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心理諮詢

那名女學生戴着白色口罩，留着一頭齊耳短髮，同樣穿着高二的制服，眼眶紅紅的，似乎剛哭過，她微微欠身，對一號說了句：“謝謝趙醫生，再見。”然後低着頭往門外走。

她自始至終低着頭，沒有看向葉楓等人，似乎不願引起過多注意。

“咦，是妍妍嗎？”藍筱茜匆匆一瞥，似乎認識她，不由出聲喊住那名女生。

那女學生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由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轉頭望來。

“果然是妍妍！”藍筱茜仔細一瞧，知道沒有認錯，不由嫣然一笑，對眾人介紹道，“是九班的嚴妍同學，我們都叫她妍妍，唱歌特別好聽，上次運動會她還上台演唱了呢！”

聽這麼一說，葉楓依稀有些印象。妍妍也意外碰到了熟人，奇怪地打量了他們一眼，接觸到葉楓的視線時，作為在場唯一的異性，似乎令妍妍有些不好意思，她再度低下了頭，小聲打了句招呼：

“筱茜、天雪，你們好。”

“你怎麼在這裏啊？”藍筱茜脫口問道，好像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似乎有些不妥。

妍妍沉默着沒有立刻回答，神情略顯局促。會來諮詢心理醫生，當然是遇到了難言之隱。藍筱茜立刻反應了過來，忙笑着說抱歉，心想不該多嘴過問別人的私事。

二人雖然相識，但因為不在一個班，交情不算深厚。藍筱茜除了知道妍妍特別喜歡唱歌，在九班算是班花之外，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小果也有些好奇，和一號交換了一個眼神，瞬間共享了已知的信息，明白了大致的來龍去脈。

一號是今天上午剛剛接下心理諮詢師的工作，搬了進來，也是事有湊巧，妍妍正是第一個前來諮詢的學生。她在學校論壇上看到了一號的照片，覺得這位新來的心理諮詢師長得美，看上去溫柔可親，便提前預約了諮詢時間，連午飯都沒吃，中午剛一放學便來到這裏。

妍妍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便準備轉身離開，沒想到突然被一個紅髮少女攔住了去路，不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妍妍同學，如果你有什麼困難，不妨說出來，我們七班的人最喜歡樂於助人了，興許能幫你想想辦法哦。”含笑說完這番話，小果望向藍筱茜，“是不是啊，筱茜？”

藍筱茜微微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雖然她還有些不明白，但也毫不猶豫地幫腔道：“是啊，妍妍，如果你遇到了什麼難事，不妨跟我們說。”

趁着妍妍愣神的功夫，藍筱茜立刻主動拉進關係，指着葉楓等人為她介紹：

“這個是葉楓，你應該聽過吧？這兩位雙胞胎姐妹是高一的趙清霜和趙清月，我們都是好朋友。”

妍妍稍顯緊張地點了點頭，葉楓之名如今已是如雷貫耳，她當然早已聽聞。

要不要對眾人說出自己的難題？她默不作聲，心裏猶豫，百般糾結。這個問題困擾她多日，除了今天鼓起勇氣對一號傾訴，她還沒告訴其他人。不過在小果和藍筱茜的親切開導下，她最終決定向眾人敞開心扉。

“其實是這樣的……”

葉楓畢竟和她不甚熟悉，擔心留在一旁會令她緊張，便走到角落的沙發上坐下等候，趙清月也默默地跟了過來，一號為他們各自斟了杯茶。

妍妍自幼喜歡唱歌，她的嗓音天賦也是絕佳，加上多年勤練不輟，如今歌唱技巧已是爐火純青，各種唱腔信手捏來，絲毫不遜色於專業歌手。

她的外形也非常優秀，是位無可挑剔的美人，倘若出道的話，毫無疑問會成為一名人氣歌手。但她志不在此，甚至無意於揚名，只想專心地磨練歌唱技藝，練習各種樂器，成為一名優秀的音樂家。

