離開”的話也是假的?!
不,我一直沒有懷疑到這種程度,因為覺得瑪希似乎沒有必要這樣做。
只是,剛剛戴莎的問話卻強化了這一層“懷疑”,也令得那原本“清晰”的“路線”,在因芙琳的調查結果而如同拐入一段迷霧森林后,又似乎徹底迷失在了黑暗的深山之中。
不可能啊……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伊珂?”戴莎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覺得哪方面不可能……?”
“啊,學姐……”我轉而對上戴莎的視線,見着她的臉龐還掛着一絲微微的笑容……至少還不像是那種冷峻的檢察官工作狀態,於是就稍微心安了些許,以類似於討論的語調輕輕說:“就是覺得……奇怪。雖然我們那晚確實沒上過二樓,但就算阿布先生還在那裏待着未走或是隔了一夜,也不合理啊?他待在那裏工作嗎?不可能……工作方面的安排他已經交給瑪希了。難道他還有什麼事情要繼續和瑪希女士探討,必須等我們離開后再說?不對呀,這兩人除了工作有交集,不太可能在其他私事上有來往呀?畢竟性格差異那麼大……而且,瑪希女士說過我們走後不久她也離開了,這應該是真事。”
糟糕,我都在說些什麼……好混亂!
也許是因為我一股腦倒出大堆亂七八糟的想法,靜靜聽我講完后的戴莎笑了一下,然後說:“沒事,伊珂。我們目前只是在討論一段似有瑕疵或缺失部分真相的轉述與事件鏈。而對於這鏈條上的各個當事人,或是客觀限制或不便,或是主觀有意或無意,其掌握及敘述的信息可能都是有缺陷,或與事實不那麼匹配。所以,我們要跳脫某個固定視角的認知,爭取多個角度的交集,定位出被多方證明的真相。”
“這很有意思,不是嗎?當然,現在……我們不是在分析案件和嫌疑人,只是討論。”戴莎微笑着強調了一聲“討論”,或許是想讓我稍微放鬆下心態。接着,她就看向芙琳,問:“而那位瑪希女士,確實在9月12日夜裏晚些時候離開了分會樓,對吧?”
“是的。”芙琳點了下頭,補充說:“東峰路那個卡邦人社區門口檢查站的治安官承認,在9月12日晚上10點半左右見到一位身着黑色正裝的年輕女士經過。他自稱出於好心友善地詢問了那位女士幾句,得知其為科聯會紅葉城分會秘書且因工作而晚歸后,就特意囑咐對方注意安全後放行了,據說全程交談氛圍比較友好……當然,是站在那個治安官角度的敘述,不過應該符合基本事實。那個治安官的不端行為是針對卡邦族人,但如剛剛所說,公務員的種族歧視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嗯,那應該就是瑪希女士。如果她晚上10點半經過那個地方的話,那確實是在我們走後不久也離開了。”我點了下頭,說。
“是的。所以,你看,這個小小的事實就對上了她的一段自述。”戴莎看着我,然後微微一笑。
呃……真是飽含意味的笑容!彷彿牽動起戴莎那一道微笑的背後是萬千被調動起來的敏銳神經,雖然她說過並非在分析“嫌疑人”,但明顯有懷疑的暗示……比如,瑪希可能只是說了某些“真話”,而有意或無意的忽略甚至掩蓋另一些“事實”,是么?!
但實際上,我自己對瑪希的“好奇”,在後來幾次交流中的頻繁問答,某種意義上而言,不也是在“懷疑”嗎?或者說,是“疑惑”……?
反過來說,就如別人對我的“疑惑”一樣……因為,我自己不也是藏匿了某些深埋於內心牢籠之中的“秘密”嗎?
而在親歷一些事件后,選擇說一些事實,又略去一些真相,那不管表面上掩蓋得多好,總會出現某些難以隱匿的漏洞或“線索”啊……
嗯……
想到這裏,我彷彿下意識般悄悄避開與戴莎的對視,轉而看向芙琳,接着又想起某個“奇特”念頭:“是呀……芙琳女士,那個治安官還看到了什麼?瑪希女士……她有走進那個卡邦人社區嗎?”
又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牽強”聯繫與想法。
不,應該不可能……
而芙琳的答案也很明確:“不,沒有。據那個治安官所說,瑪希女士只是經過那裏,並繼續沿着東峰路一直走下去。再過一個街區后不就是盛林路嗎?那邊也是主要住宅區,附近有東街廣場和能晶專業市場,對吧?我們暫住的紅葉俱樂部也在那一帶。”
“嗯,芙琳女士住在那一帶時,印象里有沒有見過瑪希女士?”我知道芙琳是9月13日上午才正式認識瑪希,不過她的記憶力那麼好……會不會在某個時候與可能住在那邊的瑪希擦肩而過呢?
