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友宴 (貳)
不知何人配合地扔過來兩把木劍，洪牙子和譚初的比試開始了。
譚初握劍的手指僵硬，姿勢也是生硬地模仿着楊橫橫的起勢。要知道，他已經好久沒碰過劍了。他曾是跟着季翎他們習武的，可後來那件事後他就對習武深惡痛絕。
旁觀的雲河堂主是逍遙一派的大家，與鴻林劍屬同宗，於是對其劍法和意境都再熟悉不過了。只是從譚初生疏的動作中就足以看出他毫無實戰的經驗，但姿勢卻是標準的。
譚初一張利嘴先動起來，對着洪牙子說:“洪兄的十方劍陣驚為天人，只是譚初有一處不解。”
洪牙子不太耐煩，語氣不好:“何處不解?”
“十方劍陣只是金鈴劍陣中的一種形態，十方為宗師入門，百方才為真正的宗師級別。而且能隨意操縱者才算真正領悟其妙意。”譚初一頓，並未着急往下說。
洪牙子馬上聽懂了他的話中意，臉色騰得漲紅，不容他繼續，輕功提步，劍指譚初，威力看着比昨日更甚。
譚初慌忙反應，把劍的走向摸了個大概，倉促地側身躲過。若是把開刃的劍，恐怕他的頭髮都要被斬落幾根了。
洪牙子以為他會正面接下這一劍，沒料到會被躲開。登時以為自己被小看，又想往前刺一劍。
幸虧譚初機靈，連忙與洪牙子拉開了一段距離，他繼續耍嘴皮子功夫:“洪兄着什麼急，我話還沒講完呢。”
“廢話少說，看劍!”
只是也奇了，不管洪牙子如何迅猛如何強勁，每一擊都被譚初躲了過去。
他向上揮，譚初下腰。他向下揮，譚初跳腳，他正面衝擊，譚初就不停倒退。就是不肯出招。
洪牙子氣急了，不再緊逼，又想像昨日那般舊景重現，沉氣祭出十方劍陣來。
譚初欸的一聲抬手打住，忙說道:“洪兄昨日一展風采，譚初已經見識過了。不必再看。”
“滾。”
“不是洪兄，比武切磋固然重要，但坐下來聊聊招式心法也是必須的!我看洪兄的十方劍陣用的還不是那麼得心應手，十把虛劍只能從一個方向同時刺擊，所以被我家滕大哥凜冽一槍破解。”譚初分析的頭頭是道，一語中的，正好說在了洪牙子的心坎上。
洪牙子的衝動心氣被澆滅了些，確實如他所言，他的十方劍陣放在劍閣中的師哥師姐中，不過兒戲罷了。只因他尚年輕，才被吹噓為大河劍意的天才。
雲河與其他眾人一聽，不禁點頭稱讚，沒想到這譚家少主小小年紀，竟能看破十方劍陣。
但這種話並不能打消洪牙子與鴻林劍意比拼的執念。
洪牙子沉着下來，一個凝神，十方劍陣出現在眾人面前，嘆為觀止。
譚初咽了咽口水，心裏開始罵袁圖圖，這小崽種怎麼還沒把楊老鬼拉過來。
洪牙子是個十足的武痴，被譚初點中了要害，自然不服氣。他私底下不知道為了能自由地操控這些劍，努力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可每次都操作落空，劍陣碎了一地。
現在雖是正式的比試，他還是打算冒險嘗試一把劍一把劍的催動。
他把眼前漂浮的十支劍想像成十條金魚，金魚從手中溜走，然後分別游向四面八方。
譚初敏銳地感覺到洪牙子的氣場變了。他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十支劍有五支齊發，從不同方向沖了過來，速度如游龍。
這洪牙子真就是個用劍的天才!
本就毫無勝算的譚初，面對這進階的劍陣不過是另一種壞的結局罷了。
可是這楊老鬼怎麼還沒到!
譚初瞎擺了個防禦的姿勢，心底早就認栽了。
人群里圍觀了許久的楊橫橫就喜歡看自家少主一籌莫展的捉急模樣，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候才想起來把手裏的筷子往院心一丟。
筷子如雙劍，越過人群的腦袋，追着那五把長劍擊打，敲得聲音清脆，強而有力的長劍竟抵不住這兩根木筷子，紛紛被打在地。洪牙子的專註力瞬間傾瀉，累得滿頭大汗。
眾人嘩然，回頭望向人群里不起眼的楊橫橫。
楊橫橫捧着沒喝完的白粥，嘴裏的肉包子有點燙，剛剛吃一半被袁圖圖拉過來，現在還被這麼多人圍觀，心情差到極點，罵罵咧咧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吃飯啊？媽的，不是巳時才開宴嗎？都吃飽了撐的吧，這麼早跑邯山消食來了。”
“去去去，讓開，別擋着爺。”楊橫橫仰頭一口氣把粥灌進肚子裏，推開人群打算離開。
可鴻林劍意的大師都現身了，哪容得了這些嗜武如命的門派子弟輕易放走。
堵着路不說，還巴不得擠上前跟楊橫橫搭話。
推推嚷嚷間，又是一把劍從院心飛馳而來，門派子弟趕忙散開一條道，楊橫橫前臂一舉，穩穩地把背後的劍接住，額邊的青筋登的突起來。
袁圖圖心想，糟了，楊老鬼脾氣臭得很，這下是真被惹急了。於是知趣地縮進了人群中。
洪牙子大步向前，一臉的崇拜：“久仰久仰，楊大師果然名不虛傳！”
譚初看眾人的注意力又轉向了楊橫橫，一下子暗喜，踮着腳尖打算默默退場，可誰知楊橫橫也在那面大喊一聲，把他叫住：“少主留步！”
楊橫橫走到譚初的面前，拳頭咔嚓咔嚓地響，嘴笑眼不笑，說道：“我家大弟子給你添麻煩了。”
句尾還故意把添麻煩三字給拉長了。
嘶。
一股冷汗直冒。
洪牙子在大師面前一改囂張的態度，反而客客氣氣的：“大師可別這麼說，哪有的事，倒是洪某唐突了。”
可不嗎，豈止是唐突啊，分明是想置他於死地。譚初內心無力吐槽。
洪牙子緊接著說：“只是這譚少主，遲遲不肯與洪某過招。藏着掖着讓眾人好不過癮！”
楊橫橫跟着點頭，卻破天荒地替譚初解圍：“平日裏楊某的訓誡就是習武之意非炫耀，非打鬥，而是為了保護自身與他人。少主為人死板，不知切磋武藝只是交流的一部分，並不算壞了規矩。”
原來如此。
洪牙子自知魯莽了，向譚初施了個道歉的禮：“譚少主年幼，卻如此尊師重道，洪某另眼相看。”
語罷，這廂鬧劇才總算是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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