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相依為命
半個小時后，葉楓抵達目的地，出了地鐵，又走了一小截路，步入一座舊城區。
周邊有不少老建築，遠得超過百年，約有三分之一的老建築因為年久失修，不得已只能推倒重建，但也並未建立現代化的高樓，而是一些低層的商鋪或者飯店。
此刻天邊還掛着橘紅色的夕陽，葉楓穿進一座小衚衕，偶爾有路過的大爺大媽笑着問候他：
“小葉子放學啦！好些日子不見了，有空去我那坐坐啊。”
“誒，好的，有空就去，您路上慢點。”葉楓露出禮貌的微笑。
這些大爺大媽最年輕的都已有七旬年紀，還有不少百歲高齡的老人在此養老，他們在此地住了一輩子，見證了此地舊日的繁華，以及日益沒落的凄清。
葉楓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間位於僻靜地段的院落，形制接近四合院，但是稍大一些，古舊的門匾上依稀可見“歐陽”二字，葉楓推開早已褪色的暗紅大門，反手將門帶上。
他穿過長廊，走進院中，一位鬢髮如銀的瘦削老婆婆，身着一襲淡青色長衫，正手提着噴壺給院中的幾株茶花澆水，聽到腳步聲抬眼一瞧，頓時眉開眼笑，連眼角的魚尾紋似乎都帶着慈祥，她立起身道：
“小楓，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啦？”
“婆婆，您忘啦，今天是周五。”
“哎呦，還真忘了，瞧我這記性！”歐陽婆婆擱下噴壺，笑着問，“晚上想吃點啥？婆婆現在去買點菜。”
“不用啦，讓我去買就好，我吃什麼都行。婆婆呢，想吃點什麼？”
“既然這樣，咱婆孫倆也不講究，隨便下碗麵條對付對付就行了。”
“好，沒問題。”葉楓微微一笑。
他朝着東側的獨立小院走去，東廂房就是他的起居室，打開門后，裏面的傢具電器都是現代化的，書桌上甚至還有一部筆記本電腦，此外，便是兩排塞得滿滿的舊書架。
葉楓放下書包，離開屋子返身去找歐陽婆婆。
婆婆此刻在廚房，準備洗幾顆青菜下麵條，葉楓主動接過洗菜的工作，笑着說：
“讓我來吧，您歇會兒。”
歐陽婆婆拗不過他，只得退回到凳子上坐下歇息，神色滿懷欣慰。
歐陽婆婆自小便有早睡早起的習慣，晚飯若是遲了就不容易消化，所以他們吃飯比較早，近來婆婆胃口變差，腿腳也不如以前了，許多事葉楓都會主動攬下。
“小楓，近來在學校還好嗎？”歐陽婆婆忽然輕聲開口，含笑問道，
“很好啊，您不用擔心。”
葉楓將青菜逐個清洗乾淨，再用清水帶一遍。
“小楓，倘若婆婆有一天撒手走了，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葉楓陡然聽到這番話，心裏咯噔一聲，回頭若無其事地笑道：
“婆婆，您幾時也會亂講話啦？”
“傻孩子。”歐陽婆婆起身走到他跟前，柔聲說道，“婆婆都這把歲數了，哪還有什麼看不透的？只是對你講這些，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罷了，你自小便懂事，婆婆是很放心的，不過人老了，難免就愛啰嗦兩句。”
葉楓說不出話來，只輕聲道：“婆婆言重了，您平日注意一些，絕對——”
“好啦好啦，是婆婆嘮叨，咱們不提這個了。”歐陽婆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蒼白清瘦的臉上泛起慈愛的笑容。
“呀，你這袖子怎麼破了？”歐陽婆婆雖然上了年紀，
眼力卻還在。
“沒什麼，就是不小心劃到東西了。”葉楓連忙笑着掩飾。
“來，脫下來吧，讓婆婆給你縫一下。”歐陽婆婆笑着說，“我好像沒告訴你吧？我年輕時可是學的一手遠近聞名的針織手藝，只是如今好些年沒摸過針，也不曉得手藝還剩下幾分咯。”
葉楓依言脫下外套，其實他聽歐陽婆婆講過此事，只是婆婆記性減退，自己忘了，葉楓並未多言，幫着歐陽婆婆去儲物櫃裏翻出久已不用的針線。
等葉楓煮好兩碗熱乎乎的青菜素麵，淋上現成的醬汁，歐陽婆婆也已經縫好他的衣袖，甚至一時童心大起，還為他的衣袖內側綉了一圈白色小花。
“婆婆。”葉楓接過來一瞧，心裏好笑，又有些無奈，幸虧婆婆沒縫在外面，否則他是穿還是不穿，着實要為難一番。
“哈哈，婆婆一時手癢，你可別見怪，學校的制服的確不好亂來，回頭我制一件便服給你穿。”
“不用了，婆婆您不用費事，衣服直接買就成。”
“行吧行吧，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給什麼你都不要。”
葉楓心下苦笑，這句話他也很想對婆婆說啊。
“婆婆，面好了，趁熱吃吧。”
婆孫倆直接就在廚房的小桌上坐下用餐，此刻太陽已經快要下山，葉楓隨手打開了廚房的燈。
“不錯不錯，小楓的手藝愈髮長進了，這樣以後自個獨立生活，也不至於虧待自己。”
“婆婆，您怎麼又講這個了。”
“我是說，過兩年你讀大學了，難不成還得天天往家跑？可不得出去獨立生活嘛？”
婆婆說得在理，葉楓只好接着吃面。
兩人吃過之後，葉楓利落地洗過碗筷，端了盆熱水服侍婆婆洗腳，趁着婆婆泡腳的功夫，葉楓為她揉肩捶背。
“小楓，這點小事婆婆還能自己來，你不必伺候我啦，自個去忙吧。”
“沒事，反正我也有空。”
歐陽婆婆幽聲輕嘆，眼中忽然泛起一縷追憶，笑着說：
“你這麼一伺候啊，我猛然想起小時候在家做小姐的記憶，那時候可比你還小得多呢，幾乎什麼也不懂，我又淘氣得很，沒少挨母親的罵……”婆婆忽然住了口，回頭問道，“這事我有沒有跟你講過？”
“沒有啊。”葉楓笑着應道，“我正想再聽一遍。”
歐陽婆婆哈哈一笑：“那就是講過咯？算啦，我還是省點口水吧，今天就不嘮叨了。”
臨休息前，歐陽婆婆忽然提起一事：“小白好像在中午跑出去了，一直沒回來，怕是又找不着家了。”
葉楓點點頭，他也留意到貓碗裏的貓糧一點沒動，這不正常，平日放再多都能吃光光的。而且小白還閑不住，隔三差五便要呼朋喚友出去逛街。
“您別擔心，貓是夜行動物，指不定白天出去曬太陽睡過頭了，明早您准能見它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