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們
......
懷裏的奇亞似乎是哭的失去了力氣,肉嘟嘟的小臉貼着李清歌的肩膀,昏昏欲睡。在夕陽下奔跑的老托蒙終究也抵不過年齡的限制,不再撒歡兒似的奔跑,一步一步地朝着李清歌走了過來。
長舒了一口氣,李清歌抬頭看着掛在天上的太陽正慢慢地變成橘紅色,大地上也被灑下一片淡粉。
不同於自己所在的星球,這裏的午後的日光透着一抹妖異的紅,頭頂灰濛濛的天空中此時彷彿燃燒着一團熾熱的火焰一般。
“也不知道隊長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受傷的阿毛長官有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李磊長官他們現在在哪裏,魏大哥的傷勢怎麼樣了,對了,還有葉念薇和小千。”
李清歌碎碎念着,自從成為旅人之後,自己身邊不知不覺的有了這麼多的羈絆。
老托蒙打着響鼻來到了李清歌的身邊,能看得出來它很疲憊,似乎很久都沒有這麼暢快的跑過了。汗水讓它身上灰白色的粗糙毛髮變得略微柔順了一些,安靜地趴在它身上。
用左手抱住奇亞,李清歌伸出右手摸了摸老托蒙壯碩的身體,“跑累了吧。”
“咴!咴!”
老托蒙眼睛裏面透着光亮地嘶鳴着,低下碩大的頭顱蹭着眼前這個矮小的人。
“好啦,好啦!”李清歌怕自己被撞倒,摔到了懷裏面的奇亞,趕忙制止了老托蒙,笑道,“今天先到這裏吧,晚上你要安安靜靜地待在屋子裏面,明天一早,我會來找你的。”
說里一遍之後看老托蒙似乎沒有明白,李清歌便又重複了一遍。
通人性的托蒙有些可憐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還要回到那個狹小昏暗的木質馬廄,難道眼前的人也會像自己之前的主人一樣把自己關在裏面嗎?
“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自己跑的,”李清歌試圖安撫着老托蒙的情緒,“我不會用鐵鏈限制你的自由,如果明天我沒有過來,你可以離開的。之所以讓你回到裏面,是因為羅伯爺爺說晚上外面會很危險,我怕你受到傷害。”
難得的老托蒙沒有拒絕,它似乎是想到了當李清歌把手放在自己的頭上時,出現在意識裏面的那團小小的光團,真誠又膽小。
老托蒙打了一個響鼻,有些情緒低落的回到了那個木質的馬廄。
李清歌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在托蒙裏面已經算是老人的傢伙,竟然也會如同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鬧脾氣,只好跟了上去,奇亞依舊在他的懷裏面睡的香甜。
找來一些清水放在老托蒙面前後,往它的食盆裏面加了一些草料,隨後李清歌又安慰了半天,待老托蒙徹底平靜下來之後,轉身走出了馬廄。
“唉,這叫什麼事啊。”看了一眼懷裏的奇亞,李清歌自言自語道,“別人來時域裏面都是獵殺時靈,我這反倒是哄起了孩子。”
回到奇亞所在的房子,李清歌仔細地鎖好房門和窗子,然後將懷裏的奇亞放到了床上,並為他蓋上了一條毛毯。
看着眼前熟睡的奇亞,他陷入了沉思。
自從他來到時域裏面之後,他只在這個村莊裏面看到了兩個人:羅伯爺爺和小奇亞,以及一個這個坎亞帝國的原生魔獸:老托蒙。
如果說時靈就是時域裏面的原住民,那麼羅伯和奇亞就是時靈,可是以李清歌的性子,哪怕是面對敵人都缺乏取人性命的覺悟,更別說是面對着眼前這個對自己充滿依賴與善意的有血有肉的人。
無論是自己第一次在藍天孤兒院不遠處直面想要取他性命的旅人,還是在執行任務時跟在前輩的‘身後’,就連旅人組織進攻,李清歌都無法完全地代入角色,將自己轉變為狩獵者。唯有的幾次充滿殺意的進攻還是在被怒火或者是求生的本能沖昏了頭腦後,完全憑藉著自己的餘勇在進攻,沒有章法,目的也不甚明確。
“也許我真的不適合旅人這個角色?”
