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安（一）
行車路上雖枯燥無味，又讓卓文月碰上了柳天暮這麼個神經病，但只要她將話題拉到朝政上來，這天還是能聊下去的。
於是這兩個人便聊到了每年祭祀典禮的花耗這種他們八百輩子都不用操心的問題……
卓文月盼呀盼，終於到達了長安。
馬車搖搖晃晃的進城，直奔府衙。
一條寬闊的長街上，佈滿林立的商鋪，人們在琳琅滿目的商品中挑挑揀揀，喧鬧聲此起彼伏，此消彼長。人頭攢動，一片繁華。
車子停在了府衙門口，扶風太守一行人站在門口迎接，等馬車停下，眾人躬身行禮道：“微臣拜見二位大人。”
車簾被掀起，柳天暮探出了個腦袋來，眉眼彎彎，眼底卻暗藏陰冷，衝著郡守道：“太守守大人就是這麼迎接我和御史大人的？”扶風太守疑惑道：“那太尉以為呢？”柳天暮冷笑兩聲，轉頭看向車內的卓文月，問道：“卓大人覺得呢？”卓文月笑了笑，平靜的說道：“依律法，太守大人應向我和太尉行頓首禮。”柳天暮讚許的點點頭，臉上笑容盡無，“跪下！”
太守的臉霎時間就變得死青死青的，他顫顫巍巍的俯下身，連同後面的官員與府兵一同跪下道：“下官……恭迎……大人。”
柳天暮瞪了他一眼，並沒有示意他起來，只是自己默默的走下了車。卓文月跟着他下了車，親手將太守扶起，沖他客氣的笑道：“大人日夜辛苦，便不必多禮了。”太守沖他回了一個笑，便引着眾人走了進去。
正廳中，太守跪坐於主位，卓文月還是拉着柳天暮坐到了左右兩側。
太守眼神示意，幾個長相嫵媚的丫鬟便過來為奉茶，媚眼如絲，暗送秋波。卓文月皺了皺眉，可柳天暮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那幾個丫鬟奉過茶，便輕輕的坐於柳天暮和卓文月傍邊，幫他們輕輕的按摩着。卓文月婉拒了丫鬟的侍奉，但柳天暮卻闔目享受，異常愜意。
那太守殷勤道：“下官斗膽猜測二位大人舟車勞頓，便尋了幾個手法專業的來為兩位大人按摩，不知大人可還滿意？”
柳天暮鳳眸輕啟，瞟了一眼太守，又閉上，聲音懶散，道：“嗯～，本官很滿意，太守有心了。”
太守嘿嘿一笑，奉承道：“大人滿意，下官的辛苦也沒有白費！”
柳天暮心裏納悶：同樣是假笑，怎麼卓文月的那麼溫柔動人，這位太守就那麼奸詐猥瑣？笑跟賤果真是有區別的。
他再看向卓文月，她一言不發，果真是被那太守給噁心到了。
柳天暮剛剛得罪了那太守，要想接着跟他套近乎，自然是要讓他高興。所以他內心暗嘆生活不易，忍住了噁心，將戲做了全套：他一把將那丫鬟攬入懷中，因為動作太過粗暴，那丫鬟不由得從嗓子裏憋出一聲嬌喘，輕輕在柳天暮耳畔道：“大人怎麼這樣呀，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都弄疼人家了！”柳天暮輕笑，看樣子是被這柔軟的身軀取悅了，手順着肩膀滑下去，在腰臀間來回徘徊。那丫鬟被撫摸得舒服，扭動着腰肢，更加的賣弄風騷。
柳天暮瞥了一眼卓文月，她還是正襟危坐，臉上沒有表情，只是靜靜的喝着桌子上的茶。
柳天暮很難想像能懷抱着她的男人是什麼樣子的，也或許沒有這個人。
太守的懇求將柳天暮拉回了現實“我看二位大人初到右扶風，要不就先暫住我府上，有什麼困難，我們也好幫襯幫襯。”
柳天暮不予回答。這個太守一上來就送美人，定是沒安好心，若是住在他府上，也定是危機重重。況且這人是不是太后的爪牙也未可知，所以柳天暮想先聽聽卓文月的想法。
於是他便繼續將注意力放到懷中的人身上，手掌上滑，開始揉捏那丫鬟的腹部。
那太守看柳天暮不理會自己，便轉頭去問卓文月“御史大人覺得呢？”
卓文月還是掛着她以往清冷的微笑，紅唇開合，溫和的聲音娓娓道來：“太守大人熱情好客，那我們便叨擾了。”
太守掛上了得逞笑容，又去問柳天暮：“柳大人覺着呢？”柳天暮笑了笑，不耐煩道：“麻煩大人了！”
太守剛要引他們去休息，柳天暮便開口道：“先不叨擾太守大人了，長安城繁華，從前領兵回京時沒得着空看看，如今好不容易來了，我先出去轉轉。”太守看向卓文月，她又是微微一笑，道：“我第一次來長安，也對長安繁華仰望已久，也想去看看，就先不叨擾了。”
太守頷了頷首，帶着眾人走了。
