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漁村

西楚舊地，下相城外五十里，有一湖泊，名為落馬湖。雖是湖，卻是水天一色一望無窮，如海般壯闊磅礴，因此當地人們更喜歡叫它“小海”。

傍晚，太陽似勞作一天收工回家的老農，踱着悠閑的步子緩緩滑落天空，火紅的霞光鋪滿天際，也將湖面映照得如烈火燎原一般，漁民們搖着櫓，三五艘船兒湊在一起交流着今日的收成，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

“顧三哥，今天運氣好，網上來不少螃蟹，一半母的呢，這一兜你提回去，給毛蛋毛丫解解饞。”一個戴着斗笠的青壯漢子從自己的艙閣里提起一網兜螃蟹扔到右手邊的船上，向船上的人露了個憨厚的笑容。

這被叫做顧三哥的人纏着頭巾，約莫三十多歲，面容俊逸，英武不凡。右臉側卻有一條長長的刀疤順着頭巾下一直延伸到臉頰，令人生畏。他拿起一根短篙伸進船艙的魚堆里，手腕輕輕一抖，不見怎麼動作，就見三尾肥大的鯽魚騰空而起，精準落到的青壯漢子手邊的魚簍。“小江，這三尾鯽魚不錯，拿回去給弟妹煲湯“，顧三哥說完似又想到了什麼，轉頭繼續對漢子道：“算算日子，弟妹也該快生了吧？”

小江不由得喜上眉梢，回道：“可不是？已經九個月了，這段日子我是越發的緊張，啥活兒都不讓她干，臨島的張阿婆前天就被我請回來住在家裏了，就怕出什麼意外…”

顧三哥聽着漢子滔滔不絕的念叨，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卻又轉瞬即逝，抬眼看了看如血的殘陽，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希望這種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吧…”暗嘆了一口氣，轉頭大聲對小江喊道：“快點走吧，天黑前回不了島，弟妹又不讓你進家門了，哈哈哈哈…”說著手下一用力，小船兒迅速往前衝去，帶起一陣清脆的破浪聲。小江扯着脖子喊道：“她敢！”但划槳的手卻是加快了不少，儼然暴露了他的心虛。兩隻船兒一前一後的快速前進，當一個小點兒映入眼帘，他們明顯又加快了行駛的速度。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先前的黑點已然是一片巨大的陸地。

這是一座湖心島，島上住戶不多，約莫一百來口。都是世代在島上生活的漁民，只有那顧三哥夫妻二人是十三年前才到島上的，據說是逃難而來。島上的村民們熱心的收留了他們，並教他們打漁織網，自此也就安定下來。十三年來，顧氏夫婦在島上建立了良好的口碑，也生育了一對兒女，生活安定閑適。

在渡口與小江道了別，顧三哥挑起滿滿的收穫回到家中。拐過兩道彎，便看到自家的籬笆小院，和十三年如一日般在家門口等候的妻子。顧三哥側身向妻子挑了挑肩上的擔子，妻子溫婉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飯桌上，十二歲的顧凌玦一邊為八歲的妹妹顧凌燕剝螃蟹，一邊硬着頭皮回答父親的學文考教。自三歲起父親就開始教他識字寫字，五歲便開始背記名書。他不理解為什麼島上的孩子大都目不識丁，偏偏他顧家要學這些“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也不明白他家的書是哪裏來的，難道是父親去鄰島逛小市場淘換來的？但隨着年齡增長，他漸漸發現了自家與島上人家越來越多的不同，讀書識字，明禮規儀。

直到七歲那年，父親每天晚飯後帶他到無人處習武，並嚴厲地告訴他不允許在人前賣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或父親會武功。他就明白了，他們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好幾次問過父親，但從沒得到過父親的正面回答，只是讓他努力練功，認真讀書。

少年的幻想力總是無比豐富，他無數次幻想着自己的父親是江湖豪俠，亦或是冷血殺手…這不，小凌玦又盯着面前的一對螃蟹殼想出了神，今天的阿爹阿娘是縱橫天下的雌雄雙煞，殺富濟貧，入萬軍中取敵人首級…

“哎呦”一聲把顧凌玦拉回了現實，只聽見妹妹幸災樂禍的笑，下意識的先去看阿娘，她笑着沖對面努了努嘴。看見父親黑着臉，手裏正拿着一根筷子，顯然正是這根筷子打斷了他的臆想。

顧三哥語氣清冷道：“書背的一塌糊塗，還好意思神遊天外！該去幹什麼了？”說完徑直走了出去。顧凌玦趕緊跑回卧房，不多時取來一個長長的布包袱。“阿娘，晚上還做蓮花羹嗎？”一邊將包袱斜背在身上，一邊期待的問着母親。母親寵溺的點了他的額頭：“一碗都少不了你的，快跟上，別讓你阿爹又罰你。”得到答覆的小凌玦開心的奔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