在聖德的過往歷史上，培養了不少著名的音樂家，妍妍視為榜樣，和這些優秀的前輩們相比，她不過是起步條件好一些，要走的路還有很遠，實在沒有沾沾自喜的資格。

妍妍有一位名叫朱迪的同學，同樣人美聲甜，小有人氣，但是和妍妍相比，無論外形還是歌唱技巧，妍妍都略勝一籌。二人雖是同學，但是關係普通，這是因為妍妍專心練歌，不擅長交朋友，很少參與女生間的友誼交往，只和同社團的成員們關係不錯。

班裏的同學普遍敬佩她，卻也不敢過度親近。相反，八面玲瓏的朱迪，人緣卻是班裏最好的。

大約三個月前，朱迪頻頻向她示好，態度殷切，心思比較單純的妍妍不疑有他，很快與她熟絡起來，兩人逐漸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妍妍平日住校，偶爾周末回家。相對於走讀生，有一部分人因為家遠，或者單純不喜歡在通勤上浪費時間，那麼便會選擇住校，大約佔據全體學生的三成。

一天放學后，朱迪把妍妍約出去上網。妍妍心裏有些奇怪，如果是上網玩遊戲的話，學園內便有收費便宜的高配電腦，沒有道理捨近求遠。雖然心存疑惑，但她對朱迪十分信任，也就沒有問。

“朱迪絕不是壞女孩。她連路邊的小動物都會細心照料，花費好幾個小時，送去願意收養的救助中心。”

妍妍小聲強調，眉宇間有些倔強，但口吻更像是在逞強。她曾經堅信不疑，但此刻內心頗為矛盾。

藍筱茜聽罷，微微揚眉，和天雪她們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並未表態。但是直覺上，她們覺得這位朱迪有假意做戲的可能，小果唇邊泛起一抹淺笑，開始運用自己的能力，搜索這位朱迪的所有情報。

“後來呢，你們去了哪裏？”藍筱茜問。

妍妍猶豫了一下，抬頭問：“你們聽說過虛擬視頻偶像嗎？”

幾個人面面相覷，顯然未曾了解過，小果舉手笑道：“我知道。”

眾人並不意外，地球上恐怕沒有小果不知道的事，她是個行走的百科全書。

“這是一種不需要真人露臉，通過貼上動漫形象，進行直播唱歌的活動。”

“是的。”妍妍雙手放在大腿上，時而緊握，時而鬆開，“朱迪私底下便在進行這樣的直播活動，她說想自食其力，賺一點零花錢，也推薦我和她一起進行直播……”

“你同意了？”藍筱茜皺起眉頭。

妍妍點了下腦袋，秀眉緊鎖，眸中的神色有些複雜。

葉楓和趙清月坐在沙發上安靜喝茶，默默關注着那邊的談話。趙清月取出手機，開始檢索虛擬偶像的信息，然後展示給葉楓看，迅速掃了一眼后，葉楓微微點頭，示意知道了。

“那是一家專門做偶像直播的公司，地方蠻大的，待遇也還可以。朱迪先帶我體驗了一下，手把手地指導我，只是對着麥唱歌而已，並沒有什麼難度……”

那家偶像直播公司規模不大，也不算出名。朱迪在那個圈子裏算是小有名氣的新人，以紮實的唱功和甜美的嗓音收穫了不少粉絲，同時她口齒伶俐，能聊會侃，短時間之內粉絲便輕鬆超過百萬。

妍妍第一天試播，因為有朱迪這個圈內前輩傾力推薦，同時她本身便具有頂級唱功和天籟般的嗓音，對其他同行業的人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在這些因素下，她的一夜爆紅也就可想而知了，平台關注的粉絲僅僅數天便超越了朱迪，同時也牢牢佔據該公司的頂流。

“起初面對很多陌生的聽眾，唱唱歌，收穫一些褒獎也蠻開心的。”妍妍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但是她沒摘下口罩，眾人只看出她的眼神有些憂傷，“後來，我發現這樣對提升唱歌技巧沒什麼作用，而且耽誤練習樂器的時間，網絡上的言論也比較複雜，便萌生了退出的念頭。”

