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議完了，大家都退了，我第一個逃命似地跑出去，躲在花木里，等趙王和其他人都走了，才又鬼頭鬼腦地回去求見皇上。

皇上還在慶和殿，一見我就道：“康兒，想好怎麼拔釘子了？”

怎麼皇上現在也這麼了解我了。我拿出一份作戰計劃遞給他，“這個是初步的計劃，您先看看，去了南京，我再跟都元帥商量。和州不敢保證，楚州一定拿下。皇上，楚天舒，我的副將，您知道的，此次隨我轉戰，立功累累，能提拔他當和州防禦使嗎？嘿嘿，當然打下了城才會宣佈，打不下就算了。”

皇上草草看完計劃，抬頭道：“朕是聽說過此人，他好大的膽子，私自撤圍，讓楚州能補足軍需，胡沙虎（紇石烈執中）之前兩個月的圍城都白費了，之後他雖然又回了楚州，也只是紮營，跟宋軍和平共處起來了？”

我急道：“這個不怪他，是我走前吩咐的。我們的馬沒捨得閹，開春會發情，再待在楚州外面是給畢再遇送功勞。再說他也沒回國，只是待在淮陰城裏，攻守之勢逆轉，總算是把春天這段危險期熬過去了，之後，他不就又主動去繼續圍困楚州了嗎？至於楚州城裏的軍需，從前鎮守楚州的是陳敏啊，出名的善守，城裏積蓄，至少可支三年。天舒在那是跟畢再遇爭奪民心，不打仗是為了麻痹宋軍，麻痹了這麼久，我去時正好指揮作戰，打下楚州的功勞就是我的了，太好了。皇上您別信胡沙虎的，他在誣告，他才是無命退兵，敢放棄楚州跑襄陽去，被匡大人狠狠打了一頓，打得好。”

皇上冷哼道：“胡沙虎怎麼得罪你了，你非要置他於死地？”

我悻悻地道：“他先去的，居然連附近的城鎮鄉村都掃蕩個一乾二淨，害得我劫掠令發不下去，”

皇上訝道：“你搶劫？去年臘月壬申，就因為胡沙虎縱下虜掠，朕特地遣近臣杖其經歷阿里不孫等，劫掠所得也下旨歸還原主，當時你還在那兒，明知故犯啊你？”

我道：“打仗嘛，隨時喪命，沒錢誰干？劫掠所得，我能抽三成呢，別怪我了，向例就是兩成，我不吃空餉，理應多抽一成。”

皇上氣道：“康兒！你還說要練兵呢，你看看你，軍中惡習你是全染上了，爭功諉過，欺上瞞下，貪污受賄，奸淫擄掠……”

我舉手道：“第四條絕對沒有。大家都這麼干，皇上您別光教訓我啊。我們別說這個了行不行？不是在說楚天舒嗎？”

皇上輕鬆地道：“行啊，能掃清兩淮，人人陞官，朕就予他和州防禦使一職。康兒，你為了佔穩地盤，這回真是下了血本了。”

我哭喪着臉道：“是啊，東北軍調了一大半去，還拿不下江北，我們完了，今年秋天就沒足夠兵力防範蒙古人的搶劫了。”

皇上叱道：“烏鴉嘴，別胡說，我大金順天應命，江山永固。”

我好笑道：“是是是，東北補充點新兵吧。我去了后，先把城都打下來，嘿嘿，趙擴不割也得割。”

皇上沉吟片刻，突然古怪地道：“康兒，聽說你母親三月底從尼庵回來后就一直在靜修，你父王和她吵過一次后就行同陌路，天天一個人喝悶酒？”

趙王給包氏假造的身世是騙老百姓的，皇上當然知道她從前嫁過人。真是個慈祥的父親，我若有個出色的兒子，他卻要娶個無知寡婦，而且這個女人還一直罵我們是強盜……渴不飲盜泉之水，去死。兒子實在不乖的話，我也不可能留下心懷怨恨的禍胎。設身處地得一想，我就明白趙王怎麼會對我好極了，從皇帝這遺傳的慈祥基因，仿效的無原則溺愛。這種基因，根本就不該存在，也確實就要消亡了。

