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翻手為雲
時間一晃而過,眼瞅着兩年過去了,今天是史小軍刑滿釋放的日子。三年的牢獄之災,讓史小軍也改變了不少,監獄算是一所最好的大學,磨去了他身上桀驁不馴的稜角,也讓他對自己的人生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一大早,史小軍就好好的洗漱了一番,然後換上了從管教那裏剛拿到的,家人送來的便裝。監獄在這一塊管理相當嚴格,犯人手中的衣服,都要打上一個囚字,為的是防止有人越獄,即便是臨近刑滿釋放,管教也只會在臨釋放的時候,才會把便裝下發過來。
早上八點,管教開始陸陸續續的上班,關押犯人的筒道里,站道的勞動號叫到史小軍的名字,史小軍感覺自己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從監艙里走了出來,在勞動號打開了大鐵門后,跟管教幹部匯合。
管教拿着史小軍的釋放證,帶着他來到了監獄門衛,隨着鐵門上的小門被打開,史小軍終於離開了自己呆了將近三年的九一二監獄。因為三年有期徒刑是小刑期,剛剛夠到可以減刑的杠,可是也只能報一次減刑,史小軍最終減了六個月。
史小軍從監獄裏出來,遠遠的就看到了父母,他們站在汽車旁正看着他,史小軍明顯能夠感覺到父母頭上的白髮相比以前多了很多,以前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去注意的。
史小軍走到父母近前,史方仁夫妻倆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二兒子,看到他完好無損,心裏也算是鬆了口氣。史方仁來到了車的後排座,拿下了一掛鞭炮,城內雖然已經禁放煙花爆竹了,可是九一二監獄是在郊區,不在屬於市區的範疇,所以是不要緊的。
史方仁把鞭炮放在了道邊,然後點着了一根煙,把鞭炮點燃,一陣“噼噼啪啪”過後,史方仁對著兒子史小軍說道:
“走吧,咱們上車。”
今天自己刑滿釋放,結果來接自己的只有父母,這讓史小軍有些意外,他對着父親問道:
“爸,怎麼就你跟媽來接我?荷銘呢?”
史方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當初史小軍入獄后,史方仁把傅荷銘扶上了執行總裁的位置,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媳很能幹。可是讓史方仁沒想到的是,傅荷銘簡直太能幹了,僅僅兩年不到的時間,就讓負資產的方仁集團實現了正盈利。
這還不算,兩年的時間裏,傅荷銘從董事會的股東,還有散戶手中,購置了大量方仁集團的股份,持股份額遠遠的超過了史方仁這個董事會主席,不止如此,還把史方仁的權利給架空了。
就在三個月前,方仁集團召開董事會,正式罷免了史方仁董事會主席的職務,傅荷銘成為了方仁集團新一任的主人,全權負責集團的所有業務,忙碌了半輩子的史方仁正式下課了。
史方仁輕嘆了一口氣,對着史小軍說道:
“小軍啊,你這個媳婦可是今非昔比了,她現在是方仁集團的董事會主席,就連我和你媽都要靠邊站了。集團的業務繁忙,她不來接你是再正常不過了。”
史小軍一陣錯愕,對於自己的父親他是再了解不過了,史方仁的權利慾望很重,當初大哥在工作上出現了嚴重的失誤,沒按照他的指令辦事,史方仁絲毫人情都不講,哪怕是自己的長子,也直接被他給提出了董事會,甚至不惜父子倆因此反目成仇。
傅荷銘只不過是自己的妻子,就算是史方仁的兒媳,可是中間還隔着一層呢,他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放權,讓傅荷銘去掌管方仁集團?史小軍瞄了一眼正在開車的父親,然後試探着問道:
“爸,是你任命荷銘擔任董事會主席的?”
