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葬身

“為什麼會卡住？”許逸柯雖然相信龍絮薇，可也沒想到她睡了一覺就直接莽出來了。

龍絮薇此時才稍微清醒過來，她也沒想到自己迷迷糊糊竟然就把這個給解了。

想到剛剛自己的莽時的氣勢，自己都忍不住暗自擦了把汗：果然啊，神秘的機關往往有着最簡單的解法。

這話不是她說的，是她二哥說的。

但是既然已經解出來了，就不能露怯。

龍絮薇故作高深莫測地笑了，她用刀背戳向鐵門的一根鋼針，鋼針竟陷進去了。

“你怎麼知道的？”

龍絮薇指着鐵門下面：“你看下面，若是鐵門與垂直的泥土不加緊，那無論如何也不能被推着上升；可鐵門上倒着的鋼針下寬上尖，又不能容它們過。想來想去，我也就只能想到這一個可能了。”

她說的輕鬆，其實自己也是想過其他可能的，只是覺得大多都勞民傷財，只是一個最外層的防禦罷了，多半不會太費勁。只是自己若是清醒的時候，必然還是要推演多次、畏首畏尾的。這次也算是個機會。

“所以你就把它卡住了？”許逸柯看龍絮薇的眼神有些不一樣，“我就說吧，你可以的。”

龍絮薇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舒服，乾脆越過他去看半遮不掩的洞。

那是月光也照不進的地方，幽暗生苔，潮氣逼人，只是看一眼，就覺得密密麻麻有蟻蟲撲騰，恍惚間似乎還有哭聲叫喊聲，伴着幾聲蟬鳴，像是大家族裏總要有的埋葬許多冤魂的枯井。

龍絮薇幾乎就要分不清現實和想像。

如果真有鬼有魂，有那生死輪迴，是否這裏儘是屈死的鬼、蒙冤的魂魄、還有輪迴中那一世世對飢餓、黑暗、幽閉感到恐懼的人。

“你還要下去嗎？”許逸柯的聲音突然響在耳畔。

龍絮薇搖搖頭，心裏卻警惕起來。

她不信許逸柯，更怕宋叔會聽到異常出來。這裏到底不是家中，她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下去意味着未知，她一個人走不完這水牢的一路。

“帶着霹靂火吧。”龍絮薇問，她記得許逸柯在下面時曾說過他有霹靂火。

“你要做什麼？霹靂火一出，不止機關，整個地洞都會毀掉，宋叔也會出來。”許逸柯一陣緊張，龍絮薇不會還要試探自己和宋叔的關係吧？他們真的沒有什麼關係。

宋叔應該只是一個管家，他又不是翁白首的手下，自然不會認識宋叔。可是宋叔又能被翁白首那隻狐狸留下看宅子，肯定是有些手段的。要是宋叔發現他們把後院炸了，而他又不能暴露身份，龍絮薇的試探只會讓他們再進一個什麼陷阱里。

“廢話什麼，有就拿出來！”

許逸柯想到自己說的陪她，憋屈地掏出一個，遞給龍絮薇：“給。”

龍絮薇接過來，手上內勁催動，向鐵門處一扔，然後拽起許逸柯衣袖向後急退。

“轟！”

一瞬間，巨大的爆裂聲響徹天地，驚的蟬止音、風止動，世間萬物都像是暫停了一樣，只有爆炸真實地發生了。

整個機關霎時間粉碎，整塊地皮坍塌，堵住了洞口，覆蓋了一切。空氣里散發著硝煙的氣味。

龍絮薇又躍回近前，許逸柯跟上，只見底下的土沒入許多，原本深不見底的洞只有半人高了，濕軟的泥土中，隱約可見有細小水流汩汩流出。

龍絮薇輕輕嘆了口氣：“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說罷，她終於又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回去吧。”

許逸柯這才反應過來，是龍絮薇把整個地下機關都給炸了！

他從沒有這麼後悔過自己做的哪一個決定，自己不該主動做什麼老好人，陪龍絮薇再來一次翁宅；自己更不應該在沒弄清楚龍絮薇的意圖時就輕易把威力巨大的霹靂火給她。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龍絮薇，一字一頓地說：“岳乾坤還在底下，你為了給這些人一個安身之土，將他殺了？”

許逸柯身上的殺氣陡盛，即便是在幻境中和他過招時龍絮薇都沒有感受到這麼強烈的殺氣。

是那時還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實力？還是因為這下覺得岳乾坤真的死了？

龍絮薇暗想。

她在猶豫要不要趁機和許逸柯過幾招，再次探探他的真正實力。可是對上許逸柯月光下通紅的雙眼，她又默默在心裏排除了這個選項。

她善武好鬥，可也不想在一個實力比自己只強不弱的人氣頭上觸碰虎鬚龍鱗。

“你想多了，岳乾坤沒死。”龍絮薇解釋道，“他的地下保護措施很強。”

許逸柯眯了眯眼，眉毛像是刀鋒般凌厲，身上殺氣半分未減。

“是真的，我怎麼可能會殺無辜呢。”龍絮薇看許逸柯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話沒有什麼說服力，有點崩潰，自己剛剛看到那麼多屍體的傷心像是演的嗎？

“我問你，岳乾坤是不是有毒物，毒蜘蛛毒蜈蚣什麼的？或者也不一定非是毒的，但是他也有幾個是毒的。”

許逸柯挑挑眉，這倒是事實，岳乾坤就和他的長相一樣，妖冶中萃着劇毒。小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從百草折那裏求了五毒：毒蛇、毒蟾蜍、毒蜈蚣、毒壁虎、毒蠍，天天用毒飼養，養成了寵物，後來又加上毒蜘蛛和毒蜥蜴，導致很長一段時間許逸柯都繞着岳乾坤走。

