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互不強求就好
“放心，我會注意的。”梁冰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紫秋拿上手提袋和保溫飯盒，走到門口時反轉頭盯看梁冰一眼，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急匆匆走到梁冰跟前。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局裏發的那個通緝令中的七號患者吳影呢？”
梁冰筆挺挺站在劉紫秋跟前，“你可看實了，我到底是梁冰，還是吳影？”
朱啟年起草的“通緝令”，已在大街小巷張貼，劉紫秋路過細看了兩遍，把吳影的形象全裝在了腦瓜子裏。
劉紫秋搖了搖頭。
“這份‘通緝令’，是朱局根據成田原邊副隊長述說后，親自起草的，法醫老謝畫的嫌疑人模擬畫像。貼在大街上的‘通緝令’，我也看到了。紫秋你來幫我量量，我這個子有一米八以上嗎？還有，我這張臉是桃子臉嗎？我這是典型的小馬臉。其它的那些特徵，我就更加沒有了，你怎麼把我看成吳影了呢？”梁冰說這話時，幾乎挨着了劉紫秋。
一米六六的劉紫秋，跟梁冰比了一下高矮，發覺梁冰最多比她高出十厘米左右，無論如何到不了一米八。還有那張臉，雖然有伸縮，但怎麼也到不了桃子臉的坎上去。劉紫秋髮覺梁冰像吳影，是因為那一大綹絡腮鬍子，把一張臉都圈圓了，活生生成了一個桃子臉。還有高度問題，難道不可以把腳後跟踮起來么？這一切經梁冰一解釋，劉紫秋覺得“通緝令”中的那個吳影，從形象到氣質，都輸梁冰半條街以上。
“剛才開個玩笑，你別當真。你要真成了吳影，我就是名符其實的地下黨家屬了，要死死一塊，值得。”劉紫秋笑着伸出雙手，扶住了梁冰雙肩。
“我才不做那傻事，去當什麼地下黨。在日本人的地盤上，能在警察局撈一口飯吃，比什麼都強，雖說是當了個二鬼子，但又有什麼不好呢？一切安好，就是我所追求的。”梁冰左右肩被劉紫秋壓得不自在，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如果在這種時刻梁冰再不逢場作戲的話，劉紫秋的疑心就會更大，但稍不理智就會釀成大禍。
梁冰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先避開劉紫秋的過份熱情再說。
跟劉紫秋交往，梁冰跟盧遠明說起過。作為上線，盧遠明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說了三個字：試試看。現在盧遠明人沒了，梁冰也不知道該跟組織上誰說去。但梁冰恪守着一條底線，就是組織上沒同意認可之前，自己跟劉紫秋的關係，只是一般的同事加朋友關係。誰知道這一來二往劉紫秋走火入魔，死死纏住自己不放手了，要命的是她的爸媽也非常樂意接受這個未來的女婿。這讓梁冰十分為難，組織上再不表態的話，大膽的劉紫秋極有可能把生米做成熟飯。
令梁冰欣慰的是，劉飛恰好在這個時刻，成了劉紫秋跟他進一步發展關係的擋箭牌。
“表示一下。”劉紫秋喃喃自語道。
梁冰想了想后，還是低下頭，恰到好處地在劉紫秋額際間輕輕地摩挲了一下。
“紫秋，你該去給高姐買餛飩了。”
劉紫秋一下醒悟過來，鬆開雙手拿起手提袋和保溫飯盒，離開梁冰家。
劉紫秋這些日子來得勤快，而且她還配了梁冰家的院門鑰匙和房門鑰匙，在組織上沒有點頭認可劉紫秋之前，梁冰不敢將電台和密碼本帶回家裏來。放在下線雷天那裏，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目前在江州，地下黨實行單線聯繫的縱向橫向網絡，實際上已經斷掉了。
如果明天能從趙開生口裏，查找出他的上線的下落，許多事情也許會起死回生。
因為趙開生的上線，是江州地下黨最頂頭點線的終端，這個上線其實是個實際負責人。
可是，連已經叛變的下線，都無法找到他的上線，其他人該想什麼辦法才能找到呢？
梁冰苦苦思索着。
劉紫秋吃碗辣椒肉絲麵，買了三十個餛飩裝在保溫飯盒裏，回到高力家。
有氣無力的高力，見到放了紫蘇和孜然的餛飩，一下來了食慾，風捲殘雲般一下把那三十個餛飩，一掃而光。
洗漱停當臨睡之前，高力跟劉紫秋拉起了家常，“紫秋啊，我跟你和你哥沒打過什麼交道，但跟你父親還算熟的。我們市政公司跟你老爸的勝象鹽業公司，聯繫得比較多。冬天道路結冰，需要工業用鹽化冰，勝象鹽業公司壟斷了江州的食用鹽和工業用鹽，你老爸出手慷慨，每次都免費提供給市政公司除冰用的工業用鹽，從來沒收過一次錢，我是會計出身，這些賬面上的事，我都清楚。你老爸為江州做了不少公益，市政公司的老少爺們都記得他。”
“哎，怎麼說好呢？要好好感謝高大姐，記着了我老爸的為人處事，但不少市民都罵我老爸，罵他專替日本人辦事，是個頂尖的二鬼子，那又有什麼辦法，隨他們罵去。還有我和我老哥，只是在警察局當差，也被他們罵成漢奸，日子長了，我也就習慣了。”
劉紫秋一說完，發現自己回高力的話，有點不合時宜。人家老公就因為跟鬼子和漢奸斗，把性命都給弄丟了，你還再三扯起什麼二鬼子、漢奸，那不是往人家流血的傷口上撒鹽么？
“人各有志，互不強求就好。我們家老盧乾的那號事，也許是害怕我知曉了會跟着受罪，就把我瞞了個密不透風。我到現在都整不明白，老盧他怎麼就跟地下黨扯到一塊去了？”高力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
劉紫秋遞一塊手絹給高力，“高大姐說得好，人各有志，互不強求就好。盧主任走了，生活還在繼續，眼前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接下來的日子你可以放心，盧主任生前救過我們朱局一命，我們朱局在日本人那裏是說得上話的。大樹底下好乘涼，現在盧主任不在了，我們朱局一定會儘力照顧好你的。”
高力聽了這話，並沒有點頭表示一下。
她還沒琢磨透，自己男人一離世，警察局就派一男一女兩名警察來到家中，美其名曰招呼照料，實際上是個什麼鬼，只有村下一郎和朱啟年明白無誤了。
面對眼面前一個陌生的女警，高力能敞開胸懷亮嗓，說出心裏話來么？
劉紫秋也是如此，除了沒話找話敷衍一下，貼心體己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兩人就這麼扯着一些無關痛癢之事，打發暗夜寂寞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