卓文月和柳天暮並肩走出府衙，柳天暮先行打破尷尬，道：“為什麼要住在太守府上？”卓文月不回答，也提出問題：“那你為什麼要討好太守？”柳天暮笑了兩聲：“呵呵，你怎知我在討好他？我怎麼就不能真心實意的喜歡人家姑娘？”卓文月平靜的道：“我說我猜的，你信嗎？”柳天暮搖了搖頭，道：“御史大人心事最是深沉，我可不敢信。”卓文月聽到他上鉤，便帶着些笑意的繼續說道：“太尉大人與我同居高位，你說你沒心思，誰信？為情亂智，不是你坐在這個位置上能幹的事。”柳天暮沒想到她能說的如此坦誠，一時間面子上過不去，只好往回找補道：“好無情啊，文月，咱們好歹也是同僚，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卓文月不以為然，只是淡淡的飄出了一句：“噢，忘了。”
柳天暮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剛剛在太守那憋屈，現在在卓文月這裏還是秀才遇見兵，有苦說不清，便牢騷道：“御史大人還真是對人坦誠！！！”
“嗯，多謝。”
柳天暮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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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大街。
現在正值中午，大街上最冷清的時候，但卻是飯館最熱鬧的時候。柳天暮的肚子餓的咕咕叫，便準備拉着卓文月去吃飯。
他走在街上，挑來跳去，最終選擇了人最多的一家，卓文月不解，問道：“屬這家環境不好，你為何偏選這家？“
柳天暮瞥了她一眼，眼睛裏充滿着嘲笑，道：“嘻嘻，這你就不懂了吧！人為什麼這麼多呀？因為他好吃。沒人去吃的地方，自然是不好吃嘍！哎呀，你們這些富家子弟都沒怎麼在外面吃過飯，真是一點見識都沒有!“
卓文月聽見他嘲笑自己也沒有懊惱，又是淡淡的一句：“原來如此，在下受教了。”
柳天暮作為窮人的優越感全無……
還好柳天暮心大，沒怎麼當回事，帶着卓文月便進了飯館。
“二位客官吃點啥？“
“兩碗biángbiáng面，兩個肉夾饃。”
“好嘞！二位裏邊請！”
柳天暮點頭示意，又轉過頭向卓文月解釋道：“你沒來過，我便擅自點了，不好吃你打我，行不行？”
卓文月聽他說完噗嗤一聲笑了，回應道：“柳大人聰慧，知道我想幹什麼。”
柳天暮聽后浮誇的點了點頭，眼神里充滿了虛假的感激，道：“嗯～，多謝卓大人誇獎。“他說罷便給卓文月搬了個凳子，兩位大權臣便坐在了這簡陋的小店面里，談笑風生。
“來，兩位的菜！齊了哈！”
兩人回應后，便要動筷。柳天暮沖卓文月問道：“怎麼樣，好不好吃，想不想打我？”卓文月眼底含笑，嘴裏還含着一口肉夾饃，含糊不清的說道：“好吃是好吃，想打你也是真想打你。”
柳天暮聽聞先是哈哈一笑，后又捏着嗓子，裝作委屈道：“哎呀，奴家這是做錯什麼了，竟惹得御史大人如此憎恨奴家?“卓文月差點沒把嘴裏的飯噴出來，狠狠的瞪了柳天暮一眼，不在做聲。
柳天暮吃的快，吃完后卓文月還剩下好多，所以他就靜靜的看着她吃，邊看嘴還不閑着，又給卓文月說道：“你吃完我帶你去逛長安大街，去見見市面。”卓文月正在低頭嗦面，聽他說話便抬起了眼睛盯着他。因為嘴裏還叼着麵條，所以有一種小貓兒的感覺。她咬斷麵條，道：“你不是說你趕着回朝，對這裏不熟悉嗎？”
柳天暮心中覺得好笑，便反問道：“我像那種會把聖旨當回事的人嗎？這個地方，我熟的很。騙那個太守這是覺得他府上不太安全，須得跟你商量些對策才好回去。”
“嗯，太尉大人果然思慮周全。”
柳天暮看她的反應不激烈，被激起了興趣，道：“哦？你不害怕。”
卓文月回應道：“計劃趕不上變化，有什麼好籌謀的？我們對太守並不熟悉，只有先引出他的目的，將他摸清楚，才好下手。”
柳天暮聽完之後假裝害怕的咂咂嘴，道：“好狠呀文月，聽得我毛骨悚然的。你以後不會拿這種手段對付我吧？”
卓文月聽后笑了笑，淡定的道：“放心，你不配。”
柳天暮真真兒的無語住了。
等卓文月吃完，兩人一起出了店門，街上又成了一副熱鬧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