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發

蘇星染看見卓文月輕笑，便順着她剛剛看過的方向看了過去，與柳天暮視線相撞，不禁收回了目光，嘴裏嘟囔着：“這個柳大人的眼神真是可怕，笑着看人時眼裏還有殺氣。”卓文月這時也又望了柳天暮一眼，同樣與他視線相撞，柳天暮還是笑着，還隔空敬了她一杯酒。卓文月她們沒有點酒，她便拿起桌上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回去。

柳天暮並沒有來打擾她們。

“我去把門關上！”

“不必了。”

“可是……”

“他如今聽不見我們在談論什麼，你這麼貿然關門，不禮貌。”

蘇星染被她這麼一說，也不好意思關門，惡狠狠的瞪了柳天暮一眼，算是警告。坐會了自己的位置，問道：“文月姐姐，你都給我講了半個時辰政事了，你今日叫我來，到底是幹什麼？”卓文月看着她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像兩顆葡萄一般，黑溜溜的，閃爍着晶瑩剔透的光澤，就像兩汪清澈無暇的泉水。

卓文月看着她笑笑，那一雙眼睛裏蘊含了不解，直溜溜的盯着她，明明是十六歲的人了，卻還透露着六歲小童的懵懂無知。

她真不想讓這個妹妹涉足朝堂。

“咳咳，”秦卓文月回過神，臉上的喜愛煙消雲散，正聲道：“今日叫你來，確實是有正事交於你。我要去玉門關徹查軍糧貪污一案，目前判斷可能得一年，這段時間，御史台得交給你。”蘇星染是卓文月手下的得力幹將，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在太後有可能打亂京都的節骨眼上，她只放心將御史台交給蘇星染。蘇星染想了想，撇了撇嘴，看向秦潤澤：“這可是個大忙，我憑什麼幫你？”卓文月假裝生氣的剜了她一眼，實際上心中已然知道蘇星染已是答應，便威脅她說：“你前幾天在酒樓里闖了禍，還是我幫你平定的，這才沒告訴你爹，可惜現在把你養得太金貴，活兒都懶得干。唉，這種千金大小姐我可是養不起的，不如送你回府，讓你爹給你找一個有錢的公子哥養着吧。”蘇星染一聽這話急了，抓着卓文月的手就趕緊求情：“文月姐姐，文月姐姐，您是我親姐姐，你千萬別將我送回我爹那裏。他一心想給我說親，可是我不想嫁人啊！文月姐姐，真的求求你了！”卓文月看她撒嬌時可愛的樣子，心生喜愛，捏了捏她圓溜溜的小臉蛋，笑道：“怎麼可能將你送回你爹那裏去成親呢，我們染染這麼可愛，可不能便宜了那幫臭男人。”蘇星染聽后滿意的笑了，卓文月看着她也不由得笑了，蘇星染雖不是她親妹妹，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家族又是世交，所以關係與親姐妹無異。當時蘇老爺催蘇星染結親，蘇星染不樂意，直接躲到了卓府，卓文月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蘇老爺安頓好，轉頭又在朝堂中為蘇星染謀了個差事，蘇星染自然是惦念着她的恩情，所以卓文月的什麼忙都盡量幫，絕無怨言。

蘇星染和卓文月坐車回府，兩人順路，便乘了一輛車。車中蘇星染看卓文月愁眉不展，便牽過她的手，叮囑道：“文月姐姐，你此去查案定要小心，太后既然能將手伸向玉門關，便一定在那邊有自己的暗樁和探子。雖然咱們那裏的探子也不少，但對比太后應該還是杯水車薪。哎，不如讓冥衛跟着你吧，我也好放心些。”

冥衛是卓文月親自培養的暗衛組織，只忠心於卓文月，有這些人保護卓文月，她是定不會有事的。

卓文月低頭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看向蘇星染，道：“此事不妥。我與太尉全部離京，太后必定會有所作為，你在京中既要防着柳黨，又要對抗太后，手下沒些兵力是絕對不行的。”她見蘇星染耷拉着腦袋，又柔聲說：“你放心，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跟我比，你才更危險，不知死的鬼兒，瞎操什麼心。”

車廂里，卓文月好說歹說將蘇星染勸好了，將冥衛留在她身邊，自己孤身前往玉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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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大院。

柳天暮坐於屋子的正位，其他幾名將領都站於一旁，低下頭不敢出聲，柳天暮看着他們，品了一口桌上的茶，咂了咂嘴，沉聲道：“我問你們話呢，都低着頭做什麼，給我抬起來！”