史方仁自嘲的笑了笑,沒有回答兒子的這個問題。反倒是一旁的母親,一臉不悅的說著酸話:
“傅荷銘哪用得着別人扶持?這兩年她早就讓公司改了姓,董事會裏跟她不是一條心的老人,都被她用各種手段給踢出了董事會,剩下的這些人,全都是她的鐵杆,你爸被她給徹底架空了。而且她通過手段購買了大量集團的股票,成為了集團的第一持股人,以你爸年事已高為借口,直接給他罷免了。”
史小軍聞言一陣錯愕,他沒想到自己坐牢兩年半的時間,家裏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自家集團的主人居然易主了,而且掌權的居然還是自己的妻子。
史方仁淡淡一笑,輕舒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其實被罷免掉董事會主席這個職務,我心裏沒有那麼多憤憤不平,畢竟傅荷銘有本事在兩年之內,還清方仁集團欠下的那四億多的外債,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最起碼咱們家無債一身輕了。只不過這個女人小軍你是把持不住了,我估計回去以後,她就會着手正式跟你提出離婚了。”
史小軍陷入了沉默,怪不得這兩年來監獄看自己的大多數都是父母,傅荷銘只是當初自己剛入獄的時候來過幾回,估計那時候她就已經有了離婚的打算。
而且當初傅荷銘過來這邊看望自己,是為的簽署股權授權協議來的,畢竟自己身在獄中,股份留在手裏根本就用不到,於是就授權給妻子掌管了,沒想到最後自己的這點股權,卻成了背刺父親最鋒利的刀子。
史小軍沉默了片刻后,望着窗外悠悠開口說道:
“她想離婚那就離吧,不過該爭取的我還是一定要爭取的,比如兩年前授權給她的集團股份,還有兒子的撫養權。”
史方仁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坐在車後座的二兒子,輕嘆了口氣后說道:
“一年前集團正式在港交所上市,然後傅荷銘就採取了融資策略,經過AB兩輪的融資,你當初留下的那點股份已經被稀釋的所剩無幾了,這也是她能這麼快掌權的根本原因。
傅荷銘的股份雖然是集團里最多的,可是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她幫着自己的幕後金主代持的。AB輪融資領投的是一家名為晨曦資本的神秘金主。
我調查至今,都沒查到晨曦資本的幕後老闆是誰,只知道這家公司是在開曼群島註冊的,那裏的信息保密做的非常好,有些信息不是我想查就查的到的。至於孩子的撫養權問題,是你們兩口子自己的事兒,我就不插手了。”
史小軍沒想到集團的形式會惡劣到這個地步,已經完全沒了翻盤的可能。短暫的沉默過後,史小軍對着父親問道:
“爸,曉娜這兩年過得怎麼樣?楊樹茂對她還好嗎?”
史方仁輕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史小軍把主意打到了他的便宜妹夫身上,可是葉晨又哪是這麼好相與的?當初因為自己阻攔二人的感情,早就被這傢伙給記了仇。
史方仁也是在事後才得知,當初史曉娜已經懷有身孕,然而因為沒有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選擇打胎這件事。將心比心,換了自己站在楊樹茂的角度,是絕對不會原諒這個當初的這個過節的,因為這代表兩人的第一個孩子因為自己的緣故,甚至都沒見識過這個世界就夭折了。
這些年史方仁也曾經嘗試過去修補這段錯誤,奈何葉晨跟史曉娜根本就沒給他這個機會,每次去到他們家,都能感覺到疏遠的味道。史方仁感覺自己跟女兒和女婿的關係,甚至都不如住在他們院兒的那個姓許的老頭兒,這讓他有種非常無奈的挫敗感。
史方仁思考了片刻后,對著兒子史小軍說道:
