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天心難測
老皇帝這麼狠心，若是發現了所謂榮王謀逆的真相，一定會直接送壺鴆酒給我，金國他最大，我武功再好也只能乖乖喝下去，待在中都實在是危險啊。嗯，在宋國賴幾年，等他死了，趙王上台我再回來，倒也不錯。這樣做對趙王也是有好處的，不能連我一起殺了，斬草除根，皇帝就是肯定趙王犯下欺君之罪，也會隱忍下去。另外，只要我還頂着金國皇孫的名頭，全真教等人總會想利用我，不如，暫時放棄這個身份。
首先，還是要顯得我有用，我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我冒險問道：“皇上，我先前提出的讓宋國去教訓吳曦的事，其實是很冒險的，宋軍進展快一點，也許就成功地滅掉吳曦了，這可不行。是我提出的計劃，我親自去四川。我畢竟是皇孫，先前和吳曦也有點交往，我在吳曦那邊，只要和綱大人這邊配合的好，我們一定能成功進入四川的。所以，嗯，我們在宋國有很多細作吧，皇上您能不能給我道聖旨制約他們？到時我會需要詳盡的情報來控制宋蜀戰事的進程。”金國在宋國沒什麼勢力，再照名單除了皇帝的耳目，我在宋國就安全了，我要一和趙擴談妥就詐死脫身，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皇上沉吟道：“好吧。此事是很冒險，除了你，朕也無人可派了，只能相信你了。你呀，真是膽大包天，和議結束后再走，怎麼離開臨安去興州，自己想辦法。”說著便拿出份厚厚的名單和密旨扔給我。
我展開密旨一看，正是我想要的，可是，皇帝怎麼早就寫好了？
……我上當了！皇上一定是昨天聽我花言巧語時就想到任由宋國攻蜀的風險了。吳曦防備我們甚於宋國，而事實上金國也確實沒糧草沒後援，打不下去了，金國不可能派兵支援什麼蜀國，只能派個將領去盡人事，聽天命。老傢伙什麼時候就選中我了？這麼冒險的事，當真九死一生，他作為爺爺，怎麼可以把孫子往死路上推？就拿楊包威脅我，嚇得我主動請纓，而他當場拿出寫好的聖旨和名單，就是告訴我，他可以不介意別的，只要，我繼續給金國做事。
既然皇帝無殺我之心，我當然不會對金國不利，金國可是我將來統一天下的資本。我仔細收起密旨，道：“還有件事，皇上，蒙古已經興起了，其勢已成，中原王朝對付居無定所的游牧民族本來就很難，漢武帝打匈奴打了多少年啊。不過草原民族有一個致命弱點，就是他們沒有完善的禮儀制度，只是聚集在某個領頭人物身邊，只要這個人死了，草原就會重新陷入分裂，我說十年對付蒙古，其實是建立在鐵木真很快就死的基礎上的。宋國有很多武林高手，我想去找找看，讓他們去刺殺鐵木真。成功最好，聽說鐵木真的長子朮赤和次子察合台一向不合，三子窩闊台無能，四子拖雷也就我這麼大，他們會爭奪汗位的。就算失敗，也只是死了幾個宋國江湖人，挑撥一下，還可以破壞蒙古和宋國的關係，免得他們結盟夾攻我們。”聽清楚了，我跟你彙報過，結交江湖高手是為了行刺鐵木真，不是要行刺你，別再疑神疑鬼了，你都風燭殘年了，不值得犧牲高手，降血壓藥物就夠了。
皇上頷首道：“不錯。你要花多少錢？朕先給你二十萬兩銀子吧。”
我搖頭道：“不用了，韓侂胄會送我銀子的，應該夠了。皇上，當今世上武功最高的六人中，只有鐵掌幫幫主裘千仞是金銀可以收買的，其他人比如人稱‘北丐’的丐幫幫主洪七公，一向對我們大金深惡痛絕，去年臘八他還去行刺我，幸虧我運氣好，躲過去了；南帝段智興是大理上任皇帝，大理一直依附宋國的……”
皇上奇道：“那你憑什麼讓他們給我們辦事？不要弄巧反拙。”
我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必須我親自去，不能派別人啊。君子可欺之以方，皇上您應該知道，我是跟丘處機學的武功，全真教和大金作對，全真弟子當然是他們的同道，而且，父王還給我假造了一個身份，可以接近他們的。”
皇上道：“康兒，你想過沒有，那個丘處機為什麼收你為徒？”
我冷笑道：“父王說，他是以為我一個小孩子好騙，想從我這打聽大金的機密，哼，我告訴他的都是父王挑出的消息。皇上放心，我不會亂說話的。”
