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入海

三日後，船隻抵達目的地。

寧羽冥在船員的通知下，也隨着其他船員與商會中人一齊登上了甲板。

陽光穿透雲幕，海水泛起微波，籠罩海面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了一座長長的島嶼，而在這座島嶼後方，隱約可以見到另外數座島嶼的模樣，在詢問了一旁的船員后，寧羽冥得知了此地便是他們航行的終點，海源群島。

在年代久遠的過去，這裏曾是一個名為“海源宗”的修行宗門所在地，在海源宗覆滅后，生活在海域內的人們也習慣性地將此地稱為海源群島。這一片群島上，至今仍殘留有許多海源宗的遺址，包括海源宗當年的功法秘籍、靈器法寶等等也都埋藏在這片土地里，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尋寶，只不過，仍未聽說有誰在古老的海源宗遺迹中有所收穫。

虛海商會在海源群島上也建有分部，此次寧羽冥所搭乘的這艘商船便是帶着一些寶物送來，交給此地的商行進行售賣。

船隻速度放慢，不遠處的港口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寧羽冥許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景象了，憑欄遠眺，目光愜意。

“玉明。”寧羽冥聽到身旁傳來一聲呼喚，轉頭看去，正是之前邀請他上船並有意讓他加入虛海商會的領事老者，老人慢慢走了過來，笑着問道：“這些時日過得可好？”

寧羽冥輕輕拱手，隨即答道：“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嗯。”老者微微頷首，轉身面向岸邊，對着寧羽冥道：“方才過來時，見你望着那邊有些出神，怎麼，可是有什麼心事？”

寧羽冥聞言一怔，搖了搖頭，旋即失笑道：“讓您老見笑了。玉明自小在家中修鍊，難見繁華之景，此番變故流離，陡見此景，記憶湧上心頭，難免感慨。”

老者微微動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眼前眉眼清秀的年輕人，老者彷彿見到了當初的自己。隨着船隻進入港口，即將靠岸，代表着這趟旅途也將迎來結尾，老者舒了口氣，道：“時光匆匆。也到了要告別的時刻，還記得你上船的那個時候，猶在昨日。”

“上次我提出的那個建議，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老者看了眼寧羽冥，笑道：“有什麼話想說的也都可以說出來，不必拘束。”

“那就恕小子唐突了。”

寧羽冥想了想，說道：“您的建議我也有仔細思考過，加入虛海商會確實是個很不錯的選擇，您給出的條件也很難令人拒絕。帶我前來虛無之海歷練的長輩遇難，晚輩隻身漂泊，承蒙您老關照，才得以脫險，玉明感激不盡！”

“只是晚輩深思熟慮后，還是決定放棄這份際遇，辜負了您的好意，十分抱歉。”寧羽冥躬身一拜，言語間真情流露，令人動容。

老者看着他誠懇的模樣，想說的話遲遲說不出口，良久，他嘆了一聲：“唉，既然如此，那也不便強求。接下來，你可做好了打算？”

寧羽冥點頭，看向前方：“在回歸家族宗門之前，晚輩還想要在這裏好好走走，玉明自小在家中修鍊，涉世未深，此番變故之後，玉明自覺心境有所進益，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巔峰境界，順便也想見識下此地的風土人情，開開眼界。”

老者抹了把鬍鬚，點頭道：“如此甚好！”

“既然這樣，這裏我也有些東西交予你。”老者取出一個精絲編製而成的空間袋和一面刻畫著一片汪洋與‘虛海商會’四個字的令牌，遞給寧羽冥，“這是老朽的一點心意，如不嫌棄就收下吧。”

“這...”寧羽冥撓了撓頭，露出一絲尷尬，“這怎麼好意思···”

他正色道：“晚輩承蒙前輩厚愛關拂，已是無以為報，如今豈可再貪圖前輩的好處？小子萬萬承受不起，恕玉明難以接受，還望您收起。”

經過船上一段時間的相處，老者早就清楚對方是個什麼樣的性子，見寧羽冥拒絕，也並不惱，笑道：“這可不行，我虛海商會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輕易收回的道理？這東西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若你拒絕，那就是打我虛海商會的臉，你可想好了？”

看着有些蠻不講理的老者，寧羽冥嘴角抽動，只好在老者戲謔的眼神中接過了空間袋與令牌收下。

見寧羽冥乖乖聽話，老者也不再捉弄他，解釋道：“這空間袋中是一些靈石，供你遊歷時使用，而這面令牌，則代表着貴賓身份，到我虛海商會任一商行都可享受特級待遇。”

“這個空間袋算是我送給你的一點小小禮物，而這個令牌···也姑且算作是我的禮物罷，可以當成是我虛海商會對未來潛力頗高的修行者的看好與投資，你安心拿着便是。”

寧羽冥輕輕點頭，抿緊了嘴唇：“多謝！”

老者會心一笑。

微有風起，寧羽冥忽然閉上眼睛，仰起頭張開雙臂，風吹起他的頭髮飄舞，輕盈而自然，如迎着狂風高歌的樂者，寧靜狷狂。身旁，老者望着這一幕，笑而不語。

·····

望台上，藍裙女子疑惑地問道：“秦，為何你要將一塊貴賓令牌交給那麼一個小傢伙？他哪裏引起了你的注意，讓你這麼看好他？”

被稱為秦的正是船上虛海商會四位高層中修為最高的那名男子，聽到女子的話，他笑道：“為何這麼說？”

“這孩子雖然修為低了些，但天賦不弱，基礎境靈海就修建得極大，後面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而且在遭遇變故后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十分難得。”

“這樣的心性未來註定不會平庸。”他對着身旁的女子說道：“不要小看這一份小小的善緣，商會從不錦上添花，也極少雪中送炭，只是恰到好處地給予一分善意，這份微薄的善意很難說是否有用，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起到成效，可能幫助過的人轉身就將它遺忘，可能會有人將其銘記終生。我們很難判斷一份善意最後是否能有收穫，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那麼就一定不會收到回報。”

“儘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總的來說，我們並沒有損失什麼，不是嗎？將來接受了商會善意的那些修行者們成長起來，或許會投身商會之中效力，或許會在關鍵時刻站出來說話，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很好的結果。”

“商會散出去的種子，並不一定需要它開花結果，它只需要靜悄悄地紮根，到某個時刻，終會發芽。”

·····

離開大船，雙腳重新踏上結實的地面，寧羽冥自然而然地感到心安。興許是在海上呆的久了，那種隨波逐流的不穩定感十分強烈，直到現在他重回陸地，異樣感才減輕了許多。

望着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寧羽冥微微一笑，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