“待會兒我去趟機場,把回去的機票改簽,咱們在北京停留幾天,你想看曉娜就過去看看她吧。你們兄妹也好久未見了。曉娜這些年過得還不錯,響應正策只要了一個孩子,我去看她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她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其實史小軍現在心裏也沒底,這兩年他在裏面坐牢,史曉娜倒是來看過他幾次,幫着給他的賬上存了一筆錢,讓他在裏面過得還算說得過去。只是讓她幫着自己去對抗傅荷銘,不知道她會作何反應,畢竟父母出馬,都已經鎩羽而歸了。
此時史小軍覺得一陣心累,沒想到即便是刑滿釋放,面臨的也是一大堆麻煩事兒,甚至還沒到家,就已經開始籌劃跟曾經的妻子爭奪家產。兩年多的修身養性,他本以為自己會對名利這種東西看得很開,沒想到還是落了俗套,彷彿被看不見的東西推着向前走。
一家三口回到了九道灣那棟小洋樓,容戎幫史小軍準備洗漱用品,讓他去澡堂好好泡了個澡,然後一家三口出去吃了頓飯。
第二天一早,史小軍就開車出了門,去到葉晨家做客,總沒有空手的道理,他特意駕車去了一趟朝陽區建國門外大街的賽特購物中心去買禮物。
一九九二年,北京在四個半月內,建起了六座立交橋和七座過街天橋,二環路至此全線貫通。一切都欣欣向榮。在東二環的邊上,一座佔地一點二萬平方米的購物中心落地建成,它有一個“洋名字”――賽特,但到了北京人嘴裏,就成了“賽特兒”。
購物中心臨近使館區,賽特從一開始便定位於高端,商品大多為外國進口貨和奢侈品。它的勢頭很快超過了最早的涉外商店友誼商場,並把建國門外一代,拉高成了北京最時尚、最潮流的地方。
開業前三天,超過十萬人湧進賽特購物中心,連門前廣場上都擠滿了人,有些人過來買東西,有些人只是來“看熱鬧”。
在當年,賽特無論是建築裝修,還是商場配套,都走在國內的前沿。它創造了多個“最”:擁有最多的自動扶梯,員工學歷最高,室內電視屏幕最大,進口貨物佔比最高、最先使用電腦聯網收銀。
在營銷形式上,賽特也走在時代的前沿,它是第一家將情人節、母親節、父親節、聖誕節等西方節日概念引入中國的商場。
品牌活動邀請的是關之琳、郭富城等炙手可熱的一線港星。郭富城出席的那次,引發了萬人圍觀,把整個長安街擠得水泄不通。就連英國前首相戴卓爾夫人訪華時,也特意到賽特走了走。
史小軍深知葉晨八七年的時候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億萬富豪,所以在選擇禮物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吝嗇,給葉晨買了塊勞力士手錶,給妹妹史曉娜則是買了一套最新款的法國香水,至於自己的外甥,史小軍則是準備了一個掌機。
然而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葉晨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在看到史小軍拎着一堆禮物上門,葉晨就大概猜到了他的來意。等到史小軍說出了他的訴求,葉晨和史曉娜交換了一下眼神,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神情。
葉晨幫着史小軍斟好了茶水,然後說道:
“二舅哥,不是我不幫這個忙,從跟史曉娜結婚的時候,我們倆就提前約法三章,那就是我們兩口子誰都不會插手你們史家具體的家族事務,只是過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你不覺得你這麼做有點不地道了嗎?我也不是幫着我的老同學傅荷銘說話,這兩年時間裏,傅荷銘幫着史家的方仁集團還清了欠我的四億外債,只論這一個功勞,她擔任這個董事會的主席,我認為就絲毫不為過了。
更何況她讓董事會的那群股東全都賺得了實惠,你真的確認自己接手方仁集團后,就一定會比她做的更好嗎?她可是你的妻子啊,你選擇跟她抗衡,無異於背刺她一刀,這是會被人說閑話的。”
一旁的史曉娜看向史小軍的眼神也有些冷漠,只見她開口說道:
“二哥,爸爸當初股市失利的時候,咱們全家都淪落到要去住公屋的地步了,那時候傅荷銘可沒說把你拋下,你現在這麼做,真的是有些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