將領們不敢不從，便顫顫巍巍的抬起了頭，眼睛拚命的看着地板，不敢直視柳天暮。

柳天暮看着他們這慫包子樣，先是勾了勾嘴角，隨後嘴角一點點的下沉，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屋子的人，波瀾不驚的眼裏掠過一絲冷意，而後又無措的皺了皺眉，語調黯淡道：“明日我便離京查案，這京城的諸多事宜，自然是交予你們的。”他說罷頓了頓，輕蔑一笑，道：“玩不在的這些日子裏，盯好你們該盯得人，我重重有賞。可若是有人鑽空子，起了歪心思，”他用邪魅的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悶聲笑了兩聲，語氣緩慢而又低沉的道：“我會讓你跪下，求我殺了你！”他說罷便起身出了門，只留下了一屋子的人在原地直冒冷汗。

柳天暮出門坐上馬車，招呼勁松進來。

“主子，我派魅影去查過了，糧馬道上有不少官員都是太后的爪牙，您此去極有可能會遭遇暗殺，兇險異常，所以還是讓魅影與您一同前往吧！”

柳天暮垂眸沉思了一會兒，抬眼看向勁松，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連賭局的籌碼都交不出來，那好戲也就不會開場了。”

勁松不放心想要再勸勸柳天暮，可卻被他搶先了：“我心已決，不必再勸了。讓魅影留守京都，是為了讓他幫忙盯着太后、卓文月和那幫慫包子蛋的動向，不是讓你們閑着吃白食的。”他頓了頓，嘆了口氣，道：“此行的兇險不止在路上，京都也需要有能把持住大局的人。我和卓文月一走，太后便可放心的在京城興風作浪了。”勁松聽聞眼神堅毅，正聲道：“主子放心，我一定攜全體魅影為主子守好京都。”

柳天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剛剛他看見那幫將領縮頭耷拉腦的實在賭氣，如今看到勁松的成竹在胸才將剛剛的厭惡與失望摒棄。

大周朝重文輕武，這是從太祖皇帝那一輩就開始的。武將得不到重用，就連前幾年的武舉也暫停了，但後來因為這些年不斷的割地賠款，朝野中終於有些開明的官員向皇帝上書重開武舉。皇帝當時也是急的火燒眉毛，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也就下旨了。沒想到最後真的湧現出了一些像柳天暮一樣能成事的將領。這些人闖過刀山火海，有的血染疆場，有的涉足金玉堂，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活法。當然，柳天暮顯然是後者。他走向這個掌權者的疆場，背上了權臣當道，吸盡民膏，無冕之王的名頭。

不過這些他都不在乎。

他只要達成最後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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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叆叇，行露未晞，霞光萬道，雲開日出。

馬車早已備好，柳天暮早早的就到了，坐在馬車中，興緻勃勃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流。沒過一會，卓文月也到了。她上了馬車，對柳天暮一笑，道：“柳大人安。”柳天暮被卓文月突如其來的問候所震驚到了，呆在了原地。卓文月看到此景以為柳天暮被自己嚇到了，趕緊問：“柳大人可有恙？”柳天暮被她這麼一問，也清醒了，一個么蛾子閃過，輕咳兩聲，道：“南風未起，念你成疾。”卓文月聽聞愣了一愣，半日便忍俊不禁的笑了，眉眼彎彎的衝著柳天暮道：“柳大人好風趣。”柳天暮鳳眸低垂，薄唇輕啟，話語中帶了些笑意，卻又有幾分虔誠的道：“文月，你怎不信我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你？”卓文月低頭輕笑兩聲，抬頭望向柳天暮，眼睛澄亮，好似一汪潭水，平靜而又清澈。她頓了頓，答道：“我與柳大人並不熟悉，僅僅是同僚而已，現在大約算是半個盟友罷了。下朝後的點頭之交，柳大人有理由喜歡我嗎？”柳天暮聽過後點了點頭，讚許道：“這若是尋常姑娘，被我這麼撩撥后定然會捂着臉趕緊跑路。可卓大人這臉不紅心不跳，還能穩如泰山的，還真是讓我糾結！”

“糾結什麼？”

“自然是再糾結是先敬佩卓大人，還是先擔心自己的魅力。”

卓文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調整好了情緒，繼續跟柳天暮聊天：“你選擇了前者。”

柳天暮點了點頭。

“為何？”

卓文月認真的看着柳天暮，期待着他的答案。

柳天暮看到她的表情笑了笑，身體向卓文月的方向靠近了些，放輕了聲音，道：“因為我自認還是有這個本事的，你要不要試試？”

卓文月輕輕皺眉，不自覺的離柳天暮遠了些，闔目裝睡，不再與他講話，心裏莫名的為自己以後的路程擔心。

她覺得柳天暮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