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無縫鋼管
阿貴六人領了前鋒,黎兆江的人馬自然就隨後押陣,走在中間的是二十個精壯漢子牽着馱了重物的二十匹黑馬,山路僅夠一人一馬靠山而行,火把點亮處也不過籮筐大小,樹影婆娑在火把晃過的瞬間偶爾閃過幾個鐵器的亮點,每到一處亮點前阿壯都會用左手撫摸一下插在帽子上的杜鵑花。
這一行人馬在極黑的夜晚行走了大約一個多時辰,路逐漸寬廣起來,黑馬走得很慢,走過的地方留下很深的馬蹄印,黎兆江的人馬就把黑馬走過的印痕重新壓過。
大約又行走了兩個時辰,隊伍穿過一片密林,在密林里繞行后,后陣改前鋒,黎兆江在一處山洞口前停下,火把照亮處石門緩緩挪開。
“江哥”石門開處,來人抱拳施禮,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上身着一件白色上好綢緞料子的對襟唐裝,黑色褲子,腳蹬馬靴,一張娃娃臉上掛着率真的笑容,他是黎兆江的堂弟黎兆峰。
黎兆峰側身把黎兆江的隊伍讓進去,石門又緩緩合上,濃濃的松油香味迎面撲來,石壁兩邊十來盞松油燈“呼哧呼哧”的躥着火苗。
“江哥,這次回來多住幾天,後山上的野豬猖狂得狠,哥哥聯手打幾隻?”黎兆峰緊跑幾步跟上黎兆江。
“野豬猖狂?該不是你淘氣吧。”黎兆江好脾氣的伸手摸着孩子的頭,笑笑說道。
“才不是。”黎兆峰嘴裏小聲嘟囔着接過黎兆江手裏的韁繩,一行人穿過山洞去了庫房。
此時的黎伯帶着留守路口的人抹掉馬蹄進山的痕迹,留下暗哨,和石匠駕了馬車繼續前行,任馬車上的石粉一路撒漏。
山雖高,路也還算寬敞,六輛馬車抵達寺廟時也剛臨近丑時,老和尚舉着馬燈等候在山門外。
“一路辛苦了,好好歇息一晚,隔日午飯前去見老夫人就好”老和尚親自安排了黎伯和石匠們一行人的住宿。
天快亮了,一路夜行,黎兆江臉上卻無倦意。他端坐在忠義堂左邊最後一把椅子上。
“孫少爺,夜晚趕路霜水重,喝一碗紅糖薑茶,暖暖身子。”麗莎滿臉笑意用銀盤端給黎兆江一碗熱騰騰的紅薑茶。
黎兆江側身微微點點頭,問道:“奶奶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傍晚就到了,路上趕得急了些,夫人有些乏力,夜裏睡得沉,估摸着也快醒了,孫少爺再耐心等等。”麗莎取剝了皮的姜塊放進茶水,又把銀勺也放進白瓷碗裏,微笑着說。
黎兆江用勺子攪動白瓷碗裏的薑茶,待熱氣散去才捧起喝了一大口,只覺得一股熱氣自丹田升起,渾身舒暢。抬頭看,只見大廳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傑作,一束微光從山頂透下來,斜照在正中的大石桌上,石鐘乳似桃,像筍,如柳……依附在石壁上,山泉透過石壁滲漏在角落又濺起薄薄的水簾,若不是自己身在其間,或許會以為是仙境。
一道暗影擋在石門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氣息:“奶奶!”黎兆江迅速站起,轉過身,對來人右手撫胸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一臉慈祥的笑意,拉着黎兆江的手走到大石桌的主位前,老人坐了主位,黎兆江雙手緊貼褲縫,立於老人跟前,“就我祖孫私下會面,不必拘禮。”老人和藹的招呼黎兆江在旁邊位置坐下,老人看是隨意安排,黎兆江也不敢僭越,規規矩矩的坐下。
“這是父親讓孫兒帶來給奶奶的圖紙。”黎兆江從腰間掏出一個藍色的荷包,雙手遞給老人。“圖紙是上旬哥託人送到的,剛送到的貨是哥親自押運回來的。”
打開圖紙,老人的視線盯在口徑+-7.0mm處良久說:“我等待着老家的氣息已經很久,很久,今天終於又看到了。”
“麗莎,去庫房看看。”老人興奮的聲音在山洞裏迴響起來。
黎兆江趕緊起身,伸手去攙扶老人,卻見老人身影晃動已到了山洞外,黎兆江迅速追隨老人到了庫房。
德國製造的車床佔據庫房的採光最佳位置,牆角黑色油布包裹的物件一字排開,麗莎上前,拆開油布,露出一米長的無縫鋼管來。
“夫人,是上好的材料。”麗莎把卡尺壓在鋼管上,“是上好材料。”麗莎重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