她稍作停頓，斟酌着措辭。

“我和朱迪商量過幾次，但她每次都勸我繼續直播下去。而且支持的粉絲的確很多，我便又堅持了一個星期。後來我意識到自己並不適合做這個，這也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於是在一天放學后，我下定決心向朱迪坦白。

“起初，朱迪只是鼓勵我，不必理會網絡上的言論，而且繼續下去，能賺很多錢，足夠一輩子衣食無憂。但她始終不明白，我選擇進行直播活動並不是為了錢，只是想和她在一起罷了。”

對妍妍來說，和朱迪一起做直播，就像是朋友間一起組隊玩遊戲，她享受的是那份友誼帶來的快樂。但是朱迪明顯是在利用她，自直播以來，她的所有收益都沒有正常結算，一分錢也沒有拿到，雖然妍妍本身沒有在意這個，但也逐漸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妍妍毅然退出直播后，也就疏遠了朱迪，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生活。但是她開始頻繁收到公司的電話，聯繫人的語氣從一開始的溫和逐漸變得嚴厲，而且言辭中有一些令她聽不懂的話，像是合同、違約金之類的。

過了幾天，朱迪的臉上帶着傷，貼着幾枚創可貼，親自攔住她，要與她單獨聊聊，兩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朱迪對她坦白實情。

“朱迪背着我與公司簽訂了直播合同，如果我拒絕直播的話，我們倆都需要支付一筆數額龐大的違約金——”

“等等。”藍筱茜插口打斷了她，“你當真簽了合同嗎？”

妍妍露出不太確定的神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應該是的，朱迪曾讓我在一份合同上簽字，我沒有細看，也不是很懂這個，便隨手簽了。”

當初朱迪在此事上並未對她說明實情，而是帶着些許哄騙性質，勸誘她簽訂了合同。那時候妍妍對朱迪十分信任，未存戒心，便稀里糊塗上了賊船。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藍筱茜不解道。

妍妍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也許是為了錢吧。”

經過數個月的相處，她始終不信朱迪會害自己，正是存着這份信任，妍妍對朱迪的行為越發感到難過和失望。對此，她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積攢了非常大的壓力，這份煩惱無處傾訴，這才尋求心理諮詢的幫助。

“既然你心存疑慮，為什麼不去當面向朱迪問清楚？”小果話音剛落，藍筱茜便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對不起。”妍妍深深地低下頭，手指緊捏着裙角，“我……我很害怕。”

作為機械人的小果不會理解，但是藍筱茜她們卻是可以明白的。妍妍害怕得知那個殘酷的事實真相，她不願相信朱迪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自己，不願相信這段友誼是徹頭徹尾的虛假之物。

“好吧，既然如此。”小果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讓我來調查一下朱迪究竟有何目的。另外，那個做直播的公司很有問題，妍妍同學，你放心，我現在就把那個公司的底褲都扒掉，徹底調查一下，弄清楚裏面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

天雪幾人忍俊不禁，藍筱茜噗嗤一笑：“小果，你從哪學來的怪話？”

“請問，要怎樣調查？”妍妍露出不解的目光。

“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小果站起身，拍着胸脯，一臉驕傲地宣佈道，“我可是世界第一的超級黑客！”

小果向一號借用了桌面上的電腦，以她的工作效率，此刻早已洞悉所有的資料，且迅速分析完畢。借用電腦，不過是將必要的信息展示給大家看而已。

葉楓、妍妍等人均圍攏過來，只見小果胡亂在電腦上敲了幾下鍵盤，做做樣子給妍妍看，免得嚇到她。但是，妍妍仍舊不可避免地瞪圓了眼睛，因為屏幕上出現的信息實在過於震撼。

在這個信息飛速傳播的社會，但凡小果有心想調查某個嫌疑人，那麼對方將不存在任何私隱。

屏幕上迅速羅列出大段個人信息，都是朱迪的，時間限定範圍是一年。包括每一天的行程記錄、銀行卡資金流動、通話記錄、聊天記錄、網頁瀏覽痕迹、某天某時在哪裏……等等應有盡有。

葉楓也沒有想到一個人的信息竟可以透明到如此程度，但沒時間給他驚訝，他很快就發現了幾處明顯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