皇上道：“就你愛胡言亂語，總是突然說出些能氣死人的話，事先都沒問過你父王吧？”
我點頭道：“是的，那些話會得罪您，父王不會讓我說的，可是，孫兒想說。皇上，孫兒只是在您和父王面前說實話，您生我的氣了嗎？這個，孫兒讀書不精，實在不知道怎麼委婉地說。”
皇上搖頭道：“你是朕的孫子啊，雖然說話不中聽，卻是為了大金，朕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我舒了口氣道：“那就好。皇上，我能說服你們不殺韓侂胄，自然能讓那些江湖人認為不殺鐵木真中原就完了。”
皇上猶豫道：“丘處機知道你的，若是他說出去，讓那些人發現你的身份……”
假惺惺，丘處機現在在終南山，你肯派那個暗藏在你身邊的高手去替我殺了他嗎？你敢讓那人離開自己十丈，不如派他去殺鐵木真，怕人行刺怕成這樣，也許我該稱讚你完美地詮釋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我笑笑道：“一點點危險啦，可是世上哪有不冒險就能成功的好事呢？等丘處機向其他所謂的正道人士介紹了我這個徒弟后，就可以去陪他的師父王重陽了。皇上，我想過了，嗯，您本來是要求宋國稱臣的，您相信我才讓我去宋國議和，還准許我代表您全權負責，但是，我收了韓侂胄的賄賂，私下改成了兄弟之國，您有言在先，只能吃啞巴虧了，是不是這樣？”
皇上微一思索，拍掌道：“不錯，就是這樣。你收了錢就亂應議和條款，是為通敵賣國，縱是皇孫，回來也是個死，你敢不捲款私逃嗎？敢不掩姓埋名嗎？江湖人就講究‘情’‘義’兩個字，就算髮現了你的身份又怎麼好殺你這個和平使者？這麼一來，你在宋國幾乎就是沒風險了。康兒，你果然聰明絕頂，有你去興風作浪，必能令宋蜀兩衰。”
我垂目道：“謝皇上誇獎，孫兒有今天，全仗皇爺爺提點。”這會子真的很感激皇帝，楊鐵心遺傳給我的是瘋狂，包惜弱遺傳給我的是自私，我先天不良啊，後天教育，從趙王那裏學的儘是治國的理論，老實說，他自己就不太懂權術，這方面，是皇上言傳身教諸皇子皇孫，我只是學得最精的一個。“還有件事，我的名字會讓宋人想起他們的‘靖康之恥’，我是不是得改個名字？我這輩是從‘火’字旁的，嗯，父王說他本來是給我起了名的，就叫‘煥’，‘煥然一新’的‘煥’，我能不能用這個名字？”
皇上點頭道：“行，其實你早就該改了，名‘煥’也好，以後別再胡鬧了，你的名聲可不太好啊。你放心，朕今日已封你為常山郡王，無論她怎樣，都不會影響到你的地位。”
終於不再特殊了，完顏煥，楊康，應該不好聯想了吧？
出了御書房，回望殿門緩緩關上，隔斷內外，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我才發現出了一身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濕了。在那陰森的殿裏，幾多算計，無數人的命運，片言而決。能坐穩皇位的都是狠人，金帝如此深沉，利用人都利用個徹底，榨出最後一點價值，宋帝又豈是好相與的？他挑起的開禧北伐，表面上看來是不自量力，我們卻知道事實上金宋兩敗俱傷，目前鐵木真在清除異己，金國難得北疆和平，又得和宋國打，這戰就沒停過，就是這個國家一直在受傷受傷受傷，卻一直沒機會歇下恢復。宋國也花了很多軍費，很快還得賠錢給金國，可宋國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南方富庶，至多十年就恢復元氣了，而金國，很快就得抵禦蒙古入侵了，永遠不得休息，傷勢只會越加嚴重。歷史上，宋帝送了顆人頭給金國，可不曾割地，還大浪淘沙，淘出了金子畢再遇、趙淳、周虎、田琳、楊巨源、李好義等等良將，整頓了軍隊，為日後的宋蒙聯合攻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是不是接受了北宋滅亡的教訓，見鐵木真統一草原，知道他必要入侵中原了，才發起戰爭，提拔將領，為再一次驅虎吞狼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