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城小鎮

山城的四周被群山環抱，除去人無法行走的羊腸小道，唯一能與外界聯繫的就是一條從上游流向下游的大江，無論是人還是貨，要想進出山城就必須坐船走水路，於是停船的碼頭就成了山城最重要的交通要道，而在這樣一個重要的地方，聚集最多的卻是社會最底層的人群，就是碼頭的搬運工人。

富裕人家上下船的笨重行李落在碼頭工人的肩上；官商從山城往裏外倒騰的貨物壓在碼頭工人的背上；生鮮果品、布匹、棉紗都是碼頭工人肩挑手抬搬進扛出。自然這些碼頭工人都是山城窮苦人家的男人，大凡過得去的人家都不會用每天筋疲力盡的身體去點廉價的飯米錢。

太陽已經落到山的後背了，天邊只剩一絲亮光，阿壯兩手各提起一盞馬燈，分別掛在碼頭兩側的高大木杆上。按慣例今天還有一艘船要靠岸，吃過晚飯後，工人又回到碼頭上等着。隨着山風吹過江面，木杆上那兩盞馬燈忽明忽暗的搖晃，工人則三三兩兩的或靠或躺在碼頭上。

“下船后迅速運進山，免生枝節，天亮前回到老夫人處，黎伯帶石匠和你同行。”說話的是黎家的當家人黎家龍，他站在窗戶前，眼睛看着窗外。那窗外除了碼頭上兩盞倒映在江水裏的馬燈外，幾乎看不見任何物體。窗戶兩邊的牆壁是高大的書櫃，一張巨大的書桌上，昏暗的玻璃豆油燈彷彿要熄滅一般的柔弱，卻又不甘心的掙扎。

“是，父親。”黎家龍的小兒子黎兆江輕聲應道，他規規矩矩的站在父親身後，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不一會，一個着黑色對襟衣衫的老者進屋，點亮了屋裏四個角落的蠟燭，“老爺，按老夫人吩咐，石料已經裝車，隨時聽少爺的號令出發。”老人在屋子中央站定，恭敬的對黎家龍說到。

燭光下一個長身玉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轉過身來，白皙的臉龐被燭光映上一點紅色，他緩行幾步在靠北的大書桌子前坐下。

“江兒，船上的貨是你大哥從南方運過來的，你要小心看護。”

“是，父親。”黎兆江還是簡短的回應。

“去吧。”黎家龍撥亮了桌上的豆油燈，翻開擺在桌面上的書看了起來。

黎兆江和老者低頭施了一禮退了出去，老者順手關了門，兩人一前一後下到了一樓，黎兆江對老者說“黎伯，你帶石匠先行，在進山口的皇冠坳等我。”

黎伯是黎府的管家，論年齡要比黎家龍長上幾歲，黎伯年輕的時候和黎家龍是形影不離的小夥伴，黎家龍從來沒有把黎伯當下人看，父親如此，黎兆江自然也很信任黎伯，讓黎伯先行自然是不想引人注意。

黎伯輕應一聲退了出去。

這是山城中間的大戶人家的房子，青色條石塊壘砌的外牆，灰色的瓦片，原木的大窗戶和門都是硃紅色，看得出來屋裏的主人身份非凡。黎兆江從側門出來，剛好阿壯牽馬過來，兩人一起上馬，放慢韁繩一前一後向碼頭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