我身世的物證，趙王早就消除了，包氏懷孕時太醫院給她診脈的記錄，怎麼看都證明我姓完顏；人證，這麼多年來我也全部清除了，楊鐵心包惜弱不想死就不會亂說；知情者，全真教在想好怎麼利用我前會守口如瓶，郭靖黃蓉躲起來跟洪七公學武功了，江南五怪還指望着去向鐵木真討賞呢，暫時也會保密，他們是要先回嘉興老家看看，一路上慢慢晃悠，收集情報，才過長江。

幸好是沒證據，王府里的冒牌貨是騙不了皇帝，這個，我這麼做還不是因為家醜不可外揚？包氏跟人私奔，是她不守婦道，有虧婦德，跟你孫子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事先絕對不知道，否則，以我自私無情的性子，怎容她影響我的前程？

鎮定，鎮定，我做出副委屈的表情道：“我們明明瞞着她的，不知她從哪曉得了我就是明耀，一直罵我，說我們攻打宋國不對，說我殘忍。父王維護我，說是宋國先打我們的，我是在保家衛國。她卻說宋國光復故土沒錯，還說我們是強盜。父王很生氣，越說越僵，她就說要回娘家，父王一氣之下就說你走好了。我只好連夜送她往南，她一路上還是喋喋不休，煩死了，後來在個小尼庵歇下，我看那還算清靜，命侍衛保護她，我就先回來了，讓她在那冷靜一下好了。可是，過了一個月我接她回來，她反而是變本加厲了，讓人建了個靜室就去那拜觀音了。後來又跟父王吵了幾次，父王很生氣，孫兒也很難過。這一個多月來，我還從沒見父王笑過。皇爺爺，您想個法子啊。”看，能解釋過去的，沒醜聞了，是不是該獎勵我啊？

皇上也好像我們談的就是真正的趙王妃包惜弱，抿了口茶，淡淡地道：“世上就是有這麼種人，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會後悔。烈兒就是太寵她了，以致她恃寵而驕，無法無天，哼。哪家府上，不是妻妾成群，爭相獻媚？”

妻妾爭寵？……我感覺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正主目前不在，是，趙王是被她傷透心了，可他非要情深如海，某夜喝醉了對着替身傾訴衷腸，讓人佔了便宜。我還覺得恨鐵不成鋼呢，他和包氏根本就沒有共同點，沒有感情的基礎，一頭熱什麼啊。皇上你絕，沒錯，要拯救人出失戀這個痛苦的深淵，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他移情別戀。

嘻嘻，趙王就一個正妃，是很詭異啊，現在還有個儉身養德的擋箭牌，日後他若能登基為帝，必須遵循禮制，就是皇后、元妃下，有貴淑德賢四妃，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稱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各九，稱二十七世婦，寶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曰八十一御妻，這是最低配置，唉，想當皇帝也要有身體本錢啊。反正趙王是不可能在行為上守候包氏了，早點把這些未來后妃娶過門，也好現在就動用她們娘家的勢力。

我還是覺得心頭泛苦的，李蘭芷沒出身沒背景好控制，十七年了，我第一次完全掌控王府，居然這就要讓別的勢力插足進來了？而且這些人絕對會是名門淑女，人數又多，還個個都會帶自己的貼身丫鬟來，我就不好下藥了。從前給包氏下藥不要緊，背後主謀可能是某小姐，可能是榮王，可能是皇上，甚至她自己，總之絕對不可能是本皇孫，當時我才六歲哦，六歲小孩懂什麼？現在，好像就我有動機。

我腦子飛快運轉，搜尋京中八大貴族的女兒，最後勉強道：“皇爺爺，我明白您說的才是正理，可是，您也知道，父王對她用情至深，一時怕是難以接受，還是慢慢來吧。太常博士烏古論德升的長女，賢淑溫柔，可為良配。”

烏古論德升是支持趙王的，那小丫頭長得很甜，性格柔弱，趙王就喜歡膽小鬼，應該不會反感吧？父王別怪我，我是迫於皇上的淫威，我已經盡全力為你斡旋了，真的。

皇上點頭道：“那丫頭是不錯，一會你去告訴烏古論德升。”

“遵旨。”這種事居然要我去，天啊，古往今來還有比我更孝順的兒子嗎？我還不得不幹脆應是，在皇上看來，他的好兒子有可能走出情感的泥潭，絕對不能被某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又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