岳乾坤也因此得以百毒不侵，不過他本人對毒和醫一竅不通，可是對毒物的掌控卻更在百草折之上，百草折還因這樣一個育毒奇才不去學毒而到斬軒轅那裏很是撒潑過一段時間，後來兩人一個成了重傷一個中了劇毒，被教主狠狠處罰了一次才老實。

見許逸柯的神情遲疑，龍絮薇知道自己說對了。

她解釋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二次遇到幻境嗎？那時我就看到一隻蜘蛛，有毒的。只是那時我以為是幻境裏的，後來我又在岳乾坤那裏看到了一隻毒蜥蜴。”

“你覺得那隻毒蜘蛛也是岳乾坤的？”許逸柯問，“這和他沒死有什麼關係？”

“關係就在於那隻毒蜘蛛。如果那隻蜘蛛真是岳乾坤的，就不是虛幻，而蜘蛛沒有人的思維禁錮，常規來說是不會進入幻境的。”

“你也說了只是常規來說。岳乾坤能用的毒物少說也在身邊養了五年了，不常規些也是尋常。”許逸柯反駁道。

“可是那種品種的蜘蛛，是不能進水的。”龍絮薇繼續說，她從來沒有這麼感謝過自己小時候對蜘蛛的恐懼讓她去找二哥問對抗蜘蛛的方法，不然她此時絕對不能條理清晰地說出這些話。

即使……

即使她其實沒有在岳乾坤的屋子裏看到任何一個除了岳乾坤之外的活物。是她在岳乾坤放錦帕時看到他抽屜里有個盒子。

她也見過一個人玩毒，平日裏都是用那種盒子裝着。上面有繁複的五毒樣式，且盒子大，上面有小孔，可是周圍卻放些草藥，為了抵擋毒擴散。

確實這些有些牽強，可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幻術總要有目的，不然就是白耗費精力，更別提裏面還有隻毒蜘蛛，而且那隻毒蜘蛛還沒有咬人。她可不是許逸柯那樣的杠精，從頭到尾就沒想過有“蜘蛛進幻境”這麼一個可能。

所以，原因只有一個——

“所以你覺得……”許逸柯的問句適時響起。

“我們以為的那個幻術其實是真實，而我們又回到了湖邊，這才是幻境。”龍絮薇驕傲地說，她覺得睡了一覺自己變聰明了許多。

許逸柯冷笑一聲：“當時說那是真實的是你，現在說是幻境的也是你。”

他顯然耐心到了極限，居高臨下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一頭的龍絮薇，向前走了一步，壓迫感瞬間襲來：“蕭薇，耍着我玩，有意思嗎？”

“許逸柯，宋叔帶我們回來的時候你不也是——”

龍絮薇急切地解釋着，聲音卻被另一道略有蒼老的聲音打斷：“又是你們！”

龍絮薇嚇了一跳，看到是宋叔，心驚他竟能離自己這麼近自己卻毫無察覺，但是馬上一副狗腿地笑着打招呼：“宋叔啊，又見面了。”

宋叔氣勢洶洶地走到兩人面前，果然如許逸柯所言，見二人炸了他後院，再也不“好說話”了。

“是你們炸了後院？”宋叔一瞪眼，氣勢自來。

“不是我們，是她！”許逸柯立刻出賣龍絮薇。

龍絮薇很委屈，自己是真的沒有害死岳乾坤啊，霹靂火還是許逸柯提供的，結果就這麼被拋棄了……不過跟着許逸柯也沒什麼好事，龍絮薇想，也許她自己行動能更自在些。

宋叔看向龍絮薇，面色不善。

“蕭姑娘，你下午擅闖鄙府，我已經將你好好請出去了，何以晚上又來這裏炸了後院？”

許逸柯接茬，聲音帶着更咽：“宋叔，蕭薇今天送給乾坤的錦帕上寫的是自己的愛戀之意，被乾坤隨意收起懷恨在心，晚上偷了我的霹靂火，想將乾坤炸死，實在不行也要他在土堆中埋死，我察覺后一路跟着，誰曾想……還是晚了一步……”

龍絮薇被許逸柯浮誇的演技和超強的編故事能力驚呆了，可她不知道許逸柯這樣裝是不是為了只保全自己，也不能跟着他裝，又怕這是他想出來的逃身之計，只得先冷着臉看後續發展。

宋叔許是沒想到許逸柯會這樣說，因為兩個人怎麼看都像是剛走了一會就又跑來炸後院的，而且看着也像同謀。

見宋叔不說話，許逸柯直接落下淚來，拽着宋叔的袖子就嚎：“宋叔，快去救乾坤啊！您再不去救他，乾坤就真的死了！您忍心見乾坤死嗎？”

龍絮薇被他左口一個“乾坤”，右口一個“乾坤”，被說得愣愣的，剛開始不辯解是等風向，現在是插不上嘴了。

宋叔作為一個慈祥的長輩，雖然自家後院被人炸了，可是見一個俊俏的後輩…另一個俊俏的後輩哭得鼻涕眼淚都抹在自己衣袖上了，那點氣憤也沒有了，轉而安慰許逸柯：“沒事，放心放心，乾坤還活着，死不了死不了。”

奈何許逸柯哭得更大聲了：“宋叔，您不要騙我，乾坤就在底下，頭頂是湖泊和草坪，現在整個草坪都塌了，湖水都流出來了，他怎麼可能還沒死！”

“是真的是真的，”宋叔說，“唉，其實乾坤所在的地下不是這個地下，他在別處，這裏只是用兩個幻境做障眼法，讓你們無法判斷真正的水牢位而已。”

“真的？”許逸柯疑惑地問。

“是真的。”宋叔堅定地答。

“……”龍絮薇無聲地凌亂。

就這？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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