“這個還真沒有什麼印象。可能是時間對不上,沒遇到過。”芙琳笑了笑,說:“雖然那一帶其實相當蕭條,來往行人也不多。”
“是啊,特別是那個能晶專業市場,基本都快倒閉完了,連聚能聯合集團旗下的商社也開不下去,可能要撤回人員到碎石城……”我注意到芙琳和戴莎都看了過來,想起那天聽到她和萊特講過那個商社前任店長格倫死於非命的悲劇,就解釋說:“哦,那個現任店長羅特大叔是以前駐月鈴鎮商社的負責人。月鈴鎮分社倒閉后,他調到了紅葉城分社。但聽說紅葉城分社也開不下去,所以他很可能調回碎石城新城區分社,不過這也如他所願了。”
“該怎麼說呢?比較坎坷的職業經歷呀。”芙琳搖搖頭,說:“我們那天又去了能晶專業市場,找到那位羅特先生並聊了一下。”
哦……對。
當時我找到萊特等人並請求其幫忙尋找米娜的父親喬治先生蹤跡,同時還講到喬治曾去過專業市場找聚能聯合商社分社前店長格倫時后,就引起了萊特的注意。他說過要“再去市場那邊犁一遍”。
因為,據芙琳後來透露,除月鈴礦區由亨利、雷諾主導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礎原礦盜賣渠道外,還有另一條地下流轉渠道。從北方的卡諾州紅葉城開始到寧諾州的碎石城,可能涉及數個關鍵人物,比如神秘的“原材料”上游供應商喬治,收購人格倫,然後就是塞堎州雷岩礦區的能晶礦石粗加工經辦人員,以及不明身份的“批發”商斯特。
其中,格倫已經在8月15日夜裏不幸墜樓身亡,據說雷岩礦區的主要相關人或者不知情或者失蹤。
那兩個神秘游商,喬治似乎去了塞堎州,而同時掌握兩枚高危險超高密白能晶和若干超高密黑能晶基礎原礦的斯特則像是隱匿在黑暗中。
至於喬治的“貨源”……會不會與卡恩山區那個神秘礦洞有關?!但是,那個地方……恐怕已經沒了任何意義。
回過頭來,對於芙琳剛剛的話,我想了想,接着問:“但羅特先生……他8月1日到位接任那個市場分社,到9月12日也沒多久。而且他好像與那前任格倫不熟,甚至連對方在8月15日去世都不知道……”
記得當時《紅番茄報》報道過8月15日聚能聯合集團在東北新城區未完工的總部大樓發生墜亡事故,不過沒有透露死者身份。
但隔了快一個月,羅特竟然也不知道這些事,確實像是被放置到消息閉塞的蠻荒之地。總之,如果這次這能調回繁華的碎石城,那真要為他高興。
只不過,新店選址在東南新城區……唉,那也是冷冷清清的地方啊……
“是的,8月1日那個喬治來過店裏找格倫的事,伊珂之前已經講過了。”芙琳說:“羅特先生也只是再次確認這個事實而已。之後我們經調查得知喬治已經在8月1日下午乘坐機車前往塞堎州菱川城,這也說過了。”
“那之後……喬治先生還有乘坐其他公共交通工具去別的地方嗎?比如機車、長途大巴車等?”我接着問。
“暫時沒有這方面的信息,菱川城的機車站有服務人員有見過符合外貌特徵的人到站,但沒人見到其買票乘車去往別處,包括其他營運跨州大巴的主要車站。”芙琳說:“畢竟,喬治的特徵還是比較顯眼的,褐色頭髮和瞳孔,黑色大背包。所以,或者這個人到菱川城后改變了裝扮,或者改為其他出行工具,或者就……還一直待在菱川城了。”
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海里嗎?確實……要在城市裏找到人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那種沒固定職業的、神秘又似乎相當謹慎的游商。
那戴莎出差去往菱川城,是不是也跟喬治有關?想到這裏,我轉而看向了她。
“嗯,我們在紅葉城有好幾個任務,但都不順利,特別是未能阻止9月13日那次可怕罪案,導致出現那麼多受害者……”戴莎搖了下頭,輕嘆一聲,看向我,說:“在說這些之前,伊珂,先回到剛剛那個話題。你9月13日上午還進去過分會樓,是嗎?當時的分會樓是什麼情況?一切正常嗎?你後來發現的那些離奇痕迹,應該還沒有吧?”
“啊,是的。我當時忽然有急事想去衛生間……還真是麻煩到了瑪希女士。”我回憶了下,說:“後來我被她帶到二樓去了,然後她就順便去忙別的事。當時的分會樓看起來很正常,也沒有門坑和血跡,否則我們早就報警了。”
“門,窗,房間,都什麼情況?”戴莎接着問。
“嗯,都是關着的。一樓會議室、值班室,還有二樓所有辦公室都關着門。事實上,當時進去的瞬間,還覺得有點悶,而且很安靜。”我繼續回想着。
至於“安靜”嘛……確是一開始的感覺。但到後來,特別是自己待在二樓洗手間時,反而能聽到更多“雜音”。不過,那也是事出有因……可能瑪希當時在忙事,聲響也有點大。
這時,戴莎的問話再次傳來。
“為何……會捨近求遠上二樓的衛生間呢?”
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