李清歌自嘲的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
距離李清歌所在的小鎮不遠的地方,是一片廢棄的老礦區。
巨大的礦洞外,幾間破舊的由石頭和泥土搭建而成的房屋零星的分佈在四周,似乎是因為年代久遠或者是長期無人打理,土石建築的縫隙里,深綠色的雜草肆意生長。
顧之涵面色蒼白的倚靠在一旁的牆壁上,腿部被一道土刺刺穿,鮮血順着尖端流淌而下。
不遠處,一名旅人組織的成員倒在地上,身體在止不住的抽搐,地面上以他為中心,暈染了一片鮮紅的血液。
沒有理睬倒在不遠處的人,顧之涵遲疑了片刻后,兩隻手抓住自己的左腿,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力地將腿從土刺上面拔了出來,並第一時間撕扯下衣服對腿部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
當處理完這一切后,即使是意志堅定的他也喘着粗氣靠在牆上,身上提不起一絲力氣。
“嘖!麻煩。”
顧之涵醒來之後就一直在附近尋找時靈的痕迹,本以為這幾棟看起來破舊的土石房子裏面也許會發現一些痕迹,沒想到遇到了躲在這裏的旅人組織的成員。
不一會,倒在不遠處的旅人停止了抽搐,身體一點點的崩解成了金色的碎片。
“看來進來的是自己的身體,”顧之涵感受着身體上的疼痛,自言自語道,“可是為什麼沒有飢餓感,時域,是一片介於虛幻和現實之間的地方嗎?還有時靈到底在哪裏?”
當時間碎片湧入身體后,他停止了繼續思考,自嘲道:“都一樣。”
又倚靠着土牆休息了一會,當身體的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之後,顧之涵抬頭看了一眼愈發昏暗的天空,撐着牆一點點站了起來,轉身鑽進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是完好些的房屋。
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作為一個獵手的敏銳嗅覺讓他不想夜晚待在外面。
白天的一切都太平靜了,他不相信時域裏面會一直如此。
就在顧之涵關上房門后,遠處山坡上面的一棵樹後面探出來一個腦袋,髒兮兮的臉上有着抑制不住的驚恐,聲音顫抖地自言自語道,“死了?死了?”
他不理解,為什麼在家裏面睡覺的自己一覺醒來會出現在這個鬼地方。
程兵不過是燕城的一名普通的職員,忙了一整天的他早早地就回到了家中,因為霧氣太大,他睡前還特意將窗門緊閉,所以並不知道燕城發生了什麼。
在時域裏面迷迷糊糊地醒來后,他一路向北,好不容易走到這幾個土房子不遠處的山坡,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他親眼見到那個身穿黑衣的消瘦少年在見到土房子裏面的男子之後直接大打出手,兩個人就如同超人一般,一個一抬手就能從地上轉出一個土刺,一個宛如幽靈一般閃轉騰挪之間不似凡人,直到土刺刺穿男生的右腿,直到男生將匕首捅進男子的身體。
程兵本來想要阻止,可出於恐懼,他最終也沒有站出去。
“瘋了!都瘋了么?”他獃獃地自言自語道,隨後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抬起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
聲音響亮而清脆,臉上迅速的浮現了一道紅色的巴掌印。
“嘶!”程兵心中不由得苦澀,感受着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心如死灰,“我這不是在做夢,這麼說眼前那兩個人真的死了一個?”
想到那個黑衣少年幽靈般的身形和殺伐果斷的做法,程兵即使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是身子一顫,身體慢慢地朝着遠離男生所在的方向一點點移動,他不知道被男生髮現之後會發生什麼,但他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安危去試。
當程兵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足夠安全的距離之後,飛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朝着反方向快速地跑了出去。
進入時域之後程兵才發現,自己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面似乎不會感受到飢餓,長時間運動消耗的體能也會在一段的休息后得到補充。這種神奇的現象也是讓他一開始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的原因。
當回頭已經看不到那個小山坡之後,程兵才放緩了速度,抹掉額頭上面的冷汗。
“瘋了,這裏的人都瘋了。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為什麼手機也沒有信號,我該怎麼回去啊!明天要是老闆發現我沒有出現在公司,那個老吝嗇鬼指不定又要找什麼理由扣我的工資呢,真是晦氣。還有住在鄉下的父母,要是我死在這個鬼地方,他們可怎麼辦......”
程兵在一陣碎碎念中向前走去,卻不知道頭頂的火紅正在逐漸變成暗紅。
於此同時,這個時域正在發生着某種變化,到處都蒙上了一層虛幻的色彩,一道道似乎沉寂了許久的氣息在夜色的來臨中漸漸地蘇醒。
......
外界,燕城。
相比於李清歌他們在時域裏面度過的漫長的時間,外面僅僅才過去幾個小時。
此時天光大亮,人們紛紛從自己的住所裏面走了出來,失魂落魄的看着這個在大霧籠罩中變得破敗不堪的燕城。
住在南郊的平民徹夜未眠,幸運一些的,伴着慘叫與痛呼,在充滿血色的黑夜中瑟瑟發抖,誰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就會死去,沒有糾察隊,沒有救援,有的只是恐懼;運氣差一些的,遇到了旅人組織的成員,最終在無盡的絕望中沒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西郊略微受到了一些波及,一些靠近南郊的居民樓中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跡更是隨處可見。
甚至就連住在北郊和東郊的躲過一劫的居民,也在那聲巨大的爆炸聲過後,變得戰戰兢兢,如果不是還有糾察隊的人在維持秩序,不曉得還會出多少亂子。
人們本想要看到溫暖的太陽,可大霧卻將陽光阻隔開,不讓太陽